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一假期正逢老公過生日，他媽特意從鄉下寄來兩隻自己養的走地雞。

他嫌處理麻煩，讓我送一隻回我娘家。

我提著雞開車回我媽家，路過他為秘書租的公寓樓下。

卻看到那秘書正從後備箱裏拎出一隻綁著腿的雞。

“媽，我老板人超好，知道你愛喝雞湯，特意讓他媽媽從老家寄了一隻過來，純天然的。”我當時還很欣慰。

覺得老公終於懂得關心下屬了。

我還搖下車窗，跟她打了聲招呼。

秘書看到我，嚇得手一鬆，雞都跑了。

“太太，這不是......這是我自己在菜市場買的！”

我沒理會她的慌亂，直接驅車回了家。

老公看到我，笑著說。

“老婆，雞給咱媽送去了嗎？我下午突然想喝湯，家裏這隻雞我讓阿姨給燉了。”

我看著廚房空空如也的鍋，淡淡地笑了。

他秘書不知道，他媽媽為了區分，特意在兩隻雞的腳上，分別綁了紅色和藍色的繩子。

1.

我回到家，季言舟正坐在沙發上，見我進來，臉上掛著一貫的溫柔笑意。

“回來了？媽那邊怎麼說，雞還新鮮吧？”

我將車鑰匙扔在玄關櫃上。

“媽說挺好的，讓你費心了。”

他起身走過來。

“應該的。”

他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家裏這隻我讓阿姨下午就燉上了，這會兒估計骨頭都酥了，晚上給你好好補補。”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廚房裏幹幹淨淨，流理台上隻有一個空蕩蕩的砂鍋，別說雞湯的香氣，連一點水蒸氣都沒有。

家裏請的阿姨下午五點就下班了，現在已經七點。

兩個小時，足夠讓一個謊言冷卻變硬。

我走向廚房，倚著廚房門框，靜靜地看著他。

“湯呢？”

他立刻走進廚房，揭開砂鍋蓋子看了一眼，然後一臉懊惱地走出來。

“你看我這記性，我下午讓阿姨把雞處理幹淨放冰箱了，忘了跟她說要燉。”

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忙昏頭了，老婆，對不起，今晚沒湯喝了。”

他說著，就打開冰箱，做出要去拿雞的樣子。

我看著他表演。

“沒事，明天喝也一樣。”

季言舟關上冰箱門。

他走過來，熟練地攬住我的腰。

“晚上帶你出去吃大餐，就當是賠罪了，好不好？”

他表演的天衣無縫。

仿佛我隻要再多問一句，就是無理取鬧，就是不懂事。

我順從地點點頭：“好。”

他滿意地笑了，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

“還是我老婆最通情達理。”

晚上，季言舟真的訂了一家高級法餐廳。

燭光搖曳，小提琴聲悠揚。

他為我切好牛排，推到我麵前，眼神溫柔。

“老婆，最近辛苦你了。”

“過幾天我生日，我媽要來。她那個人你知道的，愛挑剔，到時候你多擔待。”

我叉起一小塊牛肉，慢慢咀嚼著。

“知道了。”

他似乎對我的冷淡有些不滿，皺了皺眉。

“舒淇，你今天怎麼了？一回來就陰陽怪氣的。”

“是不是因為我忘了給你燉雞湯，生氣了？”

他又開始了他那套把戲。

先發製人，將所有問題都歸結於我的“小題大做”和“情緒化”。

我放下刀叉，抬眼看他。

“沒有。我隻是在想，媽寄來的那隻雞，腳上綁的是紅繩子還是藍繩子？”

2.

季言舟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什麼紅繩藍繩？一隻雞而已，你記這麼清楚幹什麼？”

我笑了笑，端起麵前的檸檬水。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媽說那隻綁紅繩的，是她養了三年的老母雞，最適合燉湯。另一隻藍繩的，是嫩公雞，適合爆炒。”

“她說特意把紅繩的留給我們，讓你生日喝。我送去我媽家的，是那隻藍繩的。”

季言舟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眼神裏沒有了半分溫柔。

“舒淇，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是在懷疑我？”

“為了一隻雞，你至於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鄰桌的客人紛紛側目。

我沒有理會周圍探究的目光。

“我沒說什麼，隻是和你聊聊家常。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還是說，你心虛了？”

“你！”

季言舟氣得猛地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

他大概沒想到，一向在他麵前溫順隱忍的我，今天會如此咄咄逼人。

他深吸一口氣，想努力維持他一貫的體麵。

“不可理喻！”

他扔下這句話，拿起西裝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我一個人，在餐廳曖昧的燈光下，成了眾人眼中的笑話。

3.

