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是淩晨三點。
我像剛從一場深不見底的夢裏掙紮出來。
夢裏有人在哭,可一睜眼,眼前是何落落對著鏡子,一遍又一遍地整理婚紗裙擺。
她笑得特別甜。
攝影師跟在她後麵,哢哢狂按快門,生怕漏掉她一個表情。
今天是她和沈緹結婚的日子。
“會不會堵車啊?我怕趕不上儀式......”何落落攥著裙子邊,手指都在發抖。
她媽正好從另一間屋出來,頭發白了不少,可臉上的笑比年輕時候還燦爛。
“你這孩子,打小就坐不住。”何媽媽一邊往喜床上擺紅棗蓮子,一邊嘴皮子不停,“要不是莊幕性子好,誰能受得了你這點小脾氣?”
何落落臉上的笑僵了一瞬,但沒吭聲,趕緊笑著哄:“媽,你放心,我保證準時,連秒針都不會晚。”
何爸爸臉上的笑容唰地就掉了。
他一把拽住許媽媽的手,拖著她進了裏屋。
我沒跟進去,可門縫裏漏出來的吵架聲。
斷斷續續,我聽見了自己名字。
何落落從裏屋出來時,臉色白得像張紙。
她掏出手機,手指頭劃得飛快,一連撥了三次,全是忙音。
攝影師在門外催:“新郎到了!再不出門真來不及了!”
一串黑色邁巴赫從小區魚貫駛出,整整齊齊,氣場炸得小區門口的流浪貓都躲進了草叢。
我蹲在最前頭那輛車的車頂,看天邊剛泛出一點灰白。
奇怪,我居然不覺得疼了。
車裏,何落落還在一遍遍撥電話,嘟嘟聲像倒計時,一下一下敲她的心口。
突然——
所有車齊刷刷停了。
我抬頭。
對麵車道,一模一樣的車隊,一字排開,黑得壓人。
第一輛車上,堆滿了黃白菊花、玫瑰和百合,花瓣鋪滿了整個車頭。
——是靈車。
葬禮的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