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粗眉大眼、膀闊腰大的頭陀,身穿直裰,毿毿的亂發飄拂在兩肩之上。背上背著一個韋馱神像,左手提著一具碩大無朋的鐵鐘,右手執著又粗又長的鐘鞭,在街中走著。走了三步,提起鐘來鞭一下,咣的一聲,十分響亮,遠近都可聽得。隨即把鐘放在街上,口念阿彌陀佛,向眾人捐募。那鐘完全是鐵鑄的,上有龍虎風雲之形,有四尺多高,三寸多厚,周圍有七尺圓徑,足足有三百多斤重量。若沒有拔山扛鼎的勇力,絕不能輕易提起。但那頭陀輕輕提來,似乎毫不費事。前後環繞著看的人,都驚得呆了。
不多時,頭陀走到一家大門牆的麵前,那門牆向有氣概,兩邊有兩株高大的槐樹,三層石階。頭陀走上石階,把鐘鞭了一下,放在門裏,自己當門而立,合掌說道:“阿彌陀佛,王家是廣信有名的大戶人家,可以布施一下了。”
眾人都立在街上觀看,齊說哪裏來的怪頭陀,十分可怕。這時門裏早走出兩個家人,一見頭陀這種情形,便指著他說道:“你這頭陀,既然要來募化,理該好好地向裏通報,怎麼可以把這大鐘放在門口,阻塞交通呢?快些讓開一邊。”
頭陀道:“煩你入內通報你家老主人,說我六指頭陀特地不遠千裏而來,要向你家老主人勸募十萬兩紋銀,一個也不能缺少,否則我這大鐘非但不能讓開,而且你家一個人也不容出來了。”
大家聽那頭陀口索十萬紋銀,真是獅子大開口,一齊咋舌不止。兩個家人見他出言不遜,好像有意尋釁來的,料他必定有很大的本領,一看那鐵鐘便知道了。遂又向他說道:“你要向我家老主人勸募麼?我家老主人性子很慷慨,樂善好施,當然肯捐出一些與你。但是十萬兩紋銀也不是輕易的事,況他老人家現正出外,須待明後天歸家哩。”
那頭陀聽了兩個家人的說話,便道:“當真麼?我再等一兩天來吧。”遂一手提起鐵鐘,才想走去,不料門裏跑出一個十一二歲的童子來,生得五官清秀,體魄強壯,穿著湖色短衣,腳踏薄底快靴,喝問頭陀到此何幹。頭陀聽得聲音,回轉身子來,見了這個童子,笑嘻嘻地把鐵鐘放下,說道:“這是你家小官人麼?很好,我是寧夏天安寺的六指頭陀,特來向你家老主人勸募十萬兩紋銀。一個也不能缺少。湊巧他已外出,本想緩日再來看他。現在你小主人來了,也可代表他的。快請見賜,不要猶豫。”
童子雙目一瞪道:“頭陀,你要募捐,也不能如此無禮的。多少由人樂助,斷不能任意需索。我沒有見過你這種勸募的方外人,快快退去,不要惱怒了我,使你當場出醜。”
頭陀哈哈大笑道:“諒你乳臭未幹,公然口出狂言,令人可笑。我六指頭陀不是好欺的。有心到此,豈能空手而還?你要使我當場出醜?很好,我倒要領教領教你的大能耐。”說罷,立著不動。
童子走上前幾步,伸出手掌,照準鐵鐘一掌劈下,但聽砉然一聲巨響,那鐘已劈為兩半,倒在地上。頭陀臉上也很露出驚異樣子,說道:“果然好本領。”俯身將鐘合起,又合掌向童子深深一拜道:“領教了,三天過後,再來拜訪你家老主人。”說罷,遂挾著破裂的鐵鐘,回身走下石階,向南而去,頭也不回。
