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緬北逃出生天落地浦東機場那天，未婚夫帶著小助理來接我。

回家的路上，我提出了分手。

陳衝皺著眉看我，身邊的蘇清妍乖巧地幫他拿著外套。

“我沒有鬧脾氣。”我拖著行李箱，語氣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我說分手是認真的。”

“分手？”陳衝冷笑一聲，“你知不知道為了救你，我花了多少錢多少精力？現在安全回來了就翻臉不認人？”

我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從包裏掏出一個錄音筆。

“想知道為什麼嗎？那你們聽聽這個。”

1

機場大廳裏人來人往。

我指著蘇清妍，聲音開始發抖。

“我在緬北生死未卜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她算是你哪門子的救命恩人？”

蘇清妍委屈地咬著唇，眼眶瞬間紅了：“晚晚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真的隻是想幫忙。”

“幫忙？”我直接打斷她，“幫忙填補我未婚夫失去我的空虛日子嗎？”

陳衝臉色一沉：“林晚晚！你不要無理取鬧，清妍幫了我很多，要不是她，我在緬北那邊根本找不到能救你的人！”

“是嗎？”我從包裏掏出手機，翻出那些截圖。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她的朋友圈裏，這一年來每一張照片背景都是我們家？”

蘇清妍臉色瞬間蒼白。

陳衝卻理直氣壯：“她幫我照顧家裏有什麼問題？你不在的時候，家裏總要有人收拾吧？”

“照顧家裏？”我冷笑出聲，“照顧到穿我的衣服，睡我的床，用我的化妝品？”

“那些都是為了幫你保管！”蘇清妍急忙解釋，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怕放著會壞掉，所以偶爾用一下。”

我看著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表演，突然覺得好笑。

“保管？”

我拉開行李箱，拿出裏麵唯一帶回來的東西。

那是一張我和陳衝的合照，被我藏在最貼身的地方，陪我度過了無數個絕望的夜晚。

“陳衝，這張照片陪我在地獄裏待了一年。”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一年裏，我每天晚上都會看著它，告訴自己一定要活著回來見你。”

陳衝愣住了。

“可是現在我回來了，你告訴我，你讓別的女人穿我的衣服，睡我的床，這叫保管？”

我把照片撕成碎片，任由它們飄散在機場大廳裏。

“陳衝，我們分手吧。”

2

“你瘋了？”

陳衝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讓我疼得皺眉。

“晚晚，你剛經曆那些事情，情緒不穩定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這樣對清妍！”他壓低聲音，“她為了幫我救你，連覺都睡不好，你一回來就這樣對她？”

我用力掙脫他的手：“我情緒不穩定？”

“對！”陳衝毫不猶豫，“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瘋子一樣，以前的你多溫柔多善解人意，現在呢？”

蘇清妍在一旁抹眼淚：“阿衝，你別怪晚晚姐，她受了那麼大的刺激，有點反常也是正常的。”

“你閉嘴！”我衝蘇清妍吼了一聲，“輪不到你在這裏假惺惺！”

蘇清妍被我嚇得往陳衝身後躲，陳衝立刻護在她麵前：“夠了！林晚晚，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鬧？”我指著自己，不可置信地笑了，“我被人販子賣到緬北，被關在小黑屋裏差點死掉，好不容易逃出來，回到家發現我男朋友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質疑幾句就叫鬧？”

“可是我沒有背叛你！”陳衝理直氣壯，“我和清妍之間清清白白，是你的心太臟了！”

清清白白。

這四個字像一根針，狠狠紮在我心上。

我在緬北那個地獄般的地方，每天被打被罵被強迫做各種事情，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念頭就是回來見他。

而他，和別的女人住在一起一年，卻說清清白白。

“好，那我問你。”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被抓走的那天晚上，我給你打了電話，你在哪裏？”

陳衝臉色微變：“我在應酬。”

“和誰？”

“客戶。”

“客戶叫什麼名字？”我步步緊逼，“在哪家餐廳？幾點到幾點？”

陳衝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蘇清妍突然開口：“晚晚姐，那天晚上阿衝確實是在陪客戶，我也在場，是林總介紹的新合作夥伴。”

我轉頭看向她，冷笑：“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因為我現在是阿衝的秘書啊。”蘇清妍小聲說。

“秘書？”我看向陳衝，“什麼時候的事？”

陳衝避開我的視線：“你出事後不久，公司人員調動。”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我失蹤不到一個月，你就給她安排了工作，讓她名正言順地待在你身邊。

