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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愛上你是一個美麗的錯

人生最大的悲劇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而是相愛的兩個人 卻錯過了相守的時間和地點。

刻在舊木課桌上的初吻

同學們鼓起掌來,我在孩子的善意裏 也笑了,“這是誰的惡作劇呀。”我說。但 是轉身卻流下了眼淚。

上了大學以後,天的顏色好像都變得比以前藍了。宿舍的窗外是長滿銀杏樹的街道,早上會有好多金色的葉子落在陽台上。那時候,我18歲, 是一個喜歡銀杏樹、喜歡藍裙子、經常坐在陽台上看小說的女孩子。

常常和同伴去外麵的超市買950毫升的牛奶和漂亮紙口袋裝的話梅, 然後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踢著黃葉子走過暮色初起的街。因為我決意要做一個散淡的人,所以過著平平淡淡的讀書生涯,心理時常充滿莫名的憂 傷 。

因為心理的憂傷,我便喜歡一個人。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注意到他,隻 是有一段時間,我總會遇見他,看到他不經意地從我身邊走過,或是在同 一個場合出現,我都會很緊張。

坐在圖書館的閱覽室,筆直看過去,又是他!那麼一雙閃亮的眼睛, 不懷好意卻又那麼英俊,我知道男人不應該靠一副臉容取勝,但我實在 是被他的容顏征服。那眼睛,可以看牢一個人,一眨不眨,黑眼珠的顏 色深濃,白眼珠卻是殘酷,睫毛更有一種羞澀的意思,他太奇怪了,我喜 歡 他 。

1997年4月25日傍晚我坐在陽台上的時候,忽然他從下麵經過,他 穿黑色T 恤,戴一頂鴨舌帽,帽子反著戴,把鴨舌頭遮著後腦勺。他手裏 抱著一個球,像個小流氓似的悠閑地走向遠處的籃球場。我的藍裙子被風 拂動,我的心惆悵地融化了。

我便跑去藍球場,遠遠地看著他與別人打球。他們都是男生,有幾個 人注意到我了,便互相轉告,大家都看我,他也幾次回過身來,但是他沒 有表情。

他們並沒有起哄,隻是認真地打球,我突然覺得自己又土又傻,便 走 了 。

我決定忘記他。但是轉眼機緣又來了,開運動會時,我又看見黑色T恤的他,他的反戴的帽子,小流氓似的走路姿勢,淡漠的神情。那一天, 我和好朋友一起走,我告訴好朋友那個男生我喜歡。

她看了看他,對我說:“看起來不像好人吧。”我說:“對。”我們尾 隨他到了他們班的位置,我這下看清楚,他是管理係的,比我高一年級。

從此我對管理係的人印象特別好,看見他們便微笑,真是愛屋及烏, 而且也時常修習自己的言行舉止,立誌做到不論何時遇見他,都要他看到一個完美的我。我還設想很多與他相遇的方式,比如我抱著書從教室裏出 來,他一下子撞到我;或者某天穿一條美麗的裙子,他注意到我;或者, 我被車撞倒,他正巧經過 … …

但是我設想的事情都沒有發生。真正的相遇很簡單。那天我在圖書館 又看到他,我們倆,隻隔著一張木桌,我便寫了紙條,而且也沒有任何修 辭,隻是寫上我的名字,說想和他交往。我不敢看他,把頭低在書上。然 後,當我抬起頭來,發現他已經走了,當時我真是好後悔,被拒絕的滋味 是有一刻甚至想自殺,我便扶在桌上,想哭又哭不出。

很晚我才走,整個人像被雨淋濕了,無比的頹喪,然而,當我走到大 門口時,我看見他正坐在台階上,他轉過身,看到我,笑了,說:“笨 蛋!”我驚喜的差點跳起來,然後他牽起我的手,把我送到宿舍門口,然 後他向我要我的圖書證,把裏麵的一寸照片撕下來,放自己的口袋裏,就 走 了 。

我們在約會,我特意穿上為了見他才買的新裙子,我想他一 定也感覺到我這麼隆重的出場是為了什麼,他笑了笑,我沒走到很遠的地方, 回來時他把我提到過的東西,比如偵探小說,他的照片,張楚的歌,全都拿給我。

緊接著我們係去承德考察,我便日日夜夜思念他。去到陌生的城市, 看到好的東西都想買給他,覺得每一首情歌都是在描述我們。買了好吃的無花果,這種外表醜陋卻無比甜蜜的小果實,有許多細小的籽粒,我回來時,和他一起去看電影,吃無花果,吃得兩個人又快樂又難受,這便是初戀的滋味吧。回來的路上,走過一棵大槐樹下,我們互望對方,他的眼神 看起來又不懷好意了,但是我忽然笑起來,想到兩個人滿嘴無花果籽粒, 怎麼能夠接吻呢,我便轉過頭去。

我問他:“歐陽梓,你愛我嗎?”他說:不知道,不清楚。他隻是用眼 睛看著我,笑了笑。後來有一天,他找到我對我說,他原來的女朋友回來 了,他和她在一起。當時我站在他麵前,並沒有像電影裏的女孩子那樣優 雅地給他一巴掌,我氣得抓起地上的石頭打他。他的胸口中招,但是沒說 一句話,隻是沉默地走了,倒是我哭哭啼啼地受了很多傷。

我又恢複到散淡的讀書生涯裏去。他再沒有讓我見到他,是啊,還有 什麼見麵的必要呢,像他這樣的人,我應該有所預感的,他怎麼一生隻有 一個女孩?而我需要的是溫厚持久的愛情,與他能給我的恰恰相反。那天 下午我坐在陽台上看書,忽然流下眼淚來,時間過得很快,他畢業了。

正是畢業生離校的日子,宿舍裏很亂,有些人在哭,有些人吃東西, 有些人去上自習,就在那個晚上,他忽然出現,那晚我們寢室隻剩下我一個人,他推門便進來了, 一句話也沒說,就把我拎了出去。