季言舟的生日宴，定在周末。

地點就在我們家。

他請了許多朋友，公司高管，還有幾個生意上的夥伴。

當然，也少不了他那位體貼入微的秘書，許芮。

婆婆周五就到了，一進門就拉著我的手，滿臉歉意。

“小淇啊，是媽不好，前兩天寄雞的時候，忘了跟你說清楚。”

“我怕言舟那孩子粗心，分不清，特意在給你們留的那隻老母雞腳上綁了紅繩，上麵還掛了個小小的福袋，裏麵是我找大師求的平安符。”

“你收到了吧？”

我心裏咯噔一下。

平安符？

我看著婆婆真誠又擔憂的眼睛，笑著點了點頭。

“收到了，媽。謝謝您，有心了。”

婆婆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手背。

“收到就好，收到就好。言舟這孩子，從小就馬虎，我真怕他把那隻雞給弄混了。”

她又轉向季言舟，嗔怪道：“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還讓媽不省心。”

季言舟正低頭看著手機，聞言敷衍地抬了抬頭。

“知道了媽，您放心，舒淇都處理好了。”

他看我的眼神帶著一味警告。

我假裝沒看見。

生日宴當天，家裏熱鬧非非。

季言舟穿著一身昂貴的定製西裝，穿梭在賓客之間，言笑晏晏，意氣風發。

許芮像個女主人一樣，在他身邊忙前忙後，端茶倒水，招呼客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她的脖子上，戴著一條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鏈，在燈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我認得那條項鏈，是季言舟上個月在拍賣會上拍下的。

當時他告訴我，是買給一個重要客戶的太太。

原來，最重要的客戶，就在他身邊。

朋友們都在起哄，讓季言舟說說今年的生日願望。

季言舟端著酒杯，深情地看向我。

“我的願望很簡單，隻希望我的太太舒淇，能永遠開心，不要再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跟我鬧脾氣。”

他一語雙關，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一個和他關係好的哥們兒，攬著他的肩膀調侃。

“季總，你這就有點凡爾賽了啊！嫂子這麼溫柔賢惠，還能跟你鬧脾氣？”

“就是，上次嫂子為了給你燉湯，大半夜還打電話問我媽哪種菌子最提鮮，我們都羨慕死你了。”

季言舟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拉過我，當著所有人的麵，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

“是啊，我太太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較真了。”

“前兩天，我媽從老家寄了兩隻雞過來。她非說我把好的那隻給了別人，為這事跟我冷戰了兩天。”

他用一種無奈又寵溺的語氣說著。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有同情，有不解。

“嫂子，一隻雞而已，季總還能虧待你？”

“就是，季總多疼你啊，你別想太多了。”

許芮也適時地走過來，一臉關切地看著我。

“太太，您別生季總的氣了。季總最愛您了，他那天還跟我說，他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娶了您。”

我看著她脖子上那條閃亮的項鏈，再看看她那副楚楚可憐的白蓮花模樣。

我突然笑了。

“大家說得對，今天是言舟的生日，我不該提這些不開心的事情。”

季言舟的表情明顯鬆弛下來，以為我終於妥協。

我轉頭看向許芮。

我對著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我也要特別感謝一下許芮。”

“她不僅工作上幫我們家言舟分憂，連生活上都替我分擔了。”

“前陣子媽寄來的那隻老母雞，言舟工作忙，還是許芮幫忙處理的。”

“許芮，那雞湯味道不錯吧？”

4.

季言舟的表情瞬間凝固。

許芮的臉色也白了。

所有人都看著我們，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褪去，就僵在了那裏。

季言舟臉色瞬間閃過怒火。

“舒淇，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我生日，你非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嗎？”

我看向季言舟，慢悠悠地開口。

“那我問你，媽給我們求的那個平安符呢？”

婆婆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皺著眉走過來。

“言舟，小淇問你話呢。”

季言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勉強擠出一個笑。

“媽，什麼平安符啊，我沒看見啊。”

我沒有看他，而是從包裏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段錄音。

是我昨天和婆婆的對話。

“......我怕言舟那孩子粗心，分不清，特意在給你們留的那隻老母雞腳上綁了紅繩，上麵還掛了個小小的福袋，裏麵是我找大師求的平安符......”

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季言舟的臉，瞬間變得和牆一樣白。

許芮更是嚇得後退了一步，差點撞翻身後的香檳塔。

我關掉錄音，冷冷地看著季言舟。

“現在，你還想說沒有平安符嗎？”

“還是說，那隻綁著紅繩、掛著福袋的雞，你根本就沒見過？”

“因為它根本就沒進我們家的廚房，而是被你送給了別人。”

客廳裏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季言舟，眼神裏充滿了震驚。

婆婆的臉色最是難看，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季言舟。

“你......你這個不孝子！”

“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把那隻雞給小淇補身體，你竟然把它送人了？！”

“你送給誰了？！”

季言舟此刻活脫像個啞巴。

他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眼神慌亂地四處閃躲，最後看向了許芮。

許芮接收到他的求救信號，立刻擠出兩滴眼淚，跌跌撞撞地跑到婆婆麵前。

“阿姨，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那天我媽生病，一直念叨著想喝雞湯。我跟季總提了一句，沒想到季總就......”