陳衝，你可真夠可以的。”

3

回到家的時候，我徹底愣住了。

客廳裏擺著我從來沒見過的抱枕和擺件，餐桌上放著兩副碗筷，就連沙發的位置都重新調整過。

這裏還是我的家，但已經完全變了樣。

“清妍住客房。”陳衝主動解釋，語氣有些心虛，“你的房間我沒讓她動過。”

我沒說話，直接上樓推開臥室門。

房間裏飄著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我的梳妝台上，整整齊齊擺著我不認識的化妝品。衣櫃半開著，裏麵掛著一些明顯不是我尺碼的衣服。

床單也換了，換成了我從來不會選擇的粉色。

“你說你沒讓她動過？”我轉身看向站在門口的陳衝。

陳衝臉紅了：“可能是她幫忙收拾的時候。”

“幫忙收拾？”我走到梳妝台前，拿起一管口紅，“我記得很清楚，這是我生日那天想要但是沒舍得買的顏色。”

我打開蓋子，發現已經用了大半管。

“陳衝，你買給她的吧？”

“我......”

“還有這個。”我拿起一瓶香水，“祖馬龍的青檸羅勒，我在專櫃試過但覺得太貴。現在看來，你覺得她值得。”

陳衝徹底說不出話來。

蘇清妍這時候出現在門口，眼眶紅紅地說：“晚晚姐，我知道你生氣，但是這些都是我自己買的。阿衝他為了救你已經花了很多錢，我怎麼好意思再讓他為我花錢呢？”

“自己買的？”我看著她，“那你告訴我，你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哪裏來的錢買這些？”

蘇清妍咬著唇不說話。

我繼續說：“ YSL的口紅三百多，祖馬龍的香水一千多，還有這些進口化妝品，加起來至少兩萬塊。你實習期的工資夠嗎？”

“我家裏給的。”蘇清妍小聲說。

“你家？”我冷笑，“你不是說你家裏條件不好，要靠助學貸款上大學嗎？現在怎麼又有錢給你買奢侈品了？”

蘇清妍臉色越來越白。

陳衝見狀，立刻護在她麵前：“夠了！林晚晚，你為什麼要這樣逼她？就算是我買的又怎麼樣？你不在的時候，她陪我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我買點東西給她表示感謝有什麼問題？”

“感謝？”我看著陳衝，“感謝她什麼？感謝她陪你睡？”

“你說什麼？！”陳衝瞪大眼睛，“我們什麼都沒做！”

“沒做？”我走到床邊，掀開枕頭，“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枕頭上有兩個人的頭發？”

4

我拿著從枕頭上找到的長發絲，一根一根數給他們看。

“黑色長發，燙過的，這是蘇清妍的吧？”我看向蘇清妍。

“還有這根，帶著淡淡的發蠟味，應該是你的。”

我轉向陳衝：“你不是說她住客房嗎？為什麼你們的頭發會掉在我的床上？”

陳衝臉色漲紅：“那可能是她幫忙換床單的時候。”

“換床單需要躺在床上？”我冷笑，“陳衝，你撒謊的水平真的很差。”

蘇清妍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說：“晚晚姐，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起來！”陳衝想去扶她。

“別碰我！”蘇清妍推開他，對著我磕頭。

“都是我的錯，是我主動勾引阿衝的，他一直在想你，我看他痛苦，就想安慰他。”

“清妍！”陳衝急了，“你別亂說！”

“我沒有亂說！”蘇清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說想晚晚姐了，我就抱了你，然後事情就變得不可控了。”

我靜靜地看著這場表演，心裏反而越來越冷靜。

“所以，你們確實睡了？”

蘇清妍點頭如搗蒜：“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那你告訴我，”我蹲下看著她，“是哪天晚上？”

“什麼？”蘇清妍愣了一下。

“我問你是哪天晚上。”我一字一句，“我失蹤後的第幾天？幾月幾號？在哪裏？”

蘇清妍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我站起身，看著陳衝：“你來說。既然是你們人生中這麼重要的一晚，你總該記得吧？”

陳衝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我冷笑，“那我來告訴你們吧。”

我掏出手機，翻到相冊裏的一張截圖。

“這是蘇清妍三個月前發的朋友圈。”我把手機舉高，讓他們都能看清。

“照片裏她穿著我的睡衣，坐在我們家的沙發上看電視。配文是：今天也是被溫暖包圍的一天。”

