第一章

生日那天，女兒在家族群發了個6.66的紅包。

我剛點接收，她就嘲諷我貪財。

她當著八個同事的麵說我一輩子沒見過世麵，看見錢眼就開。

【叮！付出回報係統激活！】

【檢測到宿主正被親情綁架，請立即收回所有付出！】

我看著係統列出的清單：

房貸56萬，帶外孫保姆費12萬，日常補貼28萬。

我直接把清單發到群裏：

“既然6.66就算貪財，這些錢我還真要好好算算。”

女兒立刻打來電話：“媽，我開玩笑的！”

“不。”我平靜地說，“我是認真的。”

說完直接拉黑，順便讓係統收回了所有轉賬。

1

“媽，這豆漿怎麼跟水似的，一點味兒都沒有！”

女兒宋雨欣皺著眉頭，把我五點半就起來磨好的豆漿，哐一聲倒進了水槽。

她轉身從冰箱裏拿出進口牛奶，給自己和老公一人倒了一杯。

我端著給外孫女朵朵蒸的雞蛋羹出來，低聲說：

“今天豆子可能放少了點。”

“什麼叫可能？就是放少了！幹活能不能用點心？”

我沒再說話，默默把小鹹菜擺好。

吃完早飯，我送朵朵去幼兒園。

電梯裏碰到鄰居，一位新搬來的奶奶笑著問我：

“您是朵朵家的保姆吧？一個月多少錢呀？”

我尷尬地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解釋。

宋雨欣搶先一步開了口，語氣裏帶著炫耀：

“阿姨您真會開玩笑，這是我媽。”

鄰居愣了一下，趕緊道歉：

“哎呦，真不好意思，看您這......這收拾得利索，還以為是請的阿姨呢。”

宋雨欣沒再接話，但我看見她嘴角撇了一下，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到了幼兒園門口，幾個家長湊在一起聊天。

“朵朵外婆，您真是我們這群家長裏的楷模，風雨無阻啊。”

另一個媽媽附和道：“可不是嘛，我們朵朵媽都說了。”

“家裏多虧了有您，不然她跟她老公倆人，工作忙，根本顧不過來。”

我聽著這些話，心裏稍微舒服了點。

可宋雨欣一句話，又把我打回了原形。

“哎，她在家閑著也是閑著，總得找點事做嘛。”

她說完，踩著高跟鞋扭頭就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晚上，我給朵朵輔導數學作業，一直磨蹭到快十點。

這孩子被寵壞了，寫兩個字就要吃塊糖，講一道題要跑三趟廁所。

宋雨欣躺在沙發上刷著手機，時不時吼一嗓子：

“宋朵朵！你再不聽話，我把你iPad沒收了！”

朵朵衝她做了個鬼臉，繼續趴在我腿上撒嬌：

“外婆，這道題太難了，我不會。”

我隻好耐著性子，把蘋果切成小塊，哄著她：

“朵朵乖，做完這道題，外婆給你講故事。”

女婿韓誌強十點多才回來，一身酒氣。

他看到我在拖地，眼皮都沒抬一下，隨手就把煙灰彈在了我剛剛拖幹淨的地板上。

白色的瓷磚上，一小撮灰燼顯得格外刺眼。

我攥緊了拖把，腰疼得像要斷掉一樣。

這個周末，我又把他們家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

宋雨欣翹著二郎腿，用指甲剔著牙，指著電視櫃的角落說：

“媽，那塊兒，沒擦幹淨，還有灰呢。”

我直起腰，看著她那副頤指氣使的樣子，突然想起了八年前。

那時候我剛退休，她哭著給我打電話。

說自己工作壓力大，房貸壓力大，求我過來幫幫她。

她說：“媽，您就我一個女兒，您不幫我誰幫我啊？”

那時候的她，聲音裏還帶著一絲懇求和依賴。

現在，她臉上隻剩下了理所當然。

2

下周二是我五十五歲的生日。

我提前一周就開始盤算著，怎麼也得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我問宋雨欣：“雨欣，媽生日那天，你們倆能早點下班嗎？”