家人在旁邊很清楚地瞧著,一齊讚美道:“小官人把那頭陀驅走,劈破鐵鐘,也為我們廣信人爭得光榮。那頭陀匆匆退去,明明是心中膽怯,滑腳跑了。說什麼三天後再來,這是一種好聽的說話罷了。究竟王天放老英雄生得這位神童,真是跨灶了。”
原來王天放是江西廣信地方的著名人物,他老人家行俠仗義,鋤惡扶良,遠近的人有口皆碑,非常崇拜這位老英雄。因之門下食客甚多。凡有人家患難向他來求助,或是借錢,他總肯接濟的。本來很有家財,為著他喜歡散施,便沒有錢多了。早歲曾從戎北方,曾在寧夏地方做過一任總兵,很能為地方興利除害,賊盜聞風遠避。後來得罪了巡撫,遂罷職家居。老妻早已亡過,所生隻有一子,取名英民,幼時誦讀之暇,常常教他練武。英民天資聰穎,不但文字能夠悟解,而於武藝也是心領神會,很喜學習。自幼兩臂很有膂力,王天放擅長的是硬功,把自己所有的本領一一傳授與他兒子,因此英民外家功夫很好,能擘鬥牛,舉石鼓,踢大樹使倒。城中曾有一次舉行大規模的賽會,十分熱鬧,萬人空巷。當賽會經過一座石牌坊的下麵,牌坊上正立著許多人,居高臨下而觀。不知怎樣的,牌坊忽然搖搖欲墜,眾人駭極而呼,恰適英民正在寒舍中,喬扮武鬆,戴著英雄帽,顫巍巍一朵大紅絨珠,渾身黑衣,立在一個漢子的肩上,果然威風凜凜。方才來到牌坊麵前,一見這個情狀,立即一聳身跳將上去,雙手把牌坊擎住,喊眾人快些下去。直等眾人一個個都走完了,他又把牌坊端正在原位,不致墜下。此時旁邊的人都代他捏把汗,他站下來時,泰然無事一般。眾人驚奇不置,若沒有英民前來,穩要出一大亂子了。以後地方上人遂雇石匠去修葺好,而英民的神勇可見一斑,在童年時已嶄然露其頭角了。
這天恰巧王老英雄到仙霞嶺去拜訪一個方外之交,所以隻剩英民在家裏,忽然遇見那個六指頭陀前來惡化緣。英民少年氣盛,虎生三日,氣吞全牛,哪裏把頭陀放在心上,施展他的神力,先把鐵鐘擊破,略顯技能。不料頭陀並不挺身和他較量身手,反向他合掌一拜,斂容退去。不但家人譏笑頭陀無能,便是英民心裏也以為自己先聲奪人,致將頭陀嚇退呢。
兩個家人見頭陀被小主人逐走,也很得意揚揚,向他人誇讚他家小主人的厲害。英民回到裏麵去看書,覺這麼一來沒有交手,很不爽快,懊悔自己適才不曾追上去,把那頭陀痛打一頓,舒展一些拳腳。但是頭陀知難而退,走得很爽快,自己如何能夠追上去打人呢?
將近天晚時候,忽見下人報說閻爺來了。英民說聲請,忙出外迎接。走到廳上,見廳中站著兩人,一個軀幹豐碩,雙眉卓豎,目細而長曲,麵赤有須的,乃是他父親的金蘭之交閻爺應元。應元是北通州人,武生出身,曾為江陰典史,很有賢名的。一個是七十多歲的老叟,衣冠不整,足上穿著一雙破棉靴,腳跟都露出來了。頷下一部花白胡須,又是短又是不齊,左頰上一個很大的疤痕,左耳也沒得了。上下唇隻是不停地掀動著,使人看了發笑。右手持著一根旱煙筒管,背上係著一個長而粗的毛竹筒,不知是什麼東西。英民以為是閻爺帶來的老頭兒,這樣龍鐘老邁的人,哪裏在他的心上,便向閻爺行禮招呼,卻不和老叟款接。
閻應元卻請老翁一同坐了,問道:“你爹爹不在家麼?我和他數年沒有見麵,因為思念他,左右沒事做,遂來拜訪他,和他暢敘積愫。他竟到哪裏去了呢?”
