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婚當夜,我被燒死在自己的新房裏。
江黎翰跪在火海前,懷裏抱著渾身是血的柳紫煙,對著熊熊烈火磕了三個響頭。
“皎月,來世我定會好好補償你。”
補償?
我在火海中看著他們相擁而泣,笑得撕心裂肺。
原來從頭到尾,我溫皎月不過是他攀附太傅府的一截橄欖枝。
再睜眼,我正站在江黎翰書房外,看到柳紫煙正踮著腳,將一封信塞進江黎翰的書案抽屜裏。
1
“表姐,你在這裏幹什麼?”
看到我站在他的書房外,神色明顯一慌。
我淡淡掃了一眼門內慌忙躲閃的柳紫煙,轉身就走。
他想拉我的手,卻被我甩開。
他愣了愣,匆忙跑回書房。
片刻後拿著那封信衝了出來。
我站在走廊下看的明白,隻見他拿著信追向柳紫煙翻窗消失的方向。
不多時,後花園裏傳來柳紫煙嬌滴滴的哭聲:“翰郎,我知道你要娶皎月姑娘了,我不該還對你心存幻想,我給你的道別信想必你也看過了。”
“紫煙,你聽我說,我絕不會拋下你的。”江黎翰的聲音裏帶著急切。
“這門親事我身不由己,但我心裏隻有你一個。”
“可是皎月故鄉她。”
“她不過是個工具罷了。”江黎翰的聲音透著冰冷。
“娶了她,我就能借太傅府的勢在朝堂立足。
紫煙,你要相信我,等我站穩腳跟,一定會給你名分的。”
我聽得清清楚楚。
前世的我聽到這些話時,氣得當場戳破了他們,大吵大鬧,宣揚的滿府皆知。
這一世,我決定當個旁觀者,看他們自己作死。
江黎翰,既然你這麼想要權勢,那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專門毀你想要的了。
“皎月丫頭,你外祖父來信了。”
母親拿著信件走進我的閨房,臉上滿是笑意。
“太傅大人說,下月十五就是你和黎翰的訂親吉日。”
我放下手中的賬冊,接過信件。
上麵是外祖父蒼勁有力的字跡:皎月聰慧懂事,黎翰上進有為,正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嗎?
我記得前世訂親那日,江黎翰當著所有賓客的麵,讓我難堪,說我配不上他的才華。
“母親,我想見見表哥。”
母親一愣:“怎麼了?是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隻是想和他談談訂親的事。”
晚飯後,江黎翰果然來了。
他坐在我對麵,神色有些不自然:“皎月,你找我何事?”
“聽說表哥最近詩才大進,昨日在春花樓一首《美人吟》傳遍京城?”
江黎翰的臉瞬間白了。
那首《美人吟》寫的正是柳紫煙,滿篇都是“眉如遠山,眸似秋水”的癡情話。
“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我裝作不解,“我隻是聽說表哥才華橫溢,想請教一二。”
江黎翰這才鬆了口氣,但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皎月,有些話我必須和你說清楚。”
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你我的親事,關係到太傅府的聲譽。
你不要聽信流言而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後果你承不起。”
“表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別裝傻。”江黎翰的眼中閃過狠厲。
“你若是敢在長輩麵前胡言亂語,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京城裏哪家貴女私通外男這種話本子,可是坊間的硬通貨,你不會想成為女主角吧?”
2
這赤裸裸的威脅,讓我全身血液沸騰。
前世他也是這樣威脅我的,隻是那時的我被嚇得不敢吭聲,任由他踐踏。
這一世,我像打了雞血似的,鬥誌昂揚。
“表哥說得對。”我笑盈盈地看著他,“這門親事確實關係重大,我自然不會亂說話。”
江黎翰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你明白就好,記住,女子最重要便是聽話,其他的事不要多管。”
送走江黎翰後,我回到房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紙筆。
既然他以為我還是前世那個任人擺布的傻子,那不妨讓他繼續沉溺其中,等到收網時再給他當頭一擊。
第二日一早,我讓貼身丫鬟翠兒去集市買些胭脂水粉。
“小姐,您要買這麼多做什麼?”