我們走到電影院的那棵槐樹下,他一把將我推倒在樹幹上,然後說, 秦榛,我想親你。我沒有掙紮,隻是輕輕閉上眼睛,問他一句:“歐陽 梓,你愛我嗎?”那時我才發現,其實我一直很不爭氣地愛著他。他的呼吸噴在我臉上,近在咫尺,卻忽然遠去。

他放開了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對我說了一句:“笨蛋。”這 次之後我想我是死心了,我忽然會聰明地分析起我和他的關係了——我隻 不過是他寂寞時候的一個玩具,他對我隻不過是戲弄戲弄。這樣想著,我 也到了畢業的時候,我有了男朋友,是校長的兒子,因為他喜歡我,而他 爸喜歡他,所以我們都留了校,並且很快將要結婚,住進那四室兩廳有花 園的小樓裏。

我的生活安逸無聊,隻需要每個星期一去教室點學生的名字,把沒有 來的學生名下畫個紅線,也不會像別的輔導員那樣想辦法整頓,我是個出 了名的軟弱派,很受學生歡迎。

時間過得好快啊,轉眼,又一批新生來報到了,係裏開學生大會那 天,我在很多人的名字裏,忽然看到歐陽權三個字,當我點到他,他站起 來,我驚呆了。

當然不是歐陽梓的複製。小權,是小權,是歐陽梓的一個遠方親戚, 一個活潑愛說話的孩子,他告訴我歐陽梓現在很幸福。

我便這樣通過小權打聽到歐陽梓的情況,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 是我無法控製自己,再後來我出差的時候,就去了他的家鄉。

我按照小權給我的地址,來到歐陽梓的單位,他看到我,衝我笑了 笑,他從辦公室走出來,陽光灑了一肩,我們隻是無話可說,他最後帶我 到他家裏吃飯。

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孩子,生活很好很平淡。他妻子顯然不知道我與歐 陽梓的從前,待我很熱情。吃完飯,我該走了,可是,多年前我想得到的 一句話和一個吻,卻始終未得到。

有時候我是很執拗的,我讓歐陽梓送我。走在路上,我問他,歐陽 梓,你到底愛不愛我?你為什麼要變成這樣?他忽然急了,說:你要我說 什麼呢,我大學時弄大了人家的肚子,總不能不負責任吧。我一輩子隻愛 她一個人,已經決定了!我根本不愛你。

我們就這樣很淡的分別了。回去後,我開始張羅結婚的事。

人們說,大多數人的初戀都是失敗的,我也不過是個平凡的人,又怎 麼會幸免呢。

這是2000年3月, 一個春天的下午,學校大掃除,我經過教室的時 候,一年級的同學突然大聲叫我,他們把我拉到一張舊書桌前,那是一張 很舊很舊的木書桌,放在教室最後一排,已經被蛀蟲咬得酥散了,可是那 上麵的字卻依然清晰,我看到了我的名字,和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跡:秦榛,但願你永遠也別看到,如果你看到了,我就不會安心地過完下半生 了。我愛你。我怎麼會不愛你呢。我隻是很後悔自己做錯了事,它帶來懲罰就是讓我永遠不能去吻我真正愛的人,也不能與她生活在一起。

後麵,有一個大大的唇印,印在另一張紅色圓珠筆畫的唇印上。

同學們鼓起掌來,我在孩子的善意裏也笑了,“這是誰的惡作劇呀。” 我說,但是轉身卻流下了眼淚。

噓,天使流淚別說話

一樁籠罩著死亡的愛情,我不能夠 繼續下去,即使以後,不再有人如他那 般愛我。

22歲的秋天,我坐在平台上,身邊有紫藤的葉子在搖晃, 一點點地反 射陽光。

哥哥和媽媽,打算讓我在這裏讀書、喝茶、度過一輩子,隻有在這 裏,我不會受傷害。

書讀過很多了,而我越來越悲哀。每一次倒殘茶,失色的茶葉上,我 看穿自己哀傷。我不甘心的,如果一生中,我隻能讀別人的書,喝別人種 出來的茶,我想我寧肯死掉。

哥哥和媽媽堅持不讓我出去,因為,我口吃得厲害,我隻能懷揣上海 財經大學畢業證,依附著他們,做不甘願的寄生蟲。

海岸僅僅比我大20分鐘,我們是龍鳳胎。傳說龍鳳胎是不吉利的, 在我們出生之際就已驗證過了,爸爸在飛奔來醫院的路上,闖了紅燈,穿過車輪去了另一個世界。

傳說龍鳳胎的其中一個會一生潦倒,在我和海岸之間,潦倒的那個是 我,生理缺陷注定的。

我一張開嘴巴,要說的話,隻能說一個字,重複不止,像極了一種鳥 的單調鳴叫,語言從來不能完整地表達出我的心思,我隻能用手捂住自己 的嘴巴,淚水就已迷糊了雙目。

媽媽忙於經營時裝公司,賺回錢,帶我看遍大江南北的醫生,治療我的口吃, 一直看到我16歲,那個熟悉的醫生對媽媽說:你已經盡力了, 到此為止吧。媽媽看看我,沒有話說,手指一動不動地按在我的頭上,我看到了絕望。我是自卑的,脆弱的自尊,我用緘默保持。

海岸從沒因口吃而摒棄我。他一次次說:水湄,有哥哥,不怕。

讀小學,海岸和我一個班,他絕不容忍任何人對我的輕視,曾經有一 群孩子,追在身後喊:小啞巴!小啞巴!我並不啞,如其說話口吃而令人 譏笑,我寧願像啞巴一樣不說話。

海岸對那群孩子說:我妹妹不是啞巴。他們還是喊:小啞巴!小啞巴!海岸說:我妹妹不是啞巴!然後,他看著我:水湄,你說話,你不是啞巴。我望著他們,眼睛回旋,所有孩子停止喊叫,他們等著看我開口, 我想說我不是啞巴,說出來的卻隻有一個字在不停地重複:我……我 ……所有的孩子哄然大笑:小結巴!小結巴!

