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媽一直知道我對雞蛋過敏。

卻從不準我吃藥，每天逼我吃一個雞蛋。

“多吃就適應了，別嬌氣。”

我無數次在夜裏抓撓著全身紅腫躲進被子裏痛哭。

直到大學去男友家吃飯，他媽媽驚惶地撤掉所有含雞蛋的菜。

我第一次吃完一頓飯沒有窒息感。

卻在回家後遭遇了母親的暴怒。

她摔了碗，逼我立刻分手：“誰準你吃別人家的東西！”

我看著一地狼藉，忽然端起那鍋飯扣翻在地。

“醫生說你血壓高不能吃油鹽。”

我直視她驚恐的眼睛，

“明天我做紅燒肉，您必須吃完。”

“你想害死我？！”

“多吃就適應了，媽。”

我輕輕重複她的話：

“別嬌情。”

......

我兩歲時，第一次吃雞蛋羹。

幾勺下肚，我細嫩的皮膚上迅速起滿恐怖紅疹，小小的胸膛劇烈的起伏，呼吸急促得像要窒息。

我爸嚇得臉色發白，我媽也慌了。

我爸和我媽立刻把我送去醫院。

醫院裏，醫生看著我的慘狀，語氣嚴肅地對他倆說：“嚴重雞蛋過敏！會要命的！以後絕對不能再給孩子吃雞蛋，明白嗎？”

聽到這話，我媽一把將我從我爸懷裏搶過來，緊緊勒在胸前。

她聲音尖利反駁：“不吃哪行？沒營養啊！人家孩子都吃！多吃幾次適應了就好了，小孩不能那麼嬌氣！醫生你別嚇唬人！”

我爸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弄得措手不及，他試圖去拉她的胳膊，聲音裏帶著不讚同：“你少說兩句！醫生是專業人士，咱們得聽醫生的！孩子都這樣了......”

“聽什麼聽！我養孩子還是他養孩子？！”

我媽猛地一甩胳膊，極其用力地將我爸的手甩開，眼神裏充滿了對他不站在自己這邊的憤怒和鄙夷。

“他就是想省事，嚇唬我們！嬌生慣養的孩子以後能有什麼出息！”

她根本不顧醫生瞬間沉下來的臉色，也不顧我爸尷尬又無奈的表情，更感覺不到我在她懷裏因為窒息感和恐懼而發出的微弱掙紮。

她像是打贏了一場捍衛自己的戰爭，緊緊抱著我——她的戰利品和所有物，轉身就往外走。

留下一個固執又決絕的背影給我爸和那個無奈的醫生。

我爸看著我們離開的方向，張了張嘴，最終在對醫生的歉意眼神和對我情況的擔憂中，頹然地歎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