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女人的屍體被發現了。
明明正值暑天,她的身體卻冷得像一塊冰。
爸提著褲子朝我走來,命令我把屍體搬到亂葬崗。
所謂亂葬崗,不過是煌廟山背麵的陰涼處,村裏經常出現不認識的屍體,便全扔山後給野狗吃了。
大熱天的,女人的屍體拖出長長一條水痕。
三十多度的高溫,她的屍體卻完全沒有腐爛的臭味,反而身上還殘留著玫瑰香的胭脂味。
亂葬崗陰氣重,我把她放在山頂便跑回了家。
家裏,爸拿著皮帶在院子裏等我。
看見我回來,不由分說地就是一頓打。汗水趟到流血的傷口,我疼得直抽搐。
等他打得氣喘籲籲,他才滿意地離開。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打我。
我隻是他養的一條狗,打我是不需要理由的。
第三天,我被尖銳的叫聲吵醒。
我不敢怠慢,連滾帶爬地跑到院子裏。
我家紅牆下的角落裏,長出了一顆白色肉球!
媽興奮地直跺腳,爸直流口水:
「我小的時候吃過一次,香的嘞。」
爸支起鍋添柴燒水,讓我把全村人召集起來。
全村青壯年全來了,整個下午才把這顆巨大的肉球挖了出來。
村長手起刀落,把肉球切成一塊一塊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每切一下,就有一道淒慘的嬰兒啼哭在我耳邊響起。
香味飄向院子裏的每一個角落。
燉好後,所有人都忍不住大快朵頤起來。
我想到白衣女人說的話,硬是一口都沒吃。
沒吃肉球的除了我。
還有老瞎子。
老瞎子帶著墨鏡,手在荷包裏摸索著什麼。
我走到他身邊,把他荷包裏的煙草遞給他。
他將煙草卷入煙袋,滿足地深吸一口,吐出嗆人的雲霧:
「大年子,找我什麼事?」
村子沒人尊重老瞎子。
他無名無姓,幾十年前就瞎了眼。
但我知道。
他是有真本事的。
我悻悻笑起來:
「爺爺,您怎麼知道是我?」
老瞎子沒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我:
「你們煮了什麼東西,這麼香。」
「是從地裏挖出來的大肉球,您不去吃一口嗎?」
老瞎子無兒無女,在村子裏受盡欺負。
這幾年一年不如一年,他應該很久沒吃過肉了。
麵對肉香,他竟然忍得住。
老瞎子眉頭緊皺,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草。
「大年子,這些年來也就你會叫我一聲爺爺。」
「你要是願意信我,鍋裏的肉一口都別吃。」
「我總覺得肉有古怪。」
「那不是肉的味道,那味道簡直就像......」
「就像屍臭。」
我了然。
姐姐也好,白衣女人也罷,都告訴我不要吃肉球。
現在老瞎子也是這麼說。
「這些村民的凶殘蒙蔽了眼睛,現如今連鼻子嘴巴也被欺騙了。」
「孩子,你相信善惡報應嗎?」
我震驚地站在原地。
這老瞎子,還真不同凡人。
第二天的時候,村裏所有人都胖了一圈。
不。
與其說胖,倒不如說是水腫了。
頭幾天還沒有人在意,隻當是肉球大補長了些肉。
到第四天的時候,有人發現了不對。
村民們一天比一天水腫,看起來就像人皮水球。
村長連夜走山路請來了神棍。
平日裏神棍是人人喊打的騙子。
生命安危關頭,人人都尊敬這位能救他們性命的「神棍」。
神棍隻看了一眼村民,麵露驚異之色:
「完了,你們這是沾上了邪祟!」
「看你們這樣子,估計是沒剩幾天了。」
「你們村攤上大麻煩咯,我無能為力。」
說完神棍就轉身離開。
村長攔下神棍,苦苦哀求他幫助村民。
神棍一副很苦惱的樣子,砸吧砸吧嘴:
「換做當年,我可能還有點辦法。」
「隻是現在上了年齡,辦起事來不利索咯......」
村長立刻明白了神棍的意思,全村每人湊了些錢給了神棍。
神棍拿了錢,拍著胸脯向大夥保證:
「不出三天,包你們沒事!」
可是第二天,他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