“我不知道那隻雞是您特意給太太準備的，要是我知道，我絕對不會收的！”

“太太，您要怪就怪我吧，跟季總沒關係！”

她哭得梨花帶雨。

這番話，看似在攬責，實則把季言舟塑造成了一個關心下屬、重情重義的好上司。

而我，則成了一個因為一隻雞就斤斤計較、不依不饒的妒婦。

果然，有幾個和季言舟交好的朋友立刻站出來打圓場。

“哎呀，原來是這樣啊！季總也是一片好心嘛！”

“就是，許秘書的媽媽生病了，送隻雞過去也是人之常情。嫂子，你就別生氣了。”

“多大點事啊，言舟，你回頭再給嫂子買十隻雞不就行了！”

季言舟見風向轉了，立刻鬆了口氣。

他走過來，故作深情地拉住我的手。

“老婆，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許芮她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拚不容易，她媽媽又病了，我當時也是一時心軟。”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他演得情真意切，好像他才是那個受盡委屈的人。

如果不是我知道真相，恐怕也要被他這副模樣感動了。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無比惡心。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季言舟，你還要演到什麼時候？”

5.

季言舟愣住了，大概沒想到我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舒淇！你鬧夠了沒有？！”

他壓低聲音，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我冷笑一聲，目光直直地射向他身後那個瑟瑟發抖的女人。

“許秘書，既然你說那隻雞是你收了，那雞腳上掛著的那個平安符，現在在哪兒？”

許芮的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煞白。

“我......我不知道什麼平安符......”

“可能......可能在處理雞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

“是嗎？”我步步緊逼，“那可真不巧。”

“我媽說，那個福袋是她用親手織的錦緞做的，上麵還繡了我們的名字。你處理雞的時候，沒看見嗎？”

“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敢拿出來？”

“因為那福袋裏裝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平安符！”

我輕笑一聲，“媽，您那平安符可真夠新潮的。”

我轉向一臉茫然的賓客和臉色慘白的季言舟。

“我婆婆去廟裏，大師跟她推薦了一款‘智能平安符’，說不僅能播放經文，還能錄下自己的心願，心誠則靈。”

“媽，您是不是把對言舟生日的祝福錄進去了，然後忘了關掉錄音，想給我們聽個響？”

婆婆愣了一秒，立刻領會了我的意思。

她一拍大腿，臉上露出懊惱的表情。

“哎呀，你看我這記性！是啊！我......我就是想錄幾句吉祥話，怕忘了詞，就一直開著錄音......我不知道會這樣......”

她的配合天衣無縫。

我冷眼看向許芮。

“許小姐，既然你收了雞，那這個能‘播放經文’和‘心願’的平安符，現在在哪？”

“不如拿出來，讓大家一起聽聽我婆婆對我先生的生日祝福？”

“哦，對了。”我頓了頓，笑容變得意味深長，“它可能還順便錄下了一些別的‘祝福’呢。”許芮的血色瞬間褪盡。

她嘴唇翕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季言舟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舒淇，你夠了！”他嘶吼道，衝過來想抓住我的手腕。

婆婆一步上前，擋在我麵前，狠狠一巴掌甩在季言舟臉上。

“啪！”

“你混賬！”婆婆氣得渾身發抖，“小淇說的平安符呢？你給我找回來！那是我給你求的，丟了是要倒大黴的！”

季言舟捂著臉，被打懵了。

他看著自己的母親，眼神裏滿是不可置信。

我徑直走向抖成篩糠的許芮。

我的視線落在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

那條項鏈的鎖扣處，掛著一個小小的、與整條項鏈格格不入的紅色錦囊。

正是婆婆親手縫製的那個福袋。

許芮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脖子，眼神裏滿是驚恐。

“太太......你......你想幹什麼？”

我根本沒理會她，伸手，快如閃電。

隻聽“啪”的一聲脆響，我生生將那條鑽石項鏈扯斷了。

鑽石和斷裂的鏈子散落一地，而那個小小的紅色福袋，穩穩地落在了我的手心。

許芮尖叫一聲，跌坐在地。

季言舟目眥欲裂。

“舒淇！你瘋了！”

我捏著那個福袋，對著他，也對著在場的所有人，緩緩舉起。

福袋上有一個小小的按鈕，被我輕輕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