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個京城圈都知道傅邵峰栽在我手裏。
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會為我吃辣吃到進醫院,會當眾學狗叫逗我開心。
第七年夏天,他牽著新女友出現,那姑娘戴著和我同款的寶格麗項鏈。
我掀了米其林三星的餐桌,紅酒潑滿他白襯衫。
五年後他回國第三天,為替新歡撐腰,當眾砸了我的設計工作室。
我反手就用裁布剪劃破那女人的愛馬仕包。
結果我們雙雙進了派出所。
他兩小時就保釋成功,摟著新歡走出大門。
三天後,值班警察問家屬電話。
我轉著空戒指圈:“都燒成灰了。”
1
傅邵峰帶著十幾個人衝進我工作室的時候,我正在給高定禮服縫上最後一顆珍珠。
“砸。”
他隻說了一個字,聲音裏沒有半分溫度。
十幾個人瞬間散開,動作整齊劃一,一看就是練過的。
我捏著針,沒動。
我看著我親手畫的設計稿被撕成碎片,漫天飛舞,像一場絕望的雪。
看著昂貴的意大利進口麵料被裁布剪劃開一道又一道口子,發出令人心碎的嘶嘶聲。
看著陳列櫃上我所有的獎杯被一個個掃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跟在他身後的謝星晚走過來,高跟鞋精準地踩在我剛完成的那個模型上。
清脆的碎裂聲,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黎知微,過氣了的東西,就該待在垃圾堆裏。”
她笑得天真又惡毒,眼神裏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就像你那個死鬼老爸一樣,占著位置不挪窩,總得有人幫他一把。”
我手裏的針,猛地紮進了指腹。
血珠冒了出來。
我慢慢放下手裏的活,站起身。
抄起手邊最長的那把裁布剪。
謝星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臉上閃過一絲懼意。
我沒理她,徑直走向她放在沙發上的愛馬仕。
手起,剪落。
頂級鱷魚皮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啊!”
謝星晚尖叫著撲過來。
“我的包!黎知微你這個瘋子!”
剪刀鋒利的尖端順勢在她手臂上劃開一道血口。
“邵峰!她瘋了!她要殺我!”
她哭著躲到傅邵峰身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員工們想上來攔我,被傅邵峰帶來的人一把推開。
整個工作室亂成一鍋粥。
設計稿和碎布料滿地都是,像一場盛大的葬禮。
我沒停手,一下,又一下。
把那個價值百萬的包,剪成了幾塊破布。
“既然那麼喜歡學我,這個包的段位,也配不上你現在的身份。”
傅邵峰終於衝過來,攥住我的手腕。
他大概是想把我甩開。
可碰到我手腕的瞬間,他愣住了。
“你怎麼這麼瘦?”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甩開他的手,覺得他的觸碰臟得不行。
手腕上因為長期輸液留下的針眼一閃而過,很快被垂下的袖子蓋住。
“滾。”
傅邵峰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支票本。
“開個價吧,這裏所有的東西,包括你的精神損失費。”
他把這裏當成了什麼?菜市場嗎?
我笑了。
“傅邵峰,你以為錢能解決所有問題?”
“不然呢?”他反問,“你現在這個樣子,不就是缺錢嗎?”
我拿起手邊一個半身人台模型,用盡全力朝他砸了過去。
“滾出去!”
他側身躲開,模型砸在牆上,四分五裂。
警察來的時候,現場已經砸無可砸。
我們一行人,整整齊齊,進了派出所。
2
派出所裏,空調開得很大。
我坐在冰冷的鐵椅子上,腰背挺得筆直。
對麵的傅邵峰正在做筆錄,側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謝星晚坐在他旁邊,哭哭啼啼。
“警察同誌,你們看我的傷口,她就是故意傷害。”
“還有我的包,全球限量款,你們一定要讓她賠。”
“必須嚴懲!讓她坐牢!”
警察例行公事地問我:“你這邊,願意和解嗎?”
我看著謝星晚那張梨花帶雨的臉,笑了。
“不願意。”
“有本事,就判我坐牢。”
傅邵峰皺了皺眉,掏出手機走到一邊。
不到半個小時,一個穿著精英西裝的律師就急匆匆趕到了。
我看著這一切,諷刺地勾起嘴角。
“傅公子還是老樣子,有錢能使鬼推磨。”
律師很快辦好了保釋手續。
傅邵峰走過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複雜,好像想說些什麼。
但我隻覺得惡心。
謝星晚像是贏了的孔雀,故意把受傷的手臂伸到他麵前。
“邵峰,我胳膊好疼,走不動了,你抱我出去好不好?”
他沒說話,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從我麵前走過的時候,謝星晚給了我一個勝利的眼神。
他們走了。
審訊室裏隻剩下我一個人。
門被關上,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我一直挺得筆直的背,終於垮了。
胃裏像是有一把刀在攪,疼得我額頭全是冷汗。
我從口袋裏摸出一顆止疼藥,沒有水,就那麼幹咽下去。
藥效上來很慢。
我趴在桌子上,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值班的警察走過來,敲了敲桌子。
“喂,睡著了?”