“我們一家四口，在家吃個飯。”

她頭也不抬地玩著手機：“再說吧，最近忙。”

我沒敢多說，想著隻要能聚在一起就好。

為了她最愛吃的那口阿拉斯加帝王蟹，我跑了三個海鮮市場。

最後在一家進口超市找到了，一隻不大不小的，花了我兩千八。

這幾乎是我半個月的退休金了。

售貨員看我穿著樸素，眼神裏都帶著點懷疑。

我咬咬牙，還是買了。

回家的路上，我心裏美滋滋的，想象著女兒看到帝王蟹時驚喜的表情。

結果我剛把螃蟹放進水槽，宋雨欣下班回來了。

她看了一眼，隨口說道：“哦，對了媽。”

“我生日那天請了幾個同事來家裏吃飯，你多做幾個菜啊。”

我心裏一沉：“請同事？請了幾個？”

“沒幾個，就七八個吧，都是我們部門的，關係都挺好。”

我的心涼了半截。

本來是我的生日，現在倒成了她招待同事的家宴。

但我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行，那我再多準備幾個菜。”

原本的四菜一湯，瞬間變成了十二人份的滿漢全席。

我把菜單寫在紙上，改了又改，生怕怠慢了她的同事。

從那天起，我每天都像個陀螺一樣轉。

買菜，洗菜，準備配料，累得我眼冒金星。

宋雨欣路過廚房，探頭進來看了一眼。

“媽，別做太油膩了啊，我最近在減肥。”

說完，她就飄走了，留給我一屋子的油煙。

韓誌強回家，看到冰箱裏塞得滿滿當當的食材，嘖嘖兩聲。

“媽，這得花不少錢吧？我媽可從來不舍得買這些好東西。”

他語氣裏聽不出是誇獎還是別的，總讓我覺得不舒服。

晚上，我一個人在廚房擇菜，想著這些年的付出，眼淚就沒忍住掉了下來。

朵朵跑進來找水喝，看到我哭，天真地問：

“外婆，你為什麼哭了呀？”

我趕緊擦了擦眼睛，擠出一個笑容：

“沒哭，外婆被油煙熏著了。”

朵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拿起水杯跑了出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3

生日這天，我起了個大早。

從早上六點一直忙到下午五點，十二道菜終於準備得差不多了。

我剛想喘口氣，手機響了。

是家族群的消息。

宋雨欣在群裏發了一個紅包。

紅包封麵上寫著：祝我最愛的媽媽生日快樂！

我心裏一暖，想著這孩子總算還有點心。

我點了接收。

6.66元。

屏幕上跳出的數字，像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我還沒從這巨大的失落中緩過神來，宋雨欣的語音消息就在群裏炸開了。

“哎呀，我媽這手速可以啊，搶紅包跟年輕人有的一拚，一分錢都不放過！”

她的聲音又脆又亮，帶著一絲戲謔。

群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幾個親戚發了尷尬的笑臉表情。

緊接著，宋雨欣的第二條語音又來了。

“開個玩笑嘛，媽你不會生氣吧？今天你過生日，開心最重要！”

我攥著手機，手指都在發抖。

五點半，她的同事們陸陸續續到了。

一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手裏提著各種禮物。

看到我係著圍裙在廚房裏忙活，一個女同事誇獎道：

“阿姨真是賢惠，雨欣你好福氣啊。”

宋雨欣笑著擺擺手：

“嗨，她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就喜歡搗鼓這些。”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個被公開展示的傭人。

飯菜上桌，大家紛紛落座。

宋雨欣舉起酒杯，高聲說道：

“今天是我媽55歲生日，也是我們部門的小聚會，大家吃好喝好啊！”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看著我說：

“對了，我媽這人有個特點，就喜歡收紅包，大家別客氣，多少都不嫌少！”

全桌人都笑了，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幾個同事尷尬地拿出手機，開始在群裏發紅包。

韓誌強在旁邊適時地補了一刀。

“我媽就不一樣，每次我們給她發紅包，她都不要。”