“自然有用處。”我把銀子遞給她,“記住,要去東市那家最貴的。”
翠兒去了不久,就慌慌張張跑回來:“小姐,不好了。”
“怎麼了?”
“江公子在春花樓又作詩了。這次那首《佳人怨》傳得滿城皆知,所有人都在議論呢。”
我淡淡一笑。
江黎翰這人從小就愛在文人麵前班門弄斧。
隻是那時我一心想維護他的名聲,每次都幫他圓場。
按照上一世的劇情,這件事會在定親宴那天爆雷。
轉眼到了訂親宴這日,府中張燈結彩,賓客盈門。
我身著一襲紅色繡金鳳凰的華服,頭戴外祖母傳下來的金步搖,端坐在正堂之上。
太傅外祖父親自到場,滿朝文武大半都來了。
江黎翰一身月白色錦袍,看起來倒是狗模人樣。
隻可惜,他這副皮囊下藏著一顆肮臟的心。
“今日我孫女皎月與黎翰訂親,諸位大人能夠賞光,老夫深感榮幸。”
外祖父舉起酒杯,“黎翰雖是寒門出身,但才華出眾,品格端正,與皎月正是門當戶對。”
滿堂掌聲雷動。
江黎翰適時起身行禮:“小婿必不負太傅大人厚望,定會好好照顧皎月。”
我看著他一臉真誠的模樣,心中冷笑。
演戲這方麵,他倒是從來不讓人失望。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騷動。
“讓開!讓開!我有話要說。”
一個青衣書生跌跌撞撞衝進正堂,手裏拿著幾張紙。
“諸位大人!這江黎翰根本不配娶侯府嫡女。”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江黎翰臉色大變:“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此胡言亂語!”
“我是春花樓的夥計。”青衣書生揚起手中的紙。
“這些都是江公子在我們樓裏留下的詩稿,首首都在讚美某位柳姑娘的美貌!”
他大聲念道:“‘願為紫煙一笑傾城,不惜千金買醉’,‘美人如花隔雲端,何時能得結良緣’......”
滿堂嘩然。
3
“這江黎翰當真是厚顏無恥!”
“侯府嫡女豈能受此羞辱!”
“太傅大人,這門親事萬萬不可!”
外祖父的臉瞬間陰沉下來,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江黎翰。
江黎翰慌了:“太傅大人,這是有人栽贓陷害!我對皎月的心意天地可鑒。”
“是嗎?”我緩緩起身,聲音清脆。
“那表哥能否解釋一下,為何春花樓的姑娘們都說,你每次去都要點名要紫煙姑娘陪酒呢?”
江黎翰的臉瞬間煞白。
我繼續說道:“還有,表哥昨夜在我麵前親口說過,要我安分做個好妻子,不要多管其他的事。敢問表哥,你還有什麼其他的事需要我不多管的呢?”
“皎月!你......”
“諸位大人。”我轉向滿堂賓客,聲音不卑不亢。
“我溫皎月自幼受外祖父教導,深知女子德行的重要,雖然和表弟青梅竹馬,但是從未做逾距之事,自問對表弟一心一意。”
“但似乎表弟並非如此,反而隱瞞移情別戀花樓女子之事,仍裝出滿腔深情與我訂婚,我若是不知也罷,既現已知曉,我絕不能受此大辱給太傅府蒙羞,是不是?”
“說得對!”
“侯府嫡女怎能受此委屈!”
“江黎翰簡直是豬狗不如!”
外祖父重重地將酒杯摔在桌上:“江黎翰!你可有話要說?”
江黎翰跪在地上,額頭冷汗直冒:“太傅大人,我、我冤枉啊。”
“滾!”外祖父怒喝一聲,“從今往後,我太傅府與你江家再無瓜葛!”