英民答道:“多謝叔父垂念,家嚴在前天到仙霞嶺去看鬆虛上人,明後天便要歸家的,請叔父在此稍待。但是叔父不是在江陰榮任典史麼?怎麼有空到此?”
閻應元道:“罷職了。朝廷調我到英德去,但我有鑒於一班豺狼當道,十分灰心,情願抱甕灌園,以老此生了。不過眼見中原鼎沸,明社有沉淪之虞,心裏也是難過得很。”說罷,微微歎一口氣。
英民方要說話,卻見老叟雙目炯炯地向自己注視不瞬,一會兒湊到閻應元的耳畔說了幾句話,閻應元把頭點點,又問英民道:“賢侄近來跟從你老人家習武,諒必大有進步。可曾和人家交手過?”
英民很直爽地答道:“小侄也是功夫很淺,不敢妄動。隻在今天曾有一個頭陀,自稱什麼六指頭陀,到我家門上來勸募。把一座三四百斤重的大鐵鐘放在我家門前,硬索十萬兩紋銀。我見那賊禿太是可惡,遂運用功夫,先把他的鐵鐘劈破,預備和他較量一場。哪知他就此膽怯,不敢上前而走了……”
英民說到這裏,那老叟正在吸著旱煙靜聽,忽然把煙筒一吐,哧的一聲,笑將出來道:“小官人,你自以為本領高大,便把那頭陀嚇走麼?卻不知那頭陀不屑和你較量,要等你老人家來呢。否則他豈有不動手之理?似小官人這般本領,我雖沒有賞識過,然而要和外邊人較量,終是遠哩!”說罷,哈的一口濃痰,直吐到英民腳上。
英民本來瞧見這老叟覺得很是厭憎,現在又聽老叟說出這種不入耳的話來,得罪自己,又是被他一口濃痰吐在腳上,自己是天性好潔的人,又是心高氣傲的人,究竟年紀幼稚,一些兒沒得涵養功夫。不顧閻應元在座,便歘地跳起身來,取過抹布,拭去靴上的濃痰,滿麵怒容,指著老叟罵道:“你這老頭兒,好沒道理,我又不告訴你聽,偏偏你要橫插出來,說這種不識時務的話,惹你家小爺生氣。你說那頭陀不屑和我較量,怎生見得?有何理由?那頭陀被我驅走,卻是事實,眾人親身目睹的。你不是有意來慪人麼?”
老叟嘴唇一上一下地顫動著,回頭對閻應元說道:“閻爺,我是好意給他一個教訓,誰知反觸動了他的怒氣,孺子不可教也。”
閻應元隻微笑不語,老叟又對英民說道:“小官人,不要這樣暴跳如雷。老叟說你沒有本領是不錯的,你不信時,就和我較量一下,可好麼?老朽雖然衰老無能,然而像你這種小孩子,也不在我心上咧!”
英民聽了,不覺哇呀呀地喊起來道:“你這老頭兒,莫非癲了?小爺送人錢拳,管教你立刻去見閻王。”
他本來不曾和頭陀決鬥一下,覺得不暢快,此刻已被老叟激怒,遂一捋衣袖,跳至庭中,使一個旗鼓,說道:“來來來,你這老頭兒,太欺人了。”
老叟向他隻是微笑,把旱煙筒放在一邊,一步一步地走到庭中,說道:“小官人,你喜歡怎樣打法?悉隨尊意。”
英民怒氣勃勃地說道:“比拳便了。老頭兒,你可預備好,我要打過來了。”
老叟笑道:“我沒有什麼預備的,請你打來便是。你有若幹氣力,一齊用出來吧。”
英民急使一個五嶽朝天式,用盡平生氣力,一拳向老叟頭上打下。自以為不要說老叟當不住這一拳之力,便是被拳風也要帶倒了。老叟忽然很靈活地隻一閃,身已跳至他的背後,說道:“我在這裏,小官人請啊!”