眼淚在一瞬間滾落,淹沒我捂著嘴巴的手指。海岸像暴怒的獅子,喊 著:不許說我妹妹結巴!和他們廝打在一起。他那麼單薄地陷落在一群孩 子的包圍中,沒有一點怯懦,那群孩子被他不要命的勇猛嚇壞了,他們散 去,海岸臉上流著細細的血跡,我呆呆地望著他,海岸抹了一把,說:水 湄,誰也不敢說你是結巴了。他用沾滿了血跡的手領我回家,在媽媽回家 之前,海岸洗淨身上的血跡,還有衣服,因為我,海岸早早地就長大了。

誰都知道水湄有個凶悍的哥哥,從那次打架之後,沒人敢喊我小結 巴 。

報考大學時,我報了上海財經大學,財經不需要說太多的話。

海岸和我報同一所大學。我知道,他是喜歡體育的。從小學到中學到 大學,海岸不曾放棄對我的保護,為此他丟掉自己的喜歡和我報考同一所 大學。

在上海,海岸的骨架已完全長開,如成熟男人了,有著與他同齡人不 同的眼神,溫暖而深厚。而我,瘦長的身體,散漫著憂傷的痕跡。度過了22個春秋之後,我不知道愛情的感覺,隻是無望地穿過文字,為虛構的愛 情流淚歎息或幸福。因為,緘默讓我封閉,沒人愛上一個封閉著自己的女 子 。

海岸卻不同,在大學裏,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甚至在食堂,都有女孩 子擠到我們桌上, 一邊吃飯一邊媚笑著看他,或有女孩子去他的寢室搜羅臟衣服。隻是,海岸無動於衷,我喜歡其中某個女孩時,就寫在紙上:她不錯。海岸把紙拿過去,輕輕揉成一團,丟在身後,拉著我的手,走開。 22歲的海岸拒絕愛情,與我內心渴望卻不曾來的不同。

轉眼間畢業就來了,我們回出生的城市,媽媽去大連發展生意,她說 我和海岸都成年了,應該學會照顧自己。

海岸去一家電器公司,而我,被一家家公司拒絕,沒人願意錄用一個 麵試時就口吃到詞不達意的女孩子。那時,我無法用緘默保持自尊,為了 證明自己的能力,我隻能一邊口吃不停地說, 一邊被他人譏笑的眼神一次 次粉碎了自尊。

海岸阻止我繼續找工作,握著我纖長而冰涼的手,心疼地說:水湄, 留在家裏,哥哥養你。

我望著他,哀傷傾瀉而出。他知道的,我多麼不願意丟掉生存價值而 活下去,從小如此,不然,我就不會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上海財經大學。

隻能這樣了,即使我不情願。繼續出去找工作,對於我,除了自尋其 辱,其他幾率等於零。

那段日子,海岸在平台上種上紫藤,墜上吊椅,買來一箱一箱的書。 從此,平台的紫藤, 一杯清茶,還有讀不完的書,將是我的全部。

下班後的海岸,會耐心的陪我說話。他說,我在一塊磁板上寫,應對 他的話。寫完了,我翻給他看,然後滑動擦杆抹掉。

緩緩滑動的擦杆,滑動著我的哀傷,除了讀書,我的生活一片蒼白, 帶著略微的苦澀,像茶。

一天,我讀小仲馬的《茶花女》,淚水淹沒我的心靈與眼睛,我問:

海岸,你告訴我,真實的愛情是什麼感覺。

海岸略約停頓:就如我對你,愛你,就是感受你疼,然後自己更疼。

在我的理解,海岸的愛是指親情。我說:海岸,我不會有愛情了,等 你愛了,讓我分享你的幸福快樂,好不好?

海岸的眼睛看到很遠很遠,我找不到他目光停落的地方。

周朗來時,我正在平台讀書,歐式的鐵藝門沒有關,他牽著蝴蝶樣的 女孩進來,他們出現在平台時我被嚇了一跳,他說:海岸不在嗎?

我起身,搖頭,給他們拖椅子,倒茶。然後拿起磁板,寫:海岸半小 時後回來。女孩坐在我的吊藤椅上搖晃,明媚的快樂,我從沒有擁有過, 周朗和我說話,我用磁板回答他,他微笑著讀或答。

周朗是海岸的大學室友,在上海,我們見過很多次,聊天中,我知道 周朗開一家不大的貿易公司。

周朗忽然問:水湄,你好嗎?

我在磁板上寫:好,遲疑片刻,在好後麵加上了?翻給他看。

周朗說你應該很好。

再一次翻給周朗看,周朗眼裏有了暖暖的疼惜。

我在磁板上寫的是: 一條會思考的寄生蟲,她會幸福嗎?

我再寫:我看見生命像水流,慢慢地流過指縫,而我一片蒼白。

周朗說:水湄,你願意去我的公司嗎?做財會。

我盯著他,寫兩個字:憐憫?

周朗告訴我這是需要,我在磁板上寫:我幾乎是個啞巴,你不怕別人 說你的公司請不起人,要請一個殘疾人嗎?

