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有天下最好的父母，直到我看到了彈幕。

彈幕說：

“女主真的是蠢如豬，又準備借網貸了，她弟弟根本沒生病，是裝的，她爸媽也知道，就是就為了騙她的錢。”

“勸她做什麼，這種小仙女是不會信的，咱們都勸多少次了，下一步她就又該賣血賣腎了，掏心掏肺幫了個白眼狼。”

“等她被倀鬼家人吃幹抹淨，背巨債凍死街頭，就知道後悔了！”

勸我很多次？可明明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們。

至於他們說的倀鬼家人？更是可笑。

在重男輕女的小縣城裏，父母將我視若掌上明珠。

所有吃的用的，都是我先挑，弟弟隻能撿我剩下的。

隻是弟弟確診了罕見病，每年光特效藥就要幾十萬。

看著老淚縱橫的父母，我賣了房和車，一天打八份工連軸轉。

隻是湊出的錢卻依舊隻是杯水車薪。

眼看弟弟的藥要斷了，我咬牙打開網貸軟件，準備借高利貸救急。

可現在，看著眼前的彈幕。

我看著手機中的借貸軟件，猶豫了。

1.

我剛想要問他們是什麼意思時。

那些字幕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可我確實暗下過決心，要是網貸湊不夠弟弟的治療費，就找黑市高價把腎賣了。

這事我從沒跟任何人說過，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正一頭霧水，我媽端著一碗雞湯推門走了進來。

“囡囡，媽特意給你燉的老雞湯，快趁熱喝，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我連忙擺手拒絕。

“媽，給弟弟喝吧，他現在身子弱，正需要營養呢，我沒事。”

她滿臉心疼，抹了把眼淚。

“要不是因為他生病，你怎麼會遭這麼多罪，都怪我和你爸沒本事，賺不來大錢，讓你一個姑娘家扛這麼多。”

我也跟著紅了眼眶。

從小到大，爸媽最是寵愛我，家裏的一切都是我優先，弟弟隻能撿我剩下的。

小縣城重男輕女的厲害，周圍人總勸他們：

“女孩子讀書沒用，不如早點嫁人換彩禮，幫襯兒子”。

可爸媽每次都懟回去。

“我家囡囡要考大學、去大城市，誰也別想耽誤她！”

後來我結婚，爸媽拉著老公的手反複叮囑。

“你要好好對囡囡，不然我們永遠是她的底氣。”

弟弟雖然比我小，卻非常懂事。

我讀大學那年湊不出學費，他偷偷退了學，背著行李去外地打工供我讀書。

所以在他生病之後，我砸鍋賣鐵拚了命地也想救他。

他們對我這麼好，怎麼會是“倀鬼家人”？

想到這，我暗地裏搖了搖頭，罵自己胡思亂想。

可接過我媽手中的雞湯剛要喝下，漂浮的字幕突然又出現了。

“不過是一碗雞湯，就給她感動得找不著北，一會兒知道她網貸沒借到，就不是這個好臉色了。”

“看著吧，她媽馬上就該問她網貸的事情，然後道德綁架她，逼著她去籌錢了。”

“可她不知道，自己賣車賣房、努力工作的錢，全被他們拿去給弟弟還賭債了！”

2.

本來我都對這些彈幕嗤之以鼻了。

可下一秒，我媽語氣有幾分急切地開了口。

“對了囡囡，你網貸借到了嗎？剛才醫院又來電話了，說醫藥費又要續了，再不交，就要斷藥了。”

手裏的雞湯沒拿穩“哐當”一聲砸在地上，身上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要是往常，我早就含淚答應她。

哪怕自己再難，也會咬牙想辦法。

但此刻，我滿心都是剛才出現的彈幕。

腦子裏千回百轉，最終我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試探道。

“媽，貸款借不到了，我之前上學的時候有過逾期，咱們要不再想想別的辦法？”

話音剛落，她猛地起身，伸手攥住我的手腕。

“哪有什麼辦法，能借的媽都借了。”

“算媽求求你，你再想想辦法，哪怕去賣也行，你弟弟他要是死了，我這輩子難心安啊！”

我被她攥得手腕發疼，可更疼的是心。

我沒想到，她竟然會為了弟弟讓我去賣。

“媽，你讓我賣房賣車我都沒有意見，可你怎麼能讓我去賣！”

也許是我的情緒太過激動，她一時沒有了話語。

隻是看著我無聲流淚，最後隻留下一句：

“對不起，媽不是故意的，媽就是著急。”

說著，她抹著淚走出去，在門口重新放了一碗雞湯後便離開了。

看著那碗雞湯，我突然覺得很累，彈幕的話愈發在腦海盤旋。

可我還是不敢相信一直愛我的家人，一直算計我。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我想上網搜搜還有沒有什麼來錢的辦法。

卻無意間看到一個帖子。

“兒子欠了巨額賭債，我該怎麼讓女兒心甘情願替他還債？”