英民更是發怒,回身一腳飛來,老叟又退後幾步,說道:“小官人,你當真發怒,要打死老朽麼?老朽這條老命也不要了,和你在寬大的場上去鬥一回,拚個你死我活。是好漢的隨我來。”說罷,回身奔出門去。
英民豈肯幹休,也緊緊追在老叟背後,從大門到街上,轉彎抹角地跑了二裏多路。英民見老叟總在他的麵前,相隔隻有十數步路,你跑得快,他也跑得快,你跑得慢,他也跑得慢。直到出了城關,任你怎樣用力追趕,休想追得上一步。心裏漸漸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好勝心重,哪裏舍得放下,依舊緊追上去。
看看已跑了三四十裏路,到了荒僻的野裏。英民跑得滿頭是汗,大呼:“老頭兒,你說要到空曠之處較量一下,這裏不是很好的地方麼?你隻管逃命算什麼呢?”
老叟回過頭來,嘴唇一上一下地掀動著,笑嘻嘻地說道:“我要跑得不高興了,然後再和你動手。你若跑不動時,隻要向我磕三個響頭,我就可憐你,不再跑了。”
英民愈怒道:“呔,老頭兒,你不要仗著跑的本領來調侃人家,今天小爺一定要追著你。憑你上天,我也要追到天上,憑你下地,我也要追到地下。”說罷,用力追上去。
老叟依然在前麵飛跑著,約莫又走了十裏多路,老叟方才回身立定,把破靴一蹬道:“來吧!”
英民追得怒氣填胸,好容易見那老叟站住了,便使個餓虎撲羊式,一拳向老叟胸前打來。老叟卻矯捷如猿猴一般,將身子望下一矬,英民一拳打個空,身子收不住,直撲上去,老叟隻用一掌,向英民背上一拍,英民當不住,向前直跌出去,一個狗吃屎,摜了一丈多遠,哇的一聲,吐出一口紫黑的血來,頓時昏迷不省人事。
老叟點頭說道:“好了。”遂向地上盤膝坐下,把英民擱在膝上,用手在他周身上下一陣推摩。
英民悠悠醒轉,覺得身子很是疲憊,想起適才情景,十分奇怪。老叟放他立起,對他微笑說道:“這樣我救了你的性命,你知道麼?還要罵我老頭兒麼?那六指頭陀已下毒手,要將你置之死地。好小官人,你還以為他被你嚇走呢?老朽不要好笑麼?”
英民聽老叟說話,想起當那頭陀向他合掌下拜時,微覺有一陣涼風,直透胸前。大約他暗下毒手了。又明白這老叟必然是個奇人,瞧出我受傷的所在,故意用言語來激怒我。我年少氣盛,瞧不起他,以為他衰老無用,卻不知他誘我奔跑數十裏路,然後用手術把我的傷血嘔出,有心救我一命。何等仁心俠腸,我反把他痛罵,豈不愧死?遂對老叟雙膝下跪,深深一拜道:“多蒙老丈相救,小子感恩不盡。適才小子將好作歹,幸恕其年幼無知,並請不吝指教。”
老叟莞爾一笑,伸手把他扶起,說道:“不知者不作罪,這是我有意用話來激怒你的,也不是你的過處。現在喜已無恙,我們歸去吧。恐閻爺要盼望的。”
兩人遂緩步回來,家中下人們見小主人追一老叟而去,很是奇訝。閻應元早得那老叟知照,明知就裏,所以很安心地守候。天色已黑,下人請閻爺到書房裏坐,掌上燈來,又等了一刻鐘,才見英民和老叟走進。而英民已換了一種恭敬謙卑的態度,把老叟十分重視了。
閻應元笑扶著英民的肩道:“我的朋友居然救了你的性命,賢侄可以無恙了。那頭陀說化緣,要捐募銀子,我看實在是來尋仇的。不然他為什麼要中傷你呢?且待你老人家歸來時,不難明白真相。”