周朗最後一句話感動我,我就決定去了,他拿過磁板,飛快地劃動: 緘默不等於啞巴,許多的人滔滔不絕不如緘默。

女孩喊了周朗去看紫藤上的花蕾, 一串串,像紫色的水晶。她想摘一 串點綴在坤包上。她指著我,悄悄對周朗說:你去問問她,可以不可以? 如同我是個啞而聾的女子。

海岸出現在平台上,替我回答了他們:不可以。他不能容忍別人對我 的輕視。

我對他們笑笑,在磁板上寫:摘下來,花會疼的。女孩噘噘嘴,大約 鄙夷我的矯情。

海岸帶他們下去,我抱歉地笑笑。不久,從樓下客廳傳來海岸的聲 音,逐漸高上去,他說:水湄不需要工作,假如這是你的憐憫,我先替她 謝了。然後是周朗:海岸你自私,水湄不是你的私有財產,她應該有自己 的生活。

我站在平台的門口傾聽他們的爭吵,淚流滿麵。我抱著磁板出現在客 廳裏,寫著: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去。

海岸黯然下去。周朗微笑,說:海岸,這是水湄自己的選擇。 是的,盡管媽媽給我優越的生活,我要自己選擇。

平台上,我看遠去的周朗,走出鐵藝門之後,女孩子開始和他爭吵, 我想:內容是關於我。

晚上,海岸隻問我一句話:水湄,你真的去嗎? 磁板上,清晰地寫著:是的,我去。

周朗的公司不算大,在起步階段,我的辦公室很小,桌上有一台電腦,還有碧綠的觀葉植物,花盆的一側是一塊嶄新的磁板。我對他笑笑, 算感激。公司簡單的賬目,對於我,簡單到輕鬆。

中午,去18樓公共餐廳,周朗問:你喜歡吃什麼?我寫在磁板上:沙 拉加米飯。

吃飯時,周朗忽然拉住我的手,說:水。我瞪著他,他重複水。我說 水。在第二遍水還沒來得及出口之際周朗捂住我的嘴,又說:果。鬆開 手。我說果,他的指又捂上來。

我甩掉了勺子,周朗撿起來,盯著我:水湄,片刻的自尊丟失,會讓 你以後不再用緘默保持。

我一邊哭泣一邊吃飯,海岸從沒有讓我這樣狼狽。

周朗常常鑽進來,不讓我用磁板的, 一邊說話, 一邊用手捂了我的 唇,一個字一個字的蹦,慢慢地從他火熱的指上,有一種溫情悄悄地逼近了心靈。

海岸很多天沒有和我說話,我下班,他在平台上讀書,不看我,我用 磁板告訴他我很快樂。他不看。我就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說一個字就 捂上自己的嘴巴,我說:我——很——快——樂。

他吃驚地看著我,那些日子,我的臉上充滿陽光的普照,紅暈泄露隱 秘的快樂。

那天,我聽見外麵有女孩子的爭吵穿過玻璃門,她說:周朗,憑什麼 你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了?

周朗聲音平靜:愛情就這樣,愛就愛,不愛就是不愛了,不需要理 由 。

女孩說:我需要理由。

那我給你編一個。

有東西被摔碎,然後是摔門。

幸福襲擊了我,像電流,瞬間流遍了身體。

我想:這就是愛情的滋味。我愛周朗。

周朗求愛,站在月光下,他一遍遍問:水湄,你愛不愛我?

我拉過他的手,在掌心慢慢寫:愛。

我把自己丟進他懷裏。

愛情,原來是一種讓人忘恩負義的東西,有了愛情後,我很少在意海 岸的情緒,周朗送我回來,我們在平台上,相互握著手指,用眼睛說話, 幸福像水緩緩流過我的心底。海岸就在客廳放音樂,聲音大到幾公裏外都 能聽見,我和周朗相視一笑,緩緩起舞。

音樂戛然而止,海岸站在平台門口,他看周朗,眼裏是冰冷不更的敵 意:周朗,你真的愛水湄嗎?

周朗拉著我的手:水湄,我們走。

海岸拽我的一隻胳膊,兩個男人的拉扯之間,粉碎的不隻身體,心, 一點點落下來,像風中的紫藤花瓣,細微的疼, 一點點蔓延。

我是硬下心跟周朗走的,街上,周朗說:水湄,我真的愛你。

我在他的掌心寫:我是個結巴。

周朗擁抱我:你是我緘默的公主。

回家,已是深夜。進門,看見海岸閃爍在黑暗裏的眼, 一點一點的寒 光射過來,是穿心透髓的冰冷。

我站在他麵前,摸過他的臉,摸到了他的淚,在他臉上、衣襟上。我 想告訴他,我找到了幸福。海岸卻一下擁抱了我,瘋狂裏摻雜著絕望。他 說:水湄愛你愛你,愛你一輩子,別離開我,讓我愛一輩子。海岸扛起我 的身體,在他肩上,我是一根輕盈的小草,掙紮都沒有力氣。

我哭叫著:哥——哥……在他聽來,卻如呼喚,我拚命拍打他的臉、 他的身體,他還是瘋狂的瘋狂的撕扯我的衣服, 一瞬間,死亡般的冰冷, 一點點冰封了自己。

空曠的房子裏,我的眼淚,淹沒世間所有的羞辱 …

海岸抱著腦袋, 一邊哭泣一邊喃喃說:原諒我,水湄你原諒我愛 你……

我寧願自己已經死去。海岸那麼無助,像孩子。我撫摩他的頭,穿過 他身邊,回自己房間,坐在牆角,穿過窗子,我看很遠很遠的天。

天亮時,我看見海岸,他躺在雪白的浴盆裏,睡得無聲無息,我知 道,他再也不會醒來了,暗紅的血,淹沒了他的身體,我拿起他的腕,刀 口像嬰兒的唇,微微綻開他自己的微笑。

第一次,我那麼流利地喊出:哥哥。他不答了。

沒人知道海岸為什麼會自殺,那麼優秀,那麼俊朗的一個男子。我依 舊的緘默,用來保持他死亡的秘密,維護他的自尊,是我唯一的一次,他 再也不會給了。

周朗不明白,忽然之間,我就不愛了。

一樁籠罩著死亡的愛情,我不能夠繼續下去,即使以後,不再有人如 他那般愛我。

今生我給你個約定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因為我在商 場門口看見你低頭間溫柔的樣子像極了我 的初戀情人琳。

“長大了,我一定要嫁給你。”