江黎翰被人架著拖了出去,臨走前還拚命回頭看我,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他怎麼也想不到,前世那個任他擺布的傻子,這一世竟然會反咬他一口。
賓客們陸續告辭,我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心中暢快無比。
江黎翰,這隻是個開始。
退親風波過後,江黎翰一連幾日不敢出門。
他大概是想不明白,我是怎麼知道那些事的。
更想不明白的是,我為什麼要主動退親。
以前的溫皎月,不是最聽話最好騙的嗎?
我讓翠兒去打聽江家的近況,回來的消息讓我很滿意。
“小姐,江家現在真是慘得很。”翠兒一臉幸災樂禍。
“江老爺本來指著這門親事在官場上攀附太傅大人,現在倒好,不但攀附不成,還得罪了太傅府。聽說好多人都在躲著他們呢。”
“江黎翰呢?”
4
“他啊,更慘。”翠兒壓低聲音。
“聽說他想去禮部謀個差事,結果禮部尚書直接把他的推薦信撕了,說太傅大人不喜歡的人,他們也不敢要。”
我淡淡一笑。
前世江黎翰就是靠著我這個妻子的關係,在禮部混了個主事的職位。
沒有太傅府的庇護,以他的出身和能力,想在京城立足簡直是癡人說夢。
正說著,外麵傳來通報聲:“小姐,江公子來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裙:“讓他進來。”
江黎翰走進我的閨房,神色憔悴,哪裏還有平日裏的風流倜儻。
“皎月,我們談談。”
“表哥請坐。”我指了指對麵的椅子,“不知表哥有何指教?”
江黎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不一樣了。”
“我還是我,表哥不要多心。”
“以前的你,絕不會做出那種事。”江黎翰的眼中閃著探究的光芒。
“那天的春花樓夥計,是你安排的吧?”
我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表哥這話我聽不懂。”
“別裝了!”江黎翰忽然起身,走到我麵前,“溫皎月,你究竟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我抬頭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我想要的很簡單,就是不想嫁給一個把我當墊腳石的男人。”
江黎翰臉色一變:“你是不聽到什麼了?”
“我好像聽到表哥說我不過是個工具?還是聽到表哥對紫煙妹妹的海誓山盟?”
江黎翰沉默了。
半晌,他忽然跪了下來:“皎月,我錯了。我不該那樣說你,更不該......”
“表哥這是做什麼?”我冷冷地看著他,“現在知道錯了?晚了。”
“皎月,給我一個機會。”江黎翰抓住我的裙擺。
“我發誓,從今往後隻對你一個人好。紫煙那邊,我會和她斷幹淨的。”
我看著他卑微的模樣,心中湧起一陣快意。
前世他高高在上,把我踩在腳下。
這一世,終於輪到他跪在我麵前求饒了。
“表哥,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吃回頭草的人嗎?”
我慢慢抽回裙擺,“再說,我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
“什麼意思?”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通報聲:“小姐,蕭大人來了。”
5
江黎翰的臉瞬間白了。
蕭衛然,當朝新貴,年僅二十五歲就已經是從三品的大理寺少卿。
更重要的是,他是當今聖上最信任的心腹。
我整理了一下儀容,對江黎翰說道:“表哥既然沒有其他事,就先請回吧。我要見客了。”
江黎翰死死地盯著我:“溫皎月,我跪下求你了,你還要如此絕情嗎?”
“絕情?”我冷笑一聲,“表哥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
江黎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我叫來翠兒:“送客。”
江黎翰被轟出去後,蕭衛然走了進來。
他一身玄色官服,劍眉星目,氣質沉穩。
“見過皎月姑娘。”
“蕭大人請坐。”
蕭衛然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聽說姑娘退了江家的親事?”
“是。”
“那不知姑娘可有心儀之人?”
我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心中一動。
前世我嫁給江黎翰後,在一次宴會上見過蕭衛然。
當時他已經娶妻,夫妻恩愛。
但那位夫人體弱多病,婚後不久就去世了。
蕭衛然傷心欲絕,此後一直未再續弦。
這一世,他的妻子應該還沒過門。
“蕭大人問這話是何意?”
蕭衛然沉吟片刻:“在下有意向太傅大人提親,不知姑娘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