頭像有些眼熟，和我媽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

我下意識地點開。

“我家就一個寶貝兒子，女兒從小就是為了兒子培養的奴隸。”

“她以為什麼東西都是可著她的，其實那些玩具、零食，全是兒子挑剩下的。”

“兒子吃不了學習的苦，我就天天盯著女兒學，這樣以後她才能賺錢幫襯弟弟。”

底下一堆人罵她，博主卻一臉自豪。

“那咋了，誰讓她是女兒，為兒子犧牲點怎麼了？”

而最新的一條帖子：

“兒子欠了很多賭債，如果我給女兒買份意外保險，受益人寫我兒子，她如果出了什麼意外，錢是不是都能給我兒子啊？”

發布的日期上，正是上個月我媽讓我填保險的一天。

帖子像道驚雷，劈得我腦子嗡嗡作響。

當時我媽說是為了給我以後有個保障，我開心地以為她是關心我。

可原來，她是在算計我的命！

胃裏一陣翻湧，我盯著屏幕上的文字，渾身發冷。

3.

我想要逃，可我所有的信息都被爸媽掌控在手裏。

接下來的幾天，我隻能用各種辦法糊弄了過去，沒再給他們一分錢。

我媽和我爸心急如焚，弟弟的債主催錢催得緊。

電話幾乎每隔一小時就打過來，哪怕我在房間裏，都能聽見他們討好的哀求聲。

而隨著時間，他們看我的眼神，也逐漸危險起來。

“囡囡，餓了沒？媽剛才煮了你愛吃的粥，趁熱喝一點，最近都瘦了，媽看著心疼。”

他們圍繞在我的身邊各種噓寒問暖。

可曾經讓我覺得安心的關心，此刻隻讓我覺得毛骨悚然。

彈幕一條接一條地跳出來。

“女主完了，因為她給不出錢，弟弟賭債還不上了，家裏人馬上就要對她動手了。”

“她媽答應村裏那個王癩子了，20萬彩禮，隻要錢到位，馬上把她送過去！”

“家人們，又要重來了，這次咱們還勸嗎？”

我心下一驚。

那個王癩子五十多歲，吃喝嫖賭，名聲爛得全村都知道。

他們竟然為了給弟弟湊錢，把我推進這種火坑。

腳步離我越靠越近，我心臟狂跳著撐著床沿起身想要離開。

卻發現身子發軟，頭也昏昏沉沉。

我這才驚覺，剛才我媽遞來的粥裏，竟然下了藥！

媽媽坐在床邊，捂著臉，肩膀一抽一抽的。

“媽知道對不起你，可為了你弟弟的命，媽實在是沒辦法。”

“那王癩子說了，隻要送過去你，就給20萬彩禮，為了救你弟弟，你就犧牲一下吧。”

眼看著他們要將我綁起來帶過去，我連忙開口。

“爸、媽，咱們是一家人，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肯定能想到別的辦法湊錢的。”

爸媽猶豫著對視一眼，隨即搖頭拒絕。

看著他們又過來的身影，我隻覺得滿心絕望。

眼見馬上就要被拖出家門塞上車，我看著家中的海報。

腦袋裏突然靈光一閃。

“媽，別把我送過去，我有辦法掙錢了!”

“我們開直播眾籌，一定可以拿到錢的！那群網友最容易被心軟了。”

話沒說完，我腦子裏的彈幕突然炸開。

“這人真的沒救了，都這樣了還想著幫他們騙錢？”

“真是賤骨頭，人家把她當大冤種，她倒好，還上趕著幫人家挖坑騙網友。”

“你們誰愛勸誰勸，我不勸了！"

我沒理會那些罵我彈幕，隻盯著我媽的反應。

果然，她眼裏瞬間亮了，可下一秒，卻狐疑地看著我。

“真的？這不會是你為了騙我的吧？”

“萬一有人刨根問底，到時候會不會影響你弟弟，說他騙人什麼的......”

看著她擔心這擔心那，滿腦子想的都是弟弟會不會受影響。

根本沒有考慮過我，我滿心悲涼。

可為了自己不被賣給王癩子，我連忙急切地點頭。

“當然，現在互聯網那麼發達，大家都是這樣的。”

“而且弟弟又不是裝病，是真等著錢救命啊，怕什麼？難道弟弟沒病嗎？”

她訕訕地笑笑，眼神有些閃躲。

“媽這不是緊張嗎，怕網上人多嘴雜，說話難聽，讓他受委屈。”

我拍了拍胸脯跟她打包票。

“放心，媽，不會有問題的，很多人生病都是靠網上眾籌的。如果有什麼問題，我來負責好吧？”

聽我這麼說，她眼裏的顧慮徹底散了，滿心歡喜地起身準備直播的東西。

我抿了抿嘴唇，壓下心裏的冷意。

隨即撥出了一個電話。

4.

“女主怎麼回事？這劇情怎麼跟上次不一樣了？”

“難道她開竅決定反擊了？這不可能吧？”

看著這些，我想要問問他們是什麼意思。

可下一秒，他們卻又消失了。

......

