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租車駛離市區。
我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卻毫無睡意。
大腦異常清醒,過去二十幾年的畫麵不受控製地一幀幀閃過。
快樂的、委屈的、充滿期待的、最終徹底冰封的。
它們不再能引起我情緒的劇烈波動,隻是像一部別人的紀錄片,冰冷地放映著。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
不是電話,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落薇,我是媽媽!你瘋了嗎?!那些文件是什麼意思?!立刻回家來!我們談談!】
語氣是我媽一貫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簽收了那些文件。
她看到了我的決絕。
但她的第一反應,仍然是責令我回去,仿佛我隻是一個鬧脾氣離家出走的小孩。
我幾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憤怒,不解,或許還有一絲被挑戰了權威的惱羞成怒。
但唯獨不會有真正的反思。
我手指動了動,沒有回複,直接將這個號碼也拖入了黑名單。
到達機場,辦理值機。
手機再次震動。
這次是林青青。
換了個號碼,信息卻帶著她特有的、綠茶味的甜膩和潛藏的挑釁。
【姐,你何必呢?爸媽看到你留下的東西,真的很傷心。爸氣得血壓都高了,媽哭了一下午。】
【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你快回來給爸媽道個歉,他們肯定會原諒你的。】
我看著那條短信,幾乎要冷笑出聲。
看,她永遠是那個最“懂事”、最“體貼”的。
永遠在“勸和”,永遠在凸顯我的“不懂事”和“任性”。
而我父母,永遠吃這一套。
我回複了三個字,然後再次拉黑了這個號碼。
【演完了?】
登機口開始廣播通知乘客排隊。
我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城市的夜空。
沒有不舍,隻有一種近hu麻木的解脫。
穿過廊橋,找到自己的座位。
是經濟艙。
用我自己攢的錢買的。
曾經,我出差永遠跟著父母坐頭等艙,享受著“葉小姐”的身份帶來的便利。
但那些便利,那些光環,從來都不是因為我本身,而是附著在我那個“葉家女兒”的身份上。
如今剝離了這一切,反而感到一種腳踏實地的輕鬆。
飛機開始滑行,加速,最終掙脫地心引力,昂首衝入漆黑的雲層。
地麵上的萬家燈火越來越遠,最終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斑。
我閉上眼,感受著耳膜因氣壓變化產生的輕微脹痛。
再見了。
過去的葉落薇。
幾個小時後,飛機平穩飛行。
我打開頭頂的閱讀燈,從隨身背包裏拿出一個嶄新的筆記本。
翻開第一頁,用筆寫下今天的日期,然後是一行字: 【新生。第一步。】
陌生的國度,全新的學科,巨大的文化差異,還有口袋裏並不算特別豐厚的積蓄。
但這是我自己的路。
每一步,都將由我自己的雙腳丈量。
不再為誰的認可,不再為融入那個“家”。
隻為我自已。
機艙內燈光調暗,大部分乘客已然入睡。
我望向舷窗外,下方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太平洋,但遙遠的天際線上,已經隱約透出一絲極細微的、黎明將至的灰白。
我的離去,或許並未真正觸動他們情感。
但此刻手機屏幕上,接連彈出數條來自國內財經新聞應用的緊急推送。
卻好似炸向葉氏平靜湖麵的核彈。
【突發!葉氏藥業股價開盤閃崩,疑似核心專利突發重大變故!】
【葉氏藥業緊急停牌,市場傳聞其拳頭產品知識產權歸屬存疑,或麵臨滅頂之災!】
【葉氏集團董事長葉明軒於公司門口被記者圍堵,麵色鐵青,未發一言拒絕對專利事件置評!】
我關掉手機,任由新聞持續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