9歲那年,琳這樣對平說。說這話時,初冬正午的陽光打在她小小的 臉頰上,泛著一絲緋紅。看得平的心猛地一跳。

從那開始,他便常常會想象若幹年後的某一天,自己會像童話故事裏的王子一樣拉著自己心愛公主的手走上婚姻的殿堂。那該有多麼美好啊。 他這樣想著,不禁笑了,很開心地。

他常常帶著她上街,他們一起在街上看人來人往。大熱天的時候平總 會省下父母給的午餐錢,買來兩根冰棍, 一人一根。然後看著琳低著頭小 心翼翼地吃完, 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那時候他忽然想,要是能這樣一輩子看著她吃冰棍,他寧願什麼都不要。

8年後,他和她都考上了大學,都是名牌大學,琳學的是化學,平學 的是計算機。隻是,他在上海,而她在北京。兩地相隔的日子。他常常會 想起他們在炎炎夏日手拉手逛大街的情景;常常會想起他和她一人吃一根 冰棍的情景;常常會想起她對他說:“長大了,我一定要嫁給你。”

他的心裏忽然湧上一股暖意,輕輕地拂過心頭。

大三的暑假,他從上海跑到北京去看她。在火車出站口,他看見她, 捧著一束紅玫瑰,燦爛地笑著。初春的陽光灑在她披散著的長發上,美麗 得令人眩暈。

琳,他走過去,輕聲喚著。

“你來了,平。”她微笑著,把手中的玫瑰送給了他。

我有個同學在校外租了房子,本來是打算暑假在北京打工的。她父母 卻非要她回去不可,她知道你要來,臨走前就把鑰匙給了我,她依舊笑著 對他說。

他跟著她到了那套租來的房子,房子坐落在學校正門邊。街邊種著一 排法國梧桐,樹葉延伸到窗前,彌散著淡淡的清香。

他靜靜地看著她,“琳,”他輕輕喚道。

“怎麼了?”她轉過頭,看著他,眼神裏已經有了一絲不安。

“半年沒有看到你,你變化了許多,”他微笑著,掩飾住了內心的心緒。

“是的,在歲月麵前,每個人都是會變化的,每個人又是不可能變化 的。”她的眼睛定格在了窗前的梧桐樹葉上。

他的心猛地一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過頭來,眼睛一觸及他熱辣辣的眼神便躲開了,她低下了頭,滿 臉羞紅。

他看得心神蕩漾,輕輕地拉過了她,緊緊地擁在了懷裏,他感覺到她 的身軀在微微地顫抖,他捧起她低垂的臉,往她紅潤的嘴唇吻去。

“別,”她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唇上。

他沒有理會,依舊吻在了她的唇上,他的手開始在她光滑如緞的肌膚 上滑動。

她感覺到體內一 陣劇痛,睜開眼,看著一 片梧桐葉子從樹上脫落下 來,在微風中輕輕飄了進來,最後落在了床邊。

淚水忽然從她眼中滴落下來。

一個月後,她收到了他從上海寄過來的一封信,剛撕開信封, 一張平 整的紙片便從信封裏掉落下來。

她俯下身拾起,那是一張冰棍紙,是十年前特有的那種。她把它放在 桌上,展開了信箋。

琳 :

還好嗎?寄來一張我收藏了八年的冰棍紙。十年了,我無法忘記那個

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

在炎炎夏日和我手拉手一起逛大街的你,知道嗎?當我來北京看你,你捧 著火紅的玫瑰笑臉盈盈地看著我時,當你低著頭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 在心頭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娶你, 一定要跟你相守一生。

你知道嗎?是你那低頭間的溫柔感動了我。有你的日子,我便永遠也 不會孤單。

愛你的平於上海

她給他回了信,整張潔白的信箋上隻有用書法筆寫的一行觸目驚心的 大字。

雖然父母要我出國留學,但是我不去,因為,我愛你。

那個秋天,他是幸福的。他常常獨自一人徘徊在漫長的邯鄲路,看 著寬闊的大路上人來人往,他會忽然想起他和琳的未來,然後他傻傻地 發笑。

從複旦正門出來,穿過國定路,武川路的文化花園裏有一所新開的網 絡公司。他會常常在網吧登陸到這家網站的論壇上遊蕩,看著上邊一個個 熟悉和不熟悉的ID。看著他們在論壇裏熱烈地爭吵,他的心裏會忽然湧上 一股暖意。他開始在一個叫“小資情調”的論壇裏發帖子。

他感覺自己是一個屬於漂泊的人。頹廢的表情,黯淡的心緒,喜歡流 浪,很少停留。

很快,他的帖子就有人回複。是一個叫瀟的女孩。她說,我猜想你一 定是複旦的學生。

他感覺很是驚訝,雖然他很少在論壇上回別人的帖子,但是這次他還 是回了。

為什麼?他在後邊寫了這幾個字。

因為你的語言裏流露出的頹廢與憂傷,很小資的一個男人。同時又很 顯品位,隻有複旦出來的學生才有這種味調,瀟說。

他忽然感覺自己對這個叫瀟的女孩有了興趣。於是,他開始在那裏停 留,第一次長時間的停留。

人走累了,就該向往停歇。

漂泊久了,總會尋找歸宿。

我也是如此嗎?他問自己,然後笑。

琳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來信了,電話也沒有,他打去電話,卻總說琳 不在。終於在他打了無數個電話去之後得到了一個消息:琳已經在一個多 月前申請提前領取了畢業證書後和父母一起出國了,臨走前沒有留下任何 聯係方式。

他猛然間覺得天旋地轉。

和朋友出去,喝了很多的酒,然後回來,倒頭就睡,幾乎忘卻了心裏 所有的憂傷。半夜忽然感到頭痛欲裂,然後從床上起來,喝了很多的涼 水,看著窗外漆黑的夜,陰鬱的顏色。風從開著的窗戶吹了進來,在屋裏 輕輕地盤旋,然後他感到眼睛潮濕。