英民道:“他說本來尋找家嚴的,三天後他再要來哩。此仇不報,非為人也。”
閻應元道:“很好,我也要看看那個禿賊究竟怎樣厲害呢?賢侄,你府上有酒麼?我的朋友非常喜歡喝酒,請你取出來給他喝個暢快吧。”
英民點頭道:“有有,我家有十幾年的陳酒,小侄本來要代叔父和這位老丈洗塵哩。”遂跑到裏麵,吩咐廚下,端整筵席,開了一壇陳酒,便在書房裏陪伴二人飲酒。
那老叟一見了酒,喜形於色,斟著便飲,也等不及英民來敬他了。此時英民見老叟一言一動,愈覺不是尋常人物,不過他嘴唇一直上下掀動著不停,未免滑稽可笑,很想向閻應元一叩老叟來曆,隻是不好意思啟齒。
那老叟喝了十多斤,方有一些醉意,閻應元已是酩酊大醉了。英民不過喝了三四杯,遂起身把二人招接到一間精美的客室裏,讓他們各據了一榻而睡,自己入內安寢。
到得明天,二人一早就起來了。英民出來奉陪著他們,到城裏著名的寄暢園去遨遊半天而歸。便在這天下午,老英雄王天放回家了。他因年老喜歡研究佛經,所以特地到仙霞嶺仙霞寺中,去拜訪他的方外知交鬆虛上人。聽講佛法,一同參禪。一住數天,頗覺心頭光明,渣滓俱無。隻為家中還有一些事情,就別了鬆虛上人歸家。一見義弟閻應元前來,很是快慰。
閻應元遂介紹老叟和王天放相見,說道:“這是我新結識的一位朋友,姓胡,名一山。大家稱呼老胡的。他也久慕老哥的聲名,同來晉謁。”
王天放一麵對老叟上下打量,一麵帶笑答道:“不敢當,胡翁大概也是我道中人吧。”
老胡笑笑,王天放回過頭去,向他兒子英民問道:“我出門後,家中可有甚事情?因我入城時,見有幾個人見了我麵,忽然嘰嘰喳喳地講起來,什麼頭陀募化十萬兩紋銀,大鐵鐘一擊而碎……究竟怎麼一回事?你可鬧什麼亂子?老實告訴我。”
英民遂把昨天和頭陀相遇的事,細細告訴一遍。王天放聽了,頓時麵上變色,把足一頓道:“原來是六指頭陀來了,哎喲,你已著了他的毒手,命在旦夕,不救將無及了。”
閻應元哈哈笑道:“老哥不用驚異,令郎可以無恙。因為已有人來救好他了。”遂又將老胡如何激怒英民奔跑四十多裏,嘔出傷血等情形縷述畢。
王天放便向老胡一揖到地道:“胡翁大德,終生不忘。”
老胡嘴唇一上一下地掀動著,隻是微笑不語。王天放連忙吩咐下人設一豐盛筵席,父子倆陪著閻應元、老胡暢飲。因聞老胡喜歡吃酒,所以接連地斟上酒來。酒過數巡,王天放又問道:“幸恕冒昧,我更請問老弟怎樣結識這位胡翁?我料胡翁定是塵海中的大英雄,其中經曆諒有一番奇事逸聞,老弟可能告訴一二麼?”
閻應元托著酒杯,哈哈笑道:“我和胡翁萍水相逢,也是結識得不長久呢。既蒙老哥垂詢,待我先把我們二人結識的經過講了,然後再請胡翁敘述他的生平吧。”
王天放道:“也好。”
英民在旁,見他們將要講出老胡的來曆,不覺眉飛色舞,十分有興,預備洗耳恭聽。老胡卻依舊狂喝著酒,若無事一般。
欲知老胡是何人物,閻應元又怎樣和他認識,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