“還反過來給我們發，說我們年輕人不容易。”

他的話音剛落，全場的氣氛更加詭異了。

我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朵朵學著大人的口氣，奶聲奶氣地說：“外婆就是喜歡錢錢！”

全桌人哄堂大笑。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4

我端著最後一道湯，從廚房裏走出來。

恍惚中，我聽到宋雨欣對她的同事說：

“我媽這人就這樣，一輩子沒見過什麼世麵，看見錢眼就開。”

手一抖，滾燙的湯灑了一地。

瓷碗摔得粉碎。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

我顧不上滾燙的湯汁濺在腳上，蹲下身子，狼狽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片。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砸在地板上。

這八年的委屈，像決堤的洪水，再也控製不住了。

我為什麼要在這裏？

我為什麼要受這份氣？

就在我崩潰的邊緣，一個冰冷的機械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我腦海裏響起。

【叮！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異常，符合係統激活條件。】

我愣住了，以為是自己累出了幻覺。

我用力晃了晃腦袋，擦幹眼淚，繼續撿著碎片。

【付出回報係統激活中......綁定成功！】

【正在掃描分析宿主曆史數據，請稍候......】

那聲音清晰而真實，不像是幻覺。

客廳裏，宋雨欣還在跟她的同事們高談闊論，時不時發出一陣陣笑聲。

沒有人注意到我的異常。

沒有人關心我是否被燙傷。

在他們眼裏，我隻是一個打碎了碗的、礙事的保姆。

5

【曆史數據掃描完畢。】

冰冷的機械聲再次響起。

緊接著，一幅清晰的清單，像投影一樣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宿主宋慧英，自2017年10月至2025年10月，八年間總付出清單如下：】

【代付女兒宋雨欣房貸、代付外孫女朵朵早教班、興趣班費用、 日常生活費補貼、女兒買車讚助、女婿韓誌強父母旅遊讚助、全職保姆工作、育兒嫂工作包括照顧外孫女飲食起居、接送上學、輔導作業......】

【宿主八年總付出價值，約等於2,228,000元。】

我看著腦海裏那串長長的數字，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九十八萬！

這幾乎是我和老伴一輩子的積蓄，還有他走後留下的那筆撫恤金。

我賣掉了我們住了二十年的婚房，把錢給了女兒付首付。

我把自己的養老錢，一筆一筆地填進了他們這個無底洞。

而我得到了什麼？

【宿主八年付出98萬元，今日回報6.66元。】

【付出回報比為980000 : 6.66，嚴重失衡。】

【請宿主立即止損，采取必要行動，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就在這時，宋雨欣端著一杯紅酒，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她臉上帶著虛假的笑容，敷衍地對我說：

“媽，生日快樂！以後啊，您就安心在我家養老吧，別想那麼多了。”

我看著她，第一次從她的笑容裏，感到了一絲刺骨的寒意。

養老？

這是養老，還是坐牢？

6

我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腰部的劇痛讓我差點沒站穩。

我扶著餐桌，深吸了一口氣。

全場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著宋雨欣，看著韓誌強，一字一句地開口了。

“雨欣，誌強，八年了。”

我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

“這八年，我幫你們還了38萬的房貸。”

“補貼了42萬的生活費和各種開銷。”

“給朵朵付了18萬的學費。”

“總共是，九十八萬。”

我每說一個數字，宋雨欣的臉色就白一分。

等我說完，她的臉已經毫無血色。

“媽！你......你喝多了吧？在這兒胡說八道什麼呢？”

她聲音顫抖，眼神慌亂。

一個離她近的女同事倒吸一口涼氣，小聲驚呼：

“天哪，快一百萬了！”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千層浪。

客人們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韓誌強反應很快，立刻站起來打圓場：

“哎呀，我媽這人就喜歡開玩笑，她平時愛記賬，記糊塗了，大家別當真，別當真！”

他一邊說，一邊給我使眼色。

宋雨欣則快步走到我身邊，壓低聲音，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媽，你今天是不是瘋了？非要讓我在同事麵前丟光臉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