他在南京西路的一家電腦公司找了個工作。無所事事的時候,他開始 發狂般地寫作,寫完後馬上貼在論壇裏,論壇上的人們開始沸沸揚揚地討 論起他,他的帖子一貼出去就會有很多的回帖,他會認真地看每一個回 帖,但是從不回帖。

他決心開始寫一篇小說,很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終結。他常常會 一整天地逃課,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裏用電腦寫字。有一天他從下午六點 開始寫, 一直寫到晚上十一點,中間不斷地喝水,寫了一萬多字的時候, 他忽然感覺胃一陣發痛,然後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電腦屏幕上一行一行 的方塊字,他忽然覺得她們在凝視著自己,安靜而平和地。

他的眼淚忽然從眼眶中流了出來,滴在地板上,濺出一朵絢麗的淚 花,在發黃的燈光下像綻開在陰暗中的花朵。

終於有一天,他在論壇裏看到別人寫給他的一句話。

平,我要見你,晚上八點整,國定路書店。 帖子下赫然寫著一個字,瀟。

雖然不是繁華地段,但是晚上的國定路分外熱鬧,三三兩兩的學生模 樣的人群,在冬天的寒風中遊蕩。

他走進國定路書店的時候,書店裏站著十來個顧客。書店老板圍著一 條圍巾,坐在桌前看書,他四下打量,發現書店角落裏有一個女孩靠在書架上靜靜地看書,他徑直走了過去。

“瀟,”他叫道。 女孩抬起頭。

這是一個很清純的女孩,長長的頭發披在肩上,似水般的明眸剛從書本上移開,顯得有點迷茫。

她笑了,“平,你來了。”

他帶著她去音樂酒吧喝酒,在淡淡的音樂聲中,她靜靜地凝視著他, 嘴角頑皮地微翹著, 一副清新可人的樣子。

“你的文字很頹廢,我卻很喜歡,”瀟笑著說。

“這麼說你也是複旦的,”他看著瀟可愛的笑臉說。

“是的,今年大四,她停頓了一會,”接著說,“在你文章中常常提到 的琳現在怎麼樣了?”

“走了,他的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悲哀,和父母一起出國走了, 一 點消息都沒有,我知道,她是想徹底地忘記我,忘記一個十年前就有過約 定的人。”

瀟沒有再說話,隻是把手輕輕地放在他臉上,似乎想為他擦去臉上的 淚水。

“謝謝,”他說,“可是我早已經不會再流淚了,從半年前琳走了之 後。”

那以後,他們開始常常一起出去散步。瀟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溫暖,他 知道,她已經喜歡上他了。

有時候他想,瀟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女孩,漂亮,溫柔,懂得體貼人。 對於一個有過心靈傷痛的男人來說,這些都是自己最需要的。於是他開始 慢慢接受瀟。

他們的關係發展得很平穩,瀟慢慢地就把自己完全投入了進來。女孩 為什麼就是這樣,喜歡把自己完全地投入到一個男人的懷抱與夢想中,在 他緊緊地擁抱住瀟的時候,平這樣想著。

兩年後,他們開始商量結婚的事情,周末的下午,平帶著瀟去商場買 婚紗。在買完婚紗剛要走出商場的時候,他忽然觸電般地,然後停了下來,對瀟說,你先回去,然後就飛一般地跑了出去,隻留下瀟一個人在商 場門口目瞪口呆。

瀟在家裏等平,等到晚上11點多的時候才見平回來,瀟問他發生了 什麼事,平隻是搖頭, 一句話都不說。

從那開始,瀟就感覺到自己與平之間已經沒有了以往的默契,兩人之 間好像隔了什麼東西似的,憑直覺她感覺到她和平之間的這段情感快要走 到盡頭了。在無數個寂靜的夜裏,她常常起來看著身邊的平,平睡覺的時 候像個孩子,瀟忽然這樣想著。

然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眼淚流在了臉頰上。

終於,有一天,平對瀟說,“瀟,你還是找另一個適合愛你的男人 吧,我不配。”

瀟很平靜,她知道這一天終究是要來臨的。從他們買回婚紗的那一天 開始,她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這份感情已經走到了盡頭。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收拾了幾件衣服就離開了。 從此以後,平再也沒有得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

兩個月後,平結婚了,新娘是一個叫靜的女孩,靜聲音很沙啞,她的 臉已經幾乎完全毀掉, 一條條紅色疤痕裸露在空氣中,甚至在左臉頰上還 可以看到一小塊無法掩飾的森森白骨。

當前來祝賀的人們看到靜的時候都驚呆了, 一個個不知道說什麼好。 送走客人之後,平和靜並排坐在床上。

你為什麼看到我這模樣都還要娶我?靜看著平,滿臉溫柔地問。 不為什麼,平輕輕地握著靜的手說。

你一定要說,靜的話語開始激動起來。 平猶豫了一會,說:“好的,我說。”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因為我在商場門口看見你低頭間溫柔的樣 子像極了我的初戀情人琳。”

靜定定地看著平,忽然淚流滿麵。 那一刻。她忽然好想告訴平。

琳在畢業前夕的化學專業實驗中不小心讓硫酸嚴重燙傷了臉部,在治療中又影響了聲帶。

琳無法把這樣的消息告訴平,隻好順從父母的意思出國留學。

琳在國外的三年時間裏,無法擺脫平的影子,於是她決心回國看看, 她隻想在平的身後靜靜地看他 一 眼。

靜沒有想到平會喜歡上她這樣 一個已經毀了容顏的女子。 靜沒有想到平會愛她如此之深。

靜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平事情的真相 今日麵目全非的靜就是昔 日與平有過十年約定的琳。

愛上你是一個美麗的錯

人生最大的悲劇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 而是相愛的兩個人卻錯過了相守的時間和 地點。

女孩遇到男孩時才7歲。男孩是省長的兒子,因為學習不好所以才被 放到農村成了女孩的鄰居。男孩除了學習不好以外什麼都是最優秀的。女 孩常和男孩玩家家酒,女孩說:“長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男孩猶豫 了一會說:“爸爸是不會同意的。”女孩便不再理男孩。

