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吏部衙署離皇宮並不遠。
陳川縱馬疾馳,身後甲士鐵蹄踏在洛陽青石街道上,沿途百姓紛紛避讓。
皇帝親率甲士直衝吏部,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衝到吏部門口,陳川勒住馬韁,利落地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就往裏闖。
門口的幾個胥吏還不明所以,想上前攔截。
但一看這陣勢,再一看後麵那群殺氣騰騰的甲士,頓時腿都軟了,噗通跪倒一地。
“參見陛下!”
陳川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直接闖入正堂。
堂內原本正在辦公的吏部官員們早已被外麵的動靜驚動。
此刻見到皇帝滿臉寒意地闖了進來,身後跟著如狼似虎的侍衛,全都嚇得魂飛魄散,呼啦啦跪倒一片。
“臣等叩見陛下!”
陳川掃過這群伏在地上的官員,冷冷開口:
“今日,是誰當值?誰負責官員分配?給朕滾出來!”
跪在最前麵的一個四品郎中抖似篩糠。
“回......回陛下,是......是下官和王主事......”
“王主事?”
陳川目光看向一旁趴在地上的一個穿著青色官袍、胖乎乎的中年官員。
“就是你將一名叫做張居正的寒門士子,驅趕回家的?”
那王主事早已麵無人色,汗出如漿,聽到皇帝直接點出名姓,更是嚇得幾乎癱軟,語無倫次。
“陛......陛下明鑒啊!”
“非是驅趕!是......是他自身才學不足!且......且性情狂悖,頂撞上官......”
“才學不足?”
陳川氣極反笑,這個世界竟然還有人敢說張居正才學不足?!
自家吏部眼界這麼高的嗎?
他走到那王主事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朕怎麼聽說,他是科舉正途出身,名列前茅?”
“朕還聽說,他之所以‘頂撞上官’,是因為沒錢孝敬爾等?!是不是?!”
最後幾個字,陳川直接吼了出來,仿佛一道驚雷在堂內炸響。
王主事頓時被嚇得魂飛天外,一屁股癱軟在地,涕淚橫流。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是......是下官一時糊塗!下官再也不敢了!”
“一時糊塗?”
陳川眼神冰冷。
“我看你是習以為常!吏部選官,國之重器,在爾等眼中,竟成了斂財的工具!真是好大的狗膽!”
他說完對著身後的甲士一揮手。
“將此獠拿下!剝去官服,押入詔獄,給朕嚴加審訊!朕倒要看看,這吏部還有多少藏汙納垢之事!”
“遵旨!”
甲士立刻上前,不顧那王主事的哭嚎求饒,像拖死狗一樣將他拖了出去。
堂內所有官員噤若寒蟬,頭埋得更低了,生怕被皇帝注意到。
不多時,一個小太監一路小跑,將一本名冊遞給了陳川。
“陛下,這是吏部曆年來遴選的名冊。”
陳川一把接過,翻開細細查看。
他原本隻是想找找張居正的記錄,但目光掃過幾個熟悉的名字時,眼角猛地一抽,頓時隻覺心在滴血。
【辛棄疾----性情狂放,言語衝撞,不宜京官,外放邊陲縣衙。備注:未至任所,憤而辭官,不知所蹤。】
辛棄疾?!
詞中之龍,帶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就這麼被逼走了?
【海瑞----不通世故,屢劾上官,難以容於朝堂,黜落回鄉。】
海青天?!
這尊大清官…居然連官都沒撈到就被趕回老家了?
【王安石----議論偏激,標新立異,有違祖製,不予錄用。】
王荊公?!
變法大佬,就這麼被一句“有違祖製”打發了?!
【範仲淹----非議時政,暫不予實缺,留京候補。備注:久候無望,已離京遊學。】
尼瑪!
先天下之憂而憂的範文正公,被扣了個“非議時政”的帽子晾起來了?!
【於謙----性情古板,不知變通,外放邊陲縣衙。】
救時宰相於少保?!
就這麼被扔到犄角旮旯了?!
陳川越看心越涼。
怪不得滿朝奸臣,看來原因都出在這了。
李定國、張巡、宗澤…
一個個在曆史上熠熠生輝的名字,要麼被以各種荒唐理由黜落,要麼被排擠到無關緊要的位置,要麼幹脆就被逼得辭官遠走!
臥槽!
心痛!心痛到無法呼吸!
這幫屍位素餐的蠢貨!蛀蟲!
他們排擠掉的哪裏是幾個寒門士子,這他娘的是大夏的國運啊!
要是這些名臣良將都在,自己何至於被四個千古一帝堵在家裏愁成這樣?!
就在他怒火中燒,幾乎要下令讓甲士血洗吏部時,衙署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老臣嚴嵩,叩見陛下!不知陛下聖駕親臨,老臣接駕來遲,萬望陛下恕罪!”
隻見吏部尚書嚴嵩,氣喘籲籲地小跑進來。
他一進正堂,就看到被拖出去的王主事和跪了一地的下屬,以及氣得滿臉通紅的皇帝。
嚴嵩立刻上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語氣沉痛萬分。
“陛下!老臣馭下不嚴,致使吏部出此敗類,老臣罪該萬死!請陛下重罰!”
長長舒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的陳川,看著跪在麵前的老狐狸,心中冷笑。
“嚴愛卿何罪之有?”
“是朕來得突然,打擾了嚴愛卿的清靜才是。”
嚴嵩聞言,頭埋得更低。
“陛下折煞老臣了!吏部出現紕漏,皆是老臣失察之過!老臣身為吏部尚書,難辭其咎!”
“懇請陛下允準老臣戴罪立功,定然將吏部上下徹查清理,絕不再讓此等蛀蟲敗壞朝綱!”
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先是請罪,緊接著就把徹查的權力攬到自己手裏。
若真讓他來查,最後無非是推出幾個替罪羊,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一切照舊。
陳川豈能不知他的心思?
“嚴愛卿有心了。”
陳川淡淡說道:“不過,此事既然朕已經插手,就不勞煩嚴愛卿了。”
“嚴愛卿年事已高,近日就在府中好好反省幾日吧。吏部的事務暫時由霍相代理。”
嚴嵩身體猛地一僵,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陛下這是要暫時架空他?
就為了一個區區寒門士子?
“陛下......”
嚴嵩還想再說什麼。
陳川卻不再看他,轉身對著堂內所有官員。
“都給朕聽好了!”
“從今日起,吏部選官,唯才是舉!若再讓朕聽到、看到索賄之事,阻塞賢路----”
“無論他是誰,無論他官居幾品,背後有誰撐腰,朕定斬不饒!絕不姑息!”
“聽明白了嗎?!”
“臣等明白!謹遵陛下聖諭!”
所有官員嚇得渾身一顫,慌忙應聲。
嚴嵩跪在地上,臉色青白交加,最終也隻能深深低下頭。
“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