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沉穩低沉帶著一絲玩味的嗓音突兀響起，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

江嶼不知何時出現在二樓露台邊緣，頎長挺拔的身影斜倚著欄杆，一手握著酒杯輕晃，神色淡漠。

他一出現，顧夏臉上的憤怒頓時僵住，林嬌嬌更是嚇得縮到了顧夏身後，恨不得原地消失。

江嶼慢條斯理地走下樓梯，不緊不慢：“顧家近年的生意，似乎確實鋪得夠開，看來也給了顧二小姐許多為兄長添麻煩的底氣。”

顧夏的臉瞬間煞白，強撐著辯解：“江少誤會了............我隻是氣不過她們蘇家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江嶼的目光落在蘇家姐妹上，在蘇蔓那身裙裝上停留了一秒，眼底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隨後又恢複淡漠。

“作為旁觀了整場事件的我，倒是覺得這個詞不太妥當。”

他姿態閑適，微微傾身，看向臉色鐵青的顧夏與林嬌嬌，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與其說是欺人，不如說............有人先撩者賤，自取其辱？”

“先撩者賤”這四個字像一記耳光，狠狠打在顧夏和林嬌嬌的臉上。

顧夏覺得自己像被扼住了咽喉，羞憤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林嬌嬌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她們敢瞧不起蘇遇的出身，敢嘲笑蘇蔓，卻絕對不敢也沒有資格正麵質疑江嶼的評判。

江嶼輕飄飄一句話，便把她們釘在了恥辱柱上。

“江少說的是............”顧夏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死死咬住下唇，“是我............失言了。”

“既然如此，那就請兩位小姐管好自己的言行。”江嶼語氣淡漠，聽不出喜怒，“畢竟不是什麼場合都容得下汙言穢語。”

顧夏和林嬌嬌哪敢再說什麼，幾乎是落荒而逃，消失在人群的視線外。

圍觀的眾人目光複雜地在江嶼和蘇家姐妹間來回轉，心中各自打著盤算。

江嶼轉向蘇遇，露出禮節性的溫和：“蘇小姐受驚了，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就遇到些無禮的對待，實在遺憾，不過有幸見到了蘇小姐的沉穩大方，應對得體，實屬過人。”

蘇遇壓下心底對於江嶼出手的疑惑，麵上依舊保持著那份優雅與清冷，微微頷首：“過獎，家門瑣事，驚擾了大家雅興，給江先生添麻煩了才是。”

“蘇小姐客氣。”

兩人一來一往話語滴水不漏，沒有絲毫破綻。

同蘇遇客套完，江嶼的目光極其自然地轉向旁邊那個試圖溜走的熒光粉身影：“那麼這位............”

蘇蔓正偷偷摸摸地想往人群裏縮，被點名時渾身一僵，隨即帶著一個大大的笑容轉過身來：“啊哈哈，江少下午好啊，今天這太陽真大啊是不是。”

“今天陰天。”江嶼平靜地說出這四個字。

蘇蔓臉上的笑容一頓，又麵不改色開始瞎胡謅起來：“可我分明覺得今天陽光燦爛呀，我知道了！一定是江少的光芒太過璀璨，能與太陽所媲美了吧！”

“嗬。”江嶼冷笑一聲，對於這等馬屁視若無物。

他俯下身，饒有興致地盯著蘇蔓那偽裝的假笑，像是在欣賞什麼稀罕物件：“蘇蔓小姐，昨天晚宴上編排我、今天在這耍兒寶糊弄人，挺忙啊。”

蘇蔓一如既往地裝傻：“我個人認為，限量版愛X仕應該配奶油蘑菇湯。”

江嶼：“？”

“我們需要用三角定律來證明粉紅斑馬確實打不過韓信配於謙。”

“你在說什麼？”

蘇蔓不管不顧：“由此可得，人與香蕉的差別確實該由圓規劃出一個鈍角，雷陣雨的形成是澳大利亞石磚牆拆分而成............”

“............”

“旋轉木馬龍卷風扶老奶奶過天橋，彩虹橋猴子常常棲息在五彩井蓋裏............”

江嶼忍無可忍，一把將蘇蔓叭叭的嘴巴揪成小鴨子。

世界終於安靜了。

江嶼盯著她清澈的眼睛，無奈扶了下突突跳的額頭，隨後輕笑出聲。

“蘇蔓。”

他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叫她的名字：“我很好奇，你的假麵，究竟能維持多久？”

溫熱的呼吸激得蘇蔓一個激靈，江嶼清晰捕捉到了她這轉瞬即逝的反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喲嗬，我說阿嶼你丟下半桌人跑哪去了，原來是在這堵蘇家兩位小姐呢。”

一個略顯輕佻的男聲插了進來，打破兩人之間過於詭異的氣氛。

聞聲望去，隻見一個金色短發的男人緩步走來，他微眯著一雙桃花眼，眼下的痣平添幾分風流，嘴角含笑，整個人透著一股玩世不恭的氣息。

“聊什麼呢，帶我一個？”

江嶼鬆開鉗住蘇蔓的手，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轉向金發男人回答道：“沒什麼，和蘇蔓小姐探討一下宇宙起源。”

蘇蔓趁機皺著眉揉了揉被捏紅了的嘴唇，小聲嘀咕：“明明是人體力學............”

眼看有人來找江嶼，她腳底抹油又想開溜。

“走哪去？”江嶼的聲音不高不低，精準地定住了蘇蔓的動作。

蘇蔓轉過身，臉上掛起無懈可擊的傻笑：“衛生間！人有三急！”

江嶼沒接她這茬，對著金發男人微抬下巴示意：“淩宸，這是蘇家真正的掌上明珠，蘇遇小姐。”

“久仰。”淩宸立刻會意，掛上他那招牌的笑容，對著蘇遇伸出手，態度自然而熟稔，“我叫淩宸，是江嶼的朋友，幸會蘇大美人。”

他言辭輕佻，眼神卻很規矩，成功將蘇遇的注意力從江嶼和蘇蔓那邊引開。

蘇遇得體地與淩宸寒暄，保持著清冷疏離的姿態。

這邊，江嶼順勢走近蘇蔓，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帶著審視的意味，聲音不緊不慢：“你今天表現得挺賣力，幫蘇遇擋麻煩？還是單純自己喜歡玩？”

蘇蔓背對著他翻了個大白眼，轉過身時已是一臉純良：“江少說什麼呢，我一介假千金何德何能幫得到蘇遇大小姐。”

“是嗎？”江嶼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蘇蔓，那你的本事真夠大的。”

蘇蔓立刻雙手捂住耳朵，閉上眼睛，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你說什麼？風太大了我聽不清----哇！有流星！”

她突然指著天空大叫一聲，拔腿就跑，速度快得像背後有鬼在追。

這次江嶼沒再攔她，任由那團刺眼的熒光粉消失在人群裏。

他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眼底那點興味和探究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