直到女孩13歲,男孩離開農村,去了美國。男孩走的時候女孩抓住 男孩的手哭著說:“你一定要回來”。女孩聽大人說省長的兒子將來要娶 的女孩一定是門當戶對的。從此女孩就幻想有一天自己的親生父母開著車 來接自己回家,女孩又搖搖頭說:“我的親生父母就是農村人,我怎麼會 是公主啊。”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都十年了。女孩已是北大一年級的學生了,女 孩很漂亮,氣質也很好,身邊的追求者更是數不勝數,女孩真的變了好 多,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個灰姑娘變公主的幻想。女孩有時候也會想,也許 那個男孩早把自己忘了,想到這時女孩就會很傷心。

大四那年,女孩和同學一起去一家大公司麵試。當女孩看到麵試的主 考官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時愣了。結果可想而之。過了好久同學還笑女 孩,見了帥哥就傻了,不但和帥哥沒說上話就連工作也丟了。女孩又去過 幾次那家公司,不是為工作,而是為了那個麵試的主考官,女孩認定他就 是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男孩,可是卻再也沒有見到他。

女孩畢業後選擇到男孩所在的公司上班,終於又見到了男孩。男孩已是公司的總經理,穿一身名牌西服,白襯衣,白格子領帶,黑色皮鞋,帥 氣而紳士。女孩聞著男孩身上的古龍牌子的香水問到:“還記得14年前 嗎?在一個偏僻的農村。”男孩坐在女孩的對麵想了一會說:“記得,請 問有什麼事嗎?女孩笑了說:“那也一定記得那個女孩吧”。男孩仔細打 量著女孩說:“你就是那個女孩”。女孩幸福的笑了。

女孩可以感覺到男孩的愛,可是女孩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男孩一直 都是愛玩的,尤其是和女孩比耐心,比誰有耐心接受對方的表白。女孩似 乎看出了男孩的心思,女孩也下定決心和男孩玩玩心理戰。男孩見了女孩 曖昧的笑笑,而女孩就會很幸福。當然女孩依舊會有那個老掉牙的幻想。

有一天女孩的父母打電話有重要的事讓女孩回家。女孩心慌意亂的回 到家,看到家中停著一排排豪華的轎車。女孩的父母用哭的沙啞的聲音 說:“其實我們並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你是公主 命。”女孩應該高興的,幻想終於成為了現實,就可以和心愛的男孩相愛 了,可是女孩看著年老的父母,心裏酸酸的。當女孩看到省長夫婦時,腦 子一片空白,省長激動的說:“女兒,對不起,當年你走丟了……”女孩 哭著跑了說:“這不是真的”。女孩在海邊整整哭了一夜,女孩開始恨那 個灰姑娘變公主的幻想。

女孩搬到了省長家,男孩對女孩很好。女孩從男孩眼裏再也看不到那 種曖昧的眼神,有的隻是兄妹之間的關懷。 一個星期後,男孩把女朋友領 到家。女孩心痛的要死。女孩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愛男孩,可是愛情不是說 愛就愛,說不愛就可以不愛的。

男孩很快就結婚了,女孩的心似乎死了,女孩沒有哭,也沒有祝福男 孩,而是去了男孩曾去過的美國。在美國的三年裏,女孩的心也靜了,每 天重複同樣一件事,去教堂給男孩求福,日子似乎過得很好。

女孩再次見到男孩是在醫院。女孩再也看不到男孩貪玩的樣子,看到 的隻是成熟和穩重。男孩看到女孩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心疼的說:“一會 我就去化驗血,隻要血型一樣就可以做手術,你不會有事的”。女孩對男 孩笑笑。

血型出來的那一天,男孩在海邊,從不抽煙的男孩,抽了一盒煙,對著大海大聲吼:“老天為什麼要這麼捉弄人”。男孩天黑來到病房笑著對女孩說:“你很快就可以做手術了。”女孩很平靜的說:“剛才爸媽來過了,說我走失以後,因為孤獨所以到孤兒院領養了你。如果早知道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我不會錯過你”。男孩靠著牆點燃了一支煙苦笑著說: “當我不希望你是我妹妹的時候,你卻成了我妹妹,讓我們無法相愛;而現在我多麼希望你就是我妹妹,這樣我就可以救你,隻要你活著我對未來就會有希望,就不會害怕一個人麵對黑夜。”女孩哭著說:“你知道嗎?自從我走進這個家以後,我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我害怕黑夜,更怕孤獨和寂寞。看到你卻不能愛你,我的心好痛。可是我得裝作堅強,不能讓你 看出我的脆弱。”男孩抱著女孩哭著說:“因為沒有你在身邊,我的人生也好累,好辛苦,不知道什麼是幸福”。

三個月過去了,白血病是不好治的,尤其還沒有找到相同的骨髓。男 孩找了中醫,找西醫。女孩的病還是越來越嚴重,女孩的最後一個願望就 是想和男孩一起去看海。在海邊男孩摟著女孩說:“真的希望就這樣摟著 你過一輩子,當我們老了,走不動了,就在這蓋一間房子。每天粗茶淡飯的,早晨一起看日出,晚上一起看日落”。女孩笑著流淚了說:“真好, 那是我夢幻中的日子。如果有來生一定要等我,不管我變得多醜,脾氣多 壞,你都要抓著我不放,如果我的人生裏沒有你,我會迷失方向”。男孩 哭著說:“我會的。”

人生最大的悲劇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而是相愛的兩個人卻錯過了相 守的時間和地點。

杯子和水的愛情故事

愛情,往往是經曆了痛苦才知道珍惜, 總是到無法挽回才會覺得後悔。愛情是這樣,生活中其他很多東西也是這樣,總是失去了才覺得珍貴。

有一天,杯子對主人說:“我寂寞,我需要水,給我點水吧。” 主人說:“好吧,擁有了想要的水,你就不寂寞了嗎?”