直播間裏，我媽撲在地上哭天搶地。

“我兒子重病躺裏麵快不行了，醫生說今天再不交五萬押金就停藥，求求大家救救他，他才二十歲啊。”

我爸在一旁配合著唉聲歎氣。

“是啊，我們一家實在沒辦法了，不然也不會來麻煩大家。”

他們哭得情真意切，我媽為了逼真甚至還嘔了口血。

公屏裏全是“心疼阿姨”“已捐，加油”的留言。

有人把直播的畫麵截成短視頻，配著煽情的音樂。

“偉大母親為救重病兒子急到嘔血”的標題一夜之間就衝上了熱搜。

很快捐款便達到了十萬，後台的數字還在不斷跳動。

眼見熱度越來越高，連新聞記者都連線進來，要采訪他們。

爸媽高興地看著我，眼神滿意。

“還是你有本事，能想出開直播籌錢的法子。之前是爸媽糊塗了，想錯了路，你別介意。現在好了，你弟弟的救命錢有指望了。”

看著他們高興傲慢的樣子，我也高興地點點頭。

可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我卻發送了一條消息。

“計劃繼續。”

很快，便到了上電視台那天。

想著即將發生的事，我不由得激動起來。

爸媽疑惑地看了我好幾眼，終於忍不住開口。

“囡囡，不就是錄個節目嗎？你怎麼這麼激動？”

我低下頭，敷衍地笑笑。

“我是想著馬上就能籌到更多錢，弟弟的病有救了，高興的。”

這話果然戳中了他們的心思，我媽笑得眼角都皺起來。

“還是你厲害，等會兒錄節目你也多說兩句，讓大家多可憐可憐咱們。”

看著爸媽臉上那副得意神色，我心裏一陣冷笑。

當然激動了，畢竟，馬上你們就會完蛋了。

采訪環節，主持人看著鏡頭，語氣滿是同情。

“聽說為了給孩子治病，家裏已經付出了很多，連姐姐都做了不少犧牲，是真的嗎？”

我媽抹著淚回答。

“從小到大，我們都把女兒當成掌上明珠寵著的。看著她賣房賣車的為弟弟犧牲，我都心疼的偷偷掉眼淚，覺得虧欠閨女太多了。”

我爸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滿是愧疚。

“實在是沒辦法，要不是因為兒子重病快不行了，我們哪裏舍得讓寶貝女兒這麼辛苦。”

看著他們在鏡頭前情真意切地演著最偏愛我的戲碼。

我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這一下，觀眾瞬間炸了鍋。

“？？？姐姐怎麼笑了？我沒看錯吧？”

“不是說弟弟快不行了嗎？這時候笑是什麼意思？”

“剛才還哭著說要賣腎救弟，現在卻突然笑了，這是在演戲嗎？”

聽著鋪天蓋地的指責和質疑聲，我收住笑，。

神掃過神色緊張的爸媽和弟弟，拿起麵前的話筒緩緩開口。

“我笑是因為，你們都是一群傻子，被他們的眼淚和謊話騙得團團轉。我弟昨天還在賭場跟人賭到半夜，今天卻坐這兒裝快斷氣的病秧子，這演技，不去當演員可惜了。”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這怎麼回事？”

“她在說什麼？演戲？難道一切都是騙人的？”

“賭博？不是重病嗎？”

我媽尖叫著撲過來，指甲幾乎要撓到我臉上。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弟弟病得這麼厲害，怎麼就成賭博了？”

她想搶過我手裏的話筒，卻被我一把推開，踉蹌著跌坐在地上。

我爸見狀，連忙上前一隻手死死捂住我的嘴，生怕我再說出什麼。

他對著台下慌亂地鞠躬道歉。

“對不起大家，我女兒她是最近照顧弟弟太累，壓力太大失心瘋了，胡言亂語的，大家別信她的話。”

弟弟也跟著站起來，眼底蓄滿了眼淚。

“姐，我知道是我害你這麼辛苦。可你也不能這樣冤枉我啊，要是讓爸媽難過，我心裏更不安了......”

他們這麼一說，觀眾原本沸騰的質疑聲瞬間消失，變成了對我的辱罵指責。

“真服了！人家都在幫你家想辦法，你倒好，像個瘋子似的胡說八道，故意攪黃救你弟的機會！”

“你是人嗎？爸媽為了救兒子愁得頭發都白了，她卻這樣造謠，這種姐姐，不如沒有！”

“簡直喪心病狂，這女的說什麼姐弟情深，要我看說不定巴不得弟弟早點死呢，狼心狗肺的東西。”

主持人也憐憫地看著我爸媽，勸他們先將我帶下去。

我拚命地想要掙脫，可我爸的力氣太大，我根本動彈不得。

就在我要被他們拖出鏡頭外的時候，演播室的門突然被大力撞開。

看著來人，爸媽的臉色瞬間變的慘白。

而我卻笑了。

因為，我終於知道，他們說的勸我很多次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