我沒力氣抬頭,隻是擺了擺手。
他大概以為我隻是累了。
也就沒再管我。
3
第二天,我被帶去再次提審。
“黎小姐,對方已經明確表示,隻要你道歉賠償,他們可以不起訴。”
“我再說一遍,我不和解。”
警察大概沒見過我這麼強的,歎了口氣。
“你跟傅先生,以前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塵封的記憶。
七年前,京城最頂級的米其三星餐廳。
那天是我們的紀念日。
我等了他三個小時。
他終於來了,手裏卻牽著另一個女人。
謝星晚。
她脖子上戴著一條寶格麗的項鏈。
那條項鏈,全世界隻有一條。
是他畫了幾百張設計稿,親手為我設計的。
他說,那是我們愛情的見證。
看到項鏈戴在另一個女人脖子上的瞬間,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沒哭也沒鬧。
隻是站起來,微笑著,然後掀翻了我們麵前的整張桌子。
滾燙的湯汁和紅酒,盡數潑在傅邵峰那件昂貴的白襯衫上。
像血。
整個餐廳的人都看了過來。
他沒有一句解釋,隻是下意識地把謝星晚護在身後。
然後頭也不回地帶著她離開。
留下我一個人,像個小醜,站在一片狼藉裏,接受所有人的指指點點。
“警察同誌,我跟他,早就沒關係了。”
我從回憶裏抽身,聲音冷得像冰。
警察看我態度堅決,也沒再勸。
“按規定,我們要通知你的家屬來接你。”
“沒有家屬。”
我搖搖頭。
後來,我被帶到了拘留室。
一間很小的屋子,一張硬板床。
門在身後關上。
我終於可以不用再撐著。
身體一軟,癱倒在床上。
4
拘留室的鐵門外,傳來幾個警察的議論聲。
“這裏麵關的誰啊?這麼大陣仗。”
“黎知微啊,你不知道?當年黎氏集團的大小姐,京城第一名媛。”
一個聽起來年紀大點的聲音響起。
“可惜了,我記得當年傅家那小子,為了她,什麼瘋事都幹過。”
“是啊,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傅邵峰愛黎知微愛到了骨子裏。”
記憶的碎片,不受控製地湧進腦海。
有一次在一家高檔餐廳,我隨口說想看他吃辣。
他二話不說,點了一桌子最辣的川菜,麵不改色地吃完。
結果出門就胃痙攣,被送進了醫院。
還有一次慈善晚宴,有人陰陽怪氣說我的設計上不了台麵。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學了兩聲狗叫。
他說:“你看,狗都比他懂欣賞。”
全場嘩然,隻有我在笑。
時裝周,我的畢業作品大秀。
所有人都為我的設計鼓掌。
隻有他,站在台下,看著我,眼睛裏有星星。
那時的愛意,鋪天蓋地,我以為會是一輩子。
現在聽著外麵的議論,隻覺得像個笑話。
一滴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
我迅速抹掉,臉上依舊是冷漠的表情。
我從內衣的夾層裏,摸出一個小小的藥瓶。
這是我從醫院偷出來的,強效止疼藥。
醫生說,吃多了會死。
可我現在,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工作室最得力的小助理小莫來看我。
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她哭得泣不成聲。
“黎姐,我到處去借錢了,我們交保釋金,我們出去好不好?”
“回去。”
我的聲音很冷。
“為什麼啊黎姐?為什麼不讓我幫忙?我們不能就這麼認輸啊!”
“我欠的債,我自己還。”
夜裏,疼痛再次席卷而來。
我蜷縮在被子裏,死死咬著被角,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我想起爸爸去世前對我說。
“微微,我們黎家的人,可以輸,但不能沒有骨氣。”
是的,我不能沒有骨氣。
5
第三天,警察例行查房。
“黎知微,真的沒有家屬可以聯係嗎?”
我轉著手指上那道淺淺的戒指印。
“都燒成灰了。”
下午,拘留所外突然來了一排豪車。
傅邵峰帶著他那群狐朋狗友,來看我的笑話了。
隔著探視窗的玻璃,他們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幸災樂禍的笑。
“喲,這不是我們高高在上的黎大小姐嗎?怎麼進來了?”
“嘖嘖,這憔悴的樣子,真是的我見猶憐啊。”
其中一個叫趙亨的,以前最會跟在傅邵峰屁股後麵拍我馬屁。
現在,他笑得最開心。
“邵峰,你就是心太軟,當年要不是為了這個女人,你怎麼會錯過爺爺八十大壽?害得你被老爺子罵了那麼久。”
“就是,整個一紅顏禍水。”
傅邵峰站在人群最後麵,沒說話。
隻是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謝星晚也來了。
她親密地挽著傅邵峰的胳膊,像是在炫耀戰利品。
她故意舉起手,亮出無名指上的鑽戒。
“黎小姐,你看,這顆粉鑽漂亮嗎?邵峰說,這是他找遍了全世界才找到的,獨一無二。”
我記得,我曾經也想要一顆粉鑽。
傅邵峰找了很久,最後遺憾地告訴我,成色最好的那顆,被人買走了。
原來,不是買不到。
是買來,送給了別人。
謝星晚隔著玻璃,對我做了個口型。
“你輸了。”
我一直很冷靜。
直到人群裏,趙亨又說了一句。
“她爸不是早就死了嗎?死得好,那種老狐狸,占著茅坑不拉屎,就該早點下地獄。”
那一瞬間,我腦子裏最後一根弦,斷了。
我抓起旁邊給犯人熨燙囚服的熨鬥,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那塊鋼化玻璃。
“砰!”的一聲巨響。
玻璃應聲而碎,碎渣四處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