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彪等星夜趕路,行至半途,遂見吳駒率領山中健兒前來接應。歐陽義便介紹袁彪和吳駒相見,袁彪見吳駒魁梧奇偉,吳駒見袁彪英風俠骨,大家都十分敬重。問訊之下,始知歐陽仁已接了袁母,和他家中的眷屬過去了,袁彪更覺放心。一行人遂回到螺螄穀。袁彪相視山勢,果然又曲折又幽險,便是有千軍萬馬也不易攻進來的。
到得山寨裏和歐陽仁見麵,又介紹與葉霜認識。歐陽仁遂請出袁母使他們母子相見,又悲又喜。風姑娘也上前和袁母行禮,袁母瞧了她的麵龐,也有些記得,隻不知其中情由,後來私下問了袁彪方才明白。
山寨中房屋很多,袁母和歐陽兄弟的眷屬住在一起,不患寂寞。袁彪既到了穀中,雖知風姑娘是入教的人,自己不甚讚同,然而外麵已犯下案子,無處棲身,風姑娘等又是一番好意相救,一時也不便他去,隻得安心住下。
風姑娘因為袁彪英才蓋世,胸有經濟,不比吳駒是個粗莽武夫,所以請他協助寨中事務。袁彪也恐官軍聞風要來征剿,遂一同幫著他們籌劃,把螺螄穀布置得十分嚴密,無隙可乘。暇時和歐陽兄弟閑談衷曲,每日晨昏,常到袁母那裏問省,雖然做了草莽英雄,卻也平安得很,沒有官軍來剿襲。
螺螄穀的一切事業遂漸興盛,風姑娘都歸功於他。袁彪卻很謙煦,對他們非常客氣,尤其對於風姑娘步步留心,不要受她的誘惑,失去自己的本性。
有一次出劫某村,在一鄉人家中得了一口寶劍,鐫著“飛龍”兩字,確是希世難得的利器!他得了十分歡喜,卻不知那寶劍是何人使用的?如何埋沒在鄉人家裏?這個悶葫蘆卻無從知曉呢!
有一天他正和風姑娘閑坐寨中,吳駒等出去巡山了。風姑娘的一顆心仍不能忘情於他。雖然前次在袁家討了一場沒趣,然而後來親往劫牢,將袁彪救出,自以為袁彪理當領受她的好意,應表同情。何以到了山上多時,袁彪卻終是和她若即若離,不肯十分親近呢?
自己又被吳駒常常監視著,反而無機和他接近,心裏癢癢地,兀自放不下。所以此時便把言語又去試誘袁彪,無奈袁彪早已存心防範,正襟危坐,避問她的話鋒,隻和她談山中防務,並不談風花雪月,風姑娘奈何他不得。不多時吳駒和歐陽兄弟都已走入,再沒有機會了。
到得這天晚上,袁彪獨自一個人正坐在他臥室裏,燈下觀書。忽聽房門外有蓮步細碎之聲,走近門前。他的房門尚虛掩著,沒有下閂,回過頭來看時,見兩扇房門輕輕向兩旁分開,一個倩影翩然而入,正是風姑娘。裏麵穿著淡紅色的短衣,外頭擁著狐裘,含情凝睇,妖冶動人。
對他微微一笑,說道:“袁先生沒有睡麼?可覺得孤寂?”
袁彪立起身來,正色答道:“方在觀書,女寨主來此何事?”
風姑娘卻向桌前一隻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沒有什麼事情,不過到此談談。你討厭我麼?”
袁彪又淡淡的說道:“有什麼討厭?
