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桃傻傻地跌坐在地上,看著倒在床上的、麵目可怖的娘親。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娘親會在她的世界裏從此消失。娘親,拚盡最後的一分力氣,跟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竟充滿了恨意。
原來這麼多年以來,娘是怎樣熬過來的?為什麼舅父和舅母要做出這樣的事情,為什麼!小桃的淚水簌簌地落下來,抽泣得已然說不出話來了。
外麵的火光衝天,門檻都已然被燒得倒塌下來。小桃伸出手來,替娘親擦著臉上的血跡,她擦得很認真,盡管淚水已然模糊了她的視線,可她還是固執地擦著。這麼多年來母女相依為命的畫麵一幕幕地在眼前閃過,小桃想起鸚寶說的話。是了,是舅父和舅母,還有他們慕容家的每一個人,是他們造成了這一切!都是他們!
小桃憤然站起身來,衝天的火光都比不得她眼中燃燒的恨意,像是浴火而生的修羅之女,那素來洋溢著的快樂笑容的臉龐,此時全然無存。那稚嫩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殺機與恨意。她披了一件尚未燃燒的被子,衝出房間,衝出火海。
而那個人,那張臉,就這樣緩緩地出現在這樣的一個場景裏。如夢,似幻,卻像是從火中衍生的惡魔般,微笑著對她說:“你,有什麼心願?”
小桃抬起頭看著他,一眨不眨地看著,繼而,她笑了。
從這一刻起,她沒有哭喊,尋死覓活,也沒有了眼淚……所有的感受都在她的笑容裏藏匿。
“這正是我想要的。”他朝著她伸出了手,臉上的笑容比火焰還要妖冶,“這也是你該有的。”
從那以後,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娘親就突然間隻在夢裏出現了。有時候,娘親是快樂和溫柔的,會把她抱在懷裏柔聲安慰;有時候,娘親是盛怒而可怕的,她的眼睛和鼻孔都流著血,憤怒地朝著她抓過來。每一次,小桃都是驚叫著醒過來的。
“你醒了?”那個人,就坐在離自己不遠的桌案旁邊,陽光透過窗欞溫暖地照進來,和夢裏的情形完全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小桃慢慢地坐起身來,看了他一會兒,終是張口道:“靖王爺,謝謝你救了我。”
“也談不上什麼救。”靖王爺白隱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狹長的眼裏瀲著意味深長的精芒,“我想本王和你想要達成這樣一個交易而已。我幫你到達一個高度,幫你手刃仇人,你幫我做成幾件事情。你意下如何。”
“我的命是王爺救得,但我不過是一個小女子而已,談何能幫得上靖王爺什麼忙呢?”小桃的手一下接一下地扭著身上的扣子,似是漫不經心地問。
“此言差矣,自古成就大事,有哪一個不是依靠女人的輔佐?貂蟬、妲己、西子、虞姬,哪一個不是真女子?”靖王爺白隱說著,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小桃的床邊,伸出手來,托住了她的下巴,“上天賜予你了一個絕美的容顏,又怎會使你如尋常之人般過活?”
小桃看著他,這張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玩世不恭,卻有著讓人害怕的陰冷。在學堂裏,小桃也聽張老先生講過不少古往今來的故事,白隱所說的這些她又何嘗不明白?
“你不怕我告發你,讓你株連九族,,屍骨全無?”小桃微微地眯起眼睛笑道。
“我希望在此之前,慕容侯爺一家能先被株連九族,屍骨全無。”白隱笑得全無芥蒂。然而他的手卻加重了力道,捏住了小桃的脖子。那快要窒息的感覺讓小桃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鼻孔裏傳來了一陣淡淡的麝香,那是他的臉湊近了她的。小桃看到他修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那張深邃若夜的眼,冷冷地笑道,“你不可妄圖和我談條件,我可以把你從火裏救出來,也可以再把你送到火裏去。”
小桃緊緊地咬著牙,強迫自己不呼喊疼痛。她瞪著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多美的眼睛。”白隱伸出另一隻手來,輕輕地撫著那張精致臉龐的輪廓,感慨,“像澄清的湖水一樣煙霧迷離,怎麼能不使男人投入愛河之中?你就該浴火而生,讓人間血流成河。”說罷,他鬆開小桃哈哈大笑。
“你是個瘋子。”小桃揉著自己的脖頸,瞪著白隱啐道。
“我是瘋子。”白隱那張狂的笑容收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的優雅風度,“而且,是一個可以讓你母儀天下,站在權力最頂端的瘋子。記住,隻有站在最頂端,你才有決定生與死之權。”
他就這樣走了出去,隻留下小桃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裏,品嘗被孤獨遺留的滋味。
過了許多天,小桃才知道,在這個靖王府的別院裏,不止是自己一個人被圈養起來。隻不過像這種獨門獨院的待遇也隻有她自己一個人享受得到而已,有時候她隔著院牆的籬笆可以看得到在不遠處小院裏的三五個女孩子,她們每天要做的事情和自己一樣,無非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們有時候也會朝著她這邊看過來,有一個身穿紅色長裙的女孩,大約十三歲年紀,彎眉細眼,她常常冷冷地望著小桃,那種眼神讓小桃確信是她所看到過的最冷的眼神。甚至,比舅母梁氏的還要冷。
過了大約兩個月左右,小桃才被允許走出院子,在王府別院裏散步。她漫步在這個碩大的別院裏,卻情不自禁地來到了那間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