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荒誕和可笑。

聞梔梔懷孕了。

她衣著單薄，站在冷風中，低眉看著那張檢查報告單，麵無表情。

她閉了閉眼，打算打掉這個孩子。

就在這個念頭剛剛產生時，她的眼淚就不受控製般一直落下。

最後，聞梔梔還是舍不得。

父母在早年已經因為她做出的事情和她斷絕了關係，現在世界上和她最親近的隻有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了。

她真的舍不得。

回到家後，聞梔梔手裏捏著離婚協議，內心居然一陣平靜。

她給陸周遲發過消息了，等他回來後簽完離婚協議，從此他們就沒有關係了。

陸周遲剛到家，手機又響了起來。

聞梔梔看著他的神色由嚴峻到溫柔，片刻間就猜出了手機對麵的人是何皎皎。

她捏著離婚協議的手輕輕一顫，看向陸周遲，“我有個文件需要你簽。”

陸周遲眉頭一皺，“一定要現在嗎？我有些事需要處理。”

平日裏處處忍讓陸周遲的聞梔梔此刻卻意外地強硬。

“現在。”

陸周遲沒辦法，隻好大步走過來幾筆簽下了名字。

也許是急著去見何皎皎，平日裏最是謹慎仔細的陸周遲居然看都沒看一眼文件上的字。

簽完他就大步離開。

聞梔梔的視線從他的背影移到手中的離婚協議書上，心裏鬆了一口氣。

“陸周遲。”

他停下腳步，回頭來看她。

“我們…分開吧。”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遮蓋住了後三個字。

最終陸周遲還是沒聽清，他撂下一句話。

“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

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聞梔梔抬手去擦，卻怎麼都擦不幹淨。

“你又要放棄我了嗎？”

她蹲在地上，用雙手環住自己，喃喃自語道。

還沒等聞梔梔緩過神來，她的手機發出消息提示音。

何皎皎發來一句話。

「聞梔梔，我會讓你好好看看你喜歡了這麼多年的男人是怎麼放棄你的。」

「你父母還真是頑強呢，我撞向他們的時候，他們還沒死。於是啊，我又再次從他們身上碾壓了過去。真是賤命。」

配圖是一張照片。

聞梔梔心跳停了一拍，緩緩點開了那張照片。

一張血腥照片瞬間映入她的視野，聞梔梔捏著手機，認出了倒在血泊裏的兩個人。

是她的爸爸媽媽。

位置是她所在的小區外。

砰！

手機砸在了地上，聞梔梔忍不住癱坐在地上，惡心感瞬間衝入她的感官，她忍不住一陣陣嘔吐，眼淚不停地砸在地上。

她跌跌撞撞從地上爬了起來，跑向門外，腳步趔趄。

小腹處傳來一陣痛感，聞梔梔擰緊了眉頭，臉色蒼白。

她的手撫摸在小腹處，盡量用溫柔地語氣哄著胎兒，“寶寶，你幫幫媽媽，你再忍一忍好嗎？如果媽媽不去，就可能再也見不到我的爸爸媽媽。”

孩子好像能聽懂話般，幾乎是瞬間，聞梔梔的小腹處已經沒什麼痛感。

她感激地拍了拍小腹，接著往外跑去。

小區外已經被層層圍了起來，警察拉起了警戒線，不許任何人靠近。

聞梔梔想要擠進去，卻被密集的人群一次次擠了出來，她急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求求你們了，讓我進去，裏麵是我的爸爸媽媽。”

她不停地重複這句話，人群沉默了，緩緩為她讓出了一條道路。

在看到事故現場時，聞梔梔雙腿一軟，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聞父聞母的身體血肉模糊，已經沒有了呼吸。唯獨二人的雙手還緊緊相握在一起，而聞父手裏則握著一個木雕。

那是聞梔梔記事起，送給聞父的第一份禮物。

記憶裏聞父知道她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自己的學業時，說讓她滾出聞家，他沒有這麼丟人的女兒，於是聞梔梔這麼多年一次都沒有回去。

可記憶和現實強烈的反差讓聞梔梔悲痛萬分，她的心死死地絞在一起，恨不能此刻隨父母一起離去。

警察站在一旁，聲音有些嘶啞，“聞女士，節哀。這是你的父母留給你的。根據我們剛剛調查得知，他們二人是在來看望你的路上…肇事者正是你的丈夫，陸周遲。”

女警的眼圈有些發紅，在說到聞氏夫婦來到這裏的原因時，語氣也有些哽咽。

聞梔梔緩緩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兩人，眼神冰冷且充滿了恨意。

何皎皎此刻怯生生地躲在陸周遲身後，陸周遲麵色複雜地看向聞梔梔。

他隻說了一句話。

“節哀，是我對不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