但是在這個時候,你突然而來,瓜李之嫌,不可不避,有話明天再談也好。”
風姑娘又對袁彪緊瞅一眼,帶笑說道:“袁先生,你倒是個守禮君子。我老實和你說了罷,好在此刻你也知道我是個教中人了。前回我欽慕你的英名,特地到你府上來,偽言從師學術,其實我欲假此為教中網羅人才罷了。
不料你一味峻拒,沒有達到我的期望。以後遂到此間結識了鬧山虎吳駒,隻是他雖然驍勇,究屬是個莽漢,那裏及得上你這樣人才呢!所以我聽得你被尚家父子陷害的消息,遂親來劫牢,救助你們母子上山。你該知道我的一番情意啊!吳駒為人不足與共大事,你若然和我相好,穀中由你為主。他日起事,盡可稟白教主,富貴與你同享,我一輩子跟著你。
千萬不要辜負我的美意!還請三思。”說罷秋波送媚,萬分有情。袁彪覺得她吹氣如蘭,有一種香氣,中人欲醉。換了別人,早已心惑,不能自持了。但是袁彪意誌堅定,他明知風姑娘淫心不死,仍要來和自己纏繞。
初時本想變臉,和她決裂了,到別處去。後來想到老母的關係,隻得按捺下。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遂也帶笑對風姑娘說道:“女寨主的好意,我也理會得,多蒙雅愛,豈敢辜負美意?不過我因以前學習功夫的時候,曾當天立誓,須下十年苦功,在十年之內,不親女色,所以我不能聽從女寨主了。
區區苦衷,還望你原諒才好。”風姑娘聽了袁彪的話,搖著頭笑道:“袁先生,你這話是真是假?”
袁彪道:“那裏敢在你麵前說謊話?承你這樣愛我,我非魯男子,豈有不知情的呢?”
風姑娘點點頭道:“本來我也疑心你是魯男子第二了,我如此愛你怎麼不動心的呢?”
袁彪笑道:“豈有不動心之理?隻因我有這個原由,未免有負了。”
風姑娘又問道:“你所說的十年之期,何時始滿呢?”
袁彪佯做屈指計算正色答道:“還有一年。”
風姑娘歎一口氣道:“這一年光陰,計有三百六十天,日長如年,教我如何等得及呢?”
袁彪方欲回,隻聽窗外一聲大喝道:“好,你們真不要臉!黃昏人靜,作何勾當?以為別人不知道的麼?”
袁彪聽得是吳駒的聲音,連忙和風姑娘走出房去瞧時,卻見星鬥滿天,寒風淒厲,那有吳駒的影蹤?袁彪道:“咦,好奇怪啊!明明是吳——”
風姑娘冷笑道:“真是他親自來也不打緊,你不要虛怯,我準等你一年便了。好人,但是你不要欺騙我啊!我就去了。”說罷回身望裏麵走去。袁彪仰天微噫,也走回房中,閉了房門,無心觀書,悶悶地脫了外衣,到炕上去睡了。
明天袁彪起身走出,來到風虎堂上。那風虎堂本名忠義堂,是他們聚集商量大事之處。自多吳駒來後,便換了風彪之名,不過取合風姑娘和吳駒二人的名稱罷了。歐陽兄弟正坐在那裏,遂也坐著閑談,袁彪很想把昨夜一幕的事情告訴歐陽兄弟二人知道,但覺得難於啟齒。忽見吳駒氣昂昂的跑來,手中握著一對銅錘,麵上充滿怒容。袁彪一看情形,知道不妙,便向腰邊拔出飛龍劍,從座上跳起。
吳駒見了袁彪,便大聲罵道:“好大膽的袁彪!我們救你到了山上,你不思知恩圖報,反要想奪人之愛。罷罷罷,我今天和你拚一個你死我活了!”跳過來便向袁彪當頭一錘。
袁彪將飛龍劍攔過銅錘,跳在一旁,並不還手,隻說道:“吳駒,此事你應問個明白,是不是我的有意?”
吳駒道:“不管!忘八羔子,須吃我一錘!”又是一錘打來,袁彪仍將劍架住。歐陽兄弟忙上前解勸道:“你們為了何事?這般同室操戈呢?有話總好說的。”
吳駒不答,又高高舉起銅錘,照準袁彪胸前打來。袁彪又把劍攔開錘頭,對吳駒說道:“姓吳的,你不要這樣欺負人家,我已讓你三錘,你若再動手,我袁彪也不是個懦弱之輩,誰來怕你?便和你決一雌雄,也有何妨?”
兩人正要交綏,屏風後麵忽地閃出風姑娘來,將手指著吳駒道:“我昨夜怎樣和你說明白的?教你千萬不要魯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