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在高燒中一路顛簸回到軍營，我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

雨水順著帳篷的縫隙滲進來，在泥地上彙成小小的水窪。

我躺在簡易病床上，額頭滾燙，雙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軍醫剛給我打過退燒針，但效果似乎不大。

“三十九度五。”

軍醫歎了口氣，對一旁的護士低聲道。

“江督戰官體質一向很好，這次怎麼會...”

帳篷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軍醫的話。

簾子被猛地掀開，周楚楚渾身濕透地衝了進來，臉上掛著淚痕。

“江姐姐！”

她撲到病床前，聲音顫抖。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

軍醫連忙攔住她。

“周小姐，病人需要休息。”

周楚楚卻像是沒聽見，跪在病床前抓住我滾燙的手。

“江姐姐，你罰我吧！讓江家怎麼處置我都行...隻求你快點好起來...”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下，演技逼真得連護士都為之動容。

我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中看到周楚楚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我想抽回手，卻沒有力氣。

“滾...”

我嘶啞著嗓子，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周楚楚卻哭得更凶了。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她突然轉向軍醫。

“醫生，江家會不會...會不會殺了我？江元帥那麼疼愛女兒...”

軍醫一臉莫名：“周小姐，您冷靜點...”

“哥哥！”

周楚楚突然轉頭看向帳篷入口，趙辰毅正站在那裏，臉色陰沉。

她立刻踉蹌著撲過去。

“哥哥救我！江家不會放過我的...江姐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我...”

趙辰毅扶住瑟瑟發抖的周楚楚，目光落在病床上的我身上。

“她怎麼樣？”

軍醫謹慎地回答。

“高燒不退，但不會有生命危險。”

“看吧，我就知道。”

趙辰毅冷笑一聲，聲音裏滿是譏諷。

“裝得挺像。”

我聽見這話，掙紮著撐起身子，眼前一陣發黑：“趙...辰毅...”

“夠了！”趙辰毅突然厲喝，幾步走到病床前，一把掀開我的被子。

“起來！別裝了！”

軍醫和護士都驚呆了。我隻穿著單薄的病號服，因高燒而渾身發抖，卻倔強地仰頭看著趙辰毅。

“你...瘋了...”

“我瘋了？”趙辰毅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從病床上拽起來。

“江暮雨，你為了博同情，連這種把戲都玩？楚楚自責得差點自殺，而你躺在這裏享受眾人關心？”

我雙腿發軟，全靠趙辰毅鐵鉗般的手才沒倒下。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卻仍挺直脊背。

“放開...”

“哥哥！不要！”

周楚楚衝上來拉住趙辰毅的手臂。

“江姐姐是真的病了...都是我的錯...”

趙辰毅看著我潮紅的臉和幹裂的嘴唇，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周楚楚的哭聲立刻讓他重新硬起心腸。

“她體質比誰都好，淋點雨就病成這樣？”

軍醫終於忍不住了。

“趙上將，江督戰官確實高燒三十九度多，這不是裝的...”

“是嗎？”

趙辰毅冷笑，突然鬆開手。

我失去支撐，踉蹌著向前栽去，勉強扶住床沿才沒摔倒。

帳篷裏一片死寂，隻有我急促的喘息聲。

汗水順著發梢滴落，在泥地上留下痕跡。

“滿意了？”

我艱難地抬頭，聲音嘶啞卻平靜。

“趙上將親自驗證過了，我是真病還是裝病？”

趙辰毅抿緊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動搖。

周楚楚敏銳地察覺到，立刻“暈倒”在他臂彎裏。

“楚楚！”

趙辰毅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抱起周楚楚就往帳篷外衝。

“軍醫！快來看看她！”

軍醫猶豫地看了看我，我卻擺擺手。

“去...看看她...又演什麼戲...”

帳篷裏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我和年輕的女護士。

護士紅著眼眶扶我躺下。

“督戰官，您確定要使用禁藥，毒性過烈，可能會導致您再也無法說話。”

我閉上眼睛，輕輕點頭。

沒辦法了，明天淩晨是刺殺的最佳時機。

我必須盡快好起來。

第二天一早，趙辰毅準時參加作戰會議，卻發現全軍氣氛不對。

會議結束後，趙辰毅叫住劉長官。

“出什麼事了？”

劉長官猶豫片刻。

“上將...您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今早...江督戰官出發執行刺殺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