蘇清妍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三個月前。”我看著她，“那時候我還在緬北的鐵籠子裏，每天被人用鞭子抽，用煙頭燙。而你，卻穿著我的衣服，在我的家裏享受我丈夫的關愛。”

“不是的......”蘇清妍想要解釋。

“還有這張。”我又翻出一張截圖，“兩個月前，你們在我最喜歡的那家餐廳吃飯。你拍了牛排的照片，配文是：有人疼的感覺真好。”

我看向陳衝：“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那家餐廳。我說這裏的牛排是全城最好吃的，你說等我們結婚後，每年結婚紀念日都要來這裏吃飯。”

陳衝臉色鐵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現在我明白了。”我把手機收起來，“蘇清妍，你剛才那一番話，不是在向我懺悔，你是在演戲。你想讓我以為你們隻是一時衝動，而不是從一開始就計劃好的背叛。”

“我說得對嗎？”我看著蘇清妍，“你從來沒有打算過要我回來，對不對？”

5

蘇清妍跪在地上，身體開始發抖。

“回答我！”我提高聲音。

“我......”蘇清妍哭得話都說不清楚，“我真的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希望我死在外麵？”我冷笑，“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媽留給我的玉鐲會在你手上？”

我走到梳妝台前，拉開最下麵的抽屜。

空的。

我又檢查了其他幾個抽屜，都是空的。

“我的首飾呢？”我轉身看向陳衝，“我媽留給我的那些東西呢？”

陳衝臉色越來越難看：“我，我放到保險箱裏了。”

“保險箱的密碼是多少？”

“你的生日......”

“那為什麼蘇清妍手上戴著我媽的玉鐲？”我指著蘇清妍的手腕，“你給她保險箱密碼了？”

蘇清妍下意識地想藏起手，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隻翠綠的玉鐲，是我媽生前最珍愛的東西。

我媽說，這是我外婆留給她的，要傳給我，將來再傳給我的女兒。

我媽臨終前，親手把它戴在我的手腕上，說這樣她就能永遠陪伴著我。

後來我出國留學，怕在外麵弄丟了，就把它放在保險箱裏。

現在，它在蘇清妍手上。

“摘下來。”我伸出手。

蘇清妍搖頭：“晚晚姐，我知道你生氣，但是這個真的不是你媽媽的......”

“不是？”我冷笑，“那麻煩你看看，這玉鐲內側刻著什麼字？”

蘇清妍愣住了。

“我來告訴你。”我一字一句，“刻著四個字：心如止水。這是我外婆的名字，林心如。”

蘇清妍徹底說不出話來。

“摘下來！”我再次伸手，“現在，立刻！”

蘇清妍看向陳衝，眼中帶著求助。

陳衝卻避開她的視線，低聲說：“清妍，你先把鐲子給我。”

“不行！”蘇清妍突然激動起來，“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

“送給你？”我看向陳衝，“哦，原來不是你偷拿的？”

我反手就是一巴掌呼到陳衝臉上。

“你是不是以為我回不來了。”

“所以就提前給我處理遺物，讓蘇清妍住進我的房間，穿我的衣服，用我的化妝品，還把我媽留給我的玉鐲送給了她。”

“陳衝。”我看著他，“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我回不來了？”

6

陳衝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我沒有......”

“沒有？”我拿出手機，翻到通話記錄，“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給救援公司的最後一通電話，是在我失蹤後的第二個月？”

陳衝臉色慘白。

“第二個月之後，你就再也沒有主動聯係過任何人詢問我的消息。”我一條條給他看通話記錄，“但是同期，你每天打給蘇清妍的電話至少有十幾通。”

“因為她在幫我......”

“幫你什麼？”我打斷他，“幫你忘記我？幫你開始新生活？”

我走到蘇清妍麵前，蹲下身看著她：“我再問你一遍，摘不摘？”

蘇清妍拚命搖頭，把手腕藏在身後。

“好。”我站起身，“那我自己來。”

我一把抓住蘇清妍的手腕，開始掰她的手指。

“你幹什麼？”陳衝想要阻止我。

“我拿回我媽的東西！”我用力掰開蘇清妍的手指，“這是我媽留給我的，不是你們的！”

蘇清妍尖叫著反抗，指甲在我手臂上劃出好幾道血痕。

“林晚晚，你瘋了。”陳衝用力拉我，“你要把她的手指掰斷嗎？！”

“掰斷了正好！”我用力一扭，蘇清妍痛得慘叫一聲，玉鐲終於脫落下來。

但是在掉到地上的瞬間，玉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