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江城的老宅,一股塵埃與舊木頭發酵的氣息撲麵而來,是時光的味道,也是被遺忘的味道。
我沒有開燈,就著窗外透進的月光,一個人將積灰的角落擦拭一新。
直到深夜,筋疲力盡地陷進舊沙發裏,那股久違的鬆弛感才從四肢百骸漫上來。
手機開機,瞬間被消息轟炸到卡頓。許蔓大概是瘋了,淩晨三點,還在不知疲倦地發著語音。
“蘇晚晴,你真有本事!舟舟早上沒人送,遲到被老師點名了!你滿意了?”
“我跟陸澤早飯都沒吃上,在外麵買的你最不讓吃的地溝油煎餅!你就是存心要給我們添堵!”
“下午三點舟舟放學,你必須去接!別跟我耍這套離家出走的把戲!”
最後一條文字消息,讓我氣到發笑。
“哦對了,昨晚我媽心疼我們,請親戚們出去吃了頓飯,花了八千八。這錢本是給你慶祝喬遷的,你記得轉給我媽,別想著占便宜。”
我的喬遷?是從我出錢買的大房子裏,狼狽地遷回這無人問津的老宅嗎?這荒唐的邏輯,可悲得讓人笑不出來。
我直接撥通了陸澤的電話。
那頭幾乎是秒接,他不耐煩的聲音立刻傳來:“媽,你鬧夠了沒有?家裏已經一團糟了,趕緊回來。”
“鬧?”我冷笑出聲,“陸澤,是我在鬧,還是你們在逼我?”
“我隻說一次。你們借我的七十萬,一周之內還給我。否則,我們法庭上見。”
“七十萬?什麼七十萬?”陸澤的聲音透著全然的錯愕,“媽,那筆錢......不是你心甘情願給我們買房的嗎?怎麼就變成借的了?”
話音未落,電話那頭便換成了許蔓尖利刺耳的叫聲。
“蘇晚晴你是不是窮瘋了!那是你當婆婆應該給的!現在想反悔?門兒都沒有!我告訴你,一分錢你也別想拿回去!”
“應該給的?”
我輕聲反問,“我的心意,就是換來一句‘老黃牛’?就是看著你拿著我的血汗錢去孝敬你媽,再反過頭來把我當垃圾一樣嫌棄?”
“你......”
許蔓一時語塞,隨即破口大罵,“你個老不死的攪家精!就是見不得我們過得好!你等著,等你老了病了,我絕不會管你!你就抱著你的錢進棺材吧!”
電話那頭歇斯底裏的咒罵,反而像一劑鎮定劑,讓我徹底沉靜下來。
最後一點血脈親情的餘溫,也被這惡毒的詛咒吹散了。
也好,再無牽掛。
我平靜地掛斷電話,將他們夫妻倆的所有聯係方式,幹脆利落地全部拉黑。
隨即,我翻出一個做律師的遠房侄子的號碼,發去一條信息,請他代我草擬一份追討借款的律師函。
做完這一切,窗外已透出黎明前深重的灰藍。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塊壓在心口數年的巨石,終於被徹底搬開。
我以為,等待我的將是平靜無波的新生活。
可一個始料未及的電話,卻再次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