杯子說:“應該是吧。”於是,主人把開水倒進了杯子裏。水很熱,杯 子感到自己快被融化了,杯子想,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然後,水變溫了,杯子感覺很舒服,杯子想,這就是生活的感覺吧。

後來,水變涼了,杯子感到害怕了,怕什麼他也不知道,杯子想,這 就是失去的滋味吧。慢慢的,水涼透了,杯子絕望了,杯子想,這就是緣 分的“傑作”吧。

杯子說:“主人,快把水倒出去,我不需要了。”但是,主人不在。杯子感覺自己快壓抑死了,可惡的水,涼涼的,放在心裏,感覺好難過。

杯子奮力 一 晃,水終於走出了杯子的心裏,杯子好開心,突然,杯子 掉在了地上。杯子碎了,臨死前,看見了,它心裏的每 一 個地方都有水的 痕跡,它才知道,它愛水,它是如此的愛著水,可是,它再也無法把水完 整的放在心裏了。

杯子哭了,它的眼淚和水溶在 一 起,它奢望著能用最後的力量再去愛 水一次。

愛情,往往是經曆了痛苦才知道珍惜,總是到無法挽回才會覺得後悔。 愛情是這樣,生活中其他很多東西也是這樣,總是失去了才覺得珍貴。

裝在玻璃瓶中的天空

他要去找小喧,要告訴她,她早已是 他心中的第一了。他要用一生的愛去嗬護 小喧,他要和小喧相互扶持,相守一生。

小喧去澳洲前,送了一個玻璃瓶給一平,裏麵是滿滿一瓶的幸運星。 小喧說:“一平,這些幸運星都是我親手折的,每顆星星都有一句話,你 一天拆開一顆,如果你讀完了所有的星還不想來找我,就再也不必來了。”

小喧說完,便轉身進了檢票口。

一平高三那年,小喧從省城搬來,成了一平的鄰居。以後,小喧有不 會做的功課,常跑去問一平, 一平總是很耐心地講給小喧聽,小喧凝望一 平的眼光充滿了崇敬。

小喧低一平兩級,兩個人在同一所學校,卻不一起走。那時一平熱愛 騎車,而小喧總是步行。 一 日,小喧正行走在上學的路上, 一輛單車在身 邊突地刹住,小喧扭頭,卻見是一平正一隻腳踏在地上,另一隻腳踩在單 車的踏板上,對她微微地笑。

那天之後, 一平常用單車載著小喧一起去學校。坐在後座上,小喧看 著一平寬寬的肩膀和被風吹得鼓鼓的衣服,禁不住想環住他的腰,伏在他 的背上,感受他溫暖的氣息。

一年後, 一平考上了大學,因為住校,隻有在周末,小喧才能見到他。 一平不知道,那時小喧心內有一個願望,就是考上一平念書的大學, 與他天天見麵。

小喧的願望很快就實現了。

在大學, 一平是校籃球隊的“喬丹”,每有比賽,小喧一定是“啦啦隊”的隊長,為一平呐喊助威; 一場球下來,小喧會飛跑到一平麵前,為 他遞水擦汗,體貼入微。

係裏好多女生都知道小喧在暗戀一平,有時,也忍不住問她與一平之 間有沒有開門見山。小喧便說:“這種感覺是最好的,為什麼要落入俗套 呢?”小喧一直固執地以為,她和一平之間相戀已是事實,講出來隻是遲早 的問題。直到幾個月之後的“華山之遊”,才徹底打碎了小喧的夢。

“華山之遊”是機械係一平他們舉辦的。小喧也湊熱鬧嚷著鬧著要和一平一起去玩。小喧總以為,這是一次美麗的旅行,因為她和一平的愛情將融入山水,也許, 一平會對她表示什麼。然而,小喧卻沒有料到, 一平身邊多了一個漂亮女孩,他給大家介紹時說:“這是我的女朋友, 叫陸丹。

小喧看著陸丹,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一平叫她上車,她才發現 自己眼睛裏含滿了淚。在去華山的路上,小喧一直很沉默,怎麼會這樣 呢,一平什麼時候交的女朋友,她怎麼會一點不知道呢?

直到上了華山頂,小喧才像是從夢幻中清醒過來似的。時值半夜,小 喧一個人坐在旅館的平台上,她凝視著綴滿星星的天空,感覺自己的心一 點點地碎了。

就在小喧無限傷感之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怎麼不進去一 起玩?”

小喧扭身,卻是陸丹。

陸丹是個極漂亮的女孩,眼睛很大,看起來特別靈秀。小喧知道了陸 丹是武大法律係的, 一年前,她和一平在全國大學生運動會上一見如故。 這些,一平沒有告訴小喧,他總把小喧當成一個孩子。

陸丹很健談,不覺中聊到了一平。小喧問:“你和一平感情怎樣?” “我愛他。”小喧沒有想到陸丹這麼直率。

“那他呢,也愛你嗎?”

“當然。”陸丹自信地微笑。

小喧不再說什麼了,這是個不眠之夜。

華山歸來,小喧不再去找一平了。盡管她是那麼想見他,卻努力克製著自己那深藏的感情。小喧一天天地瘦下去。 一平也明顯覺出了小喧的變 化,卻從未往其他方麵聯想過,他以為小喧功課緊張,而且他又忙著與陸 丹談戀愛,也就沒怎麼在意。

小喧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過那段痛苦日子的。好在,終於畢業了。 畢業典禮,小喧在台上唱一首孟庭葦的《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情至深處, 小喧忍不住有種欲哭的衝動。這時,她看見了在舞台下的一平,小喧怦然 心跳,一平的眼神如此專注。

小喧沒有想到, 一平會來。自一平畢業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一 平了。為了避免再見一平,小喧周末都很少回家。

慶典結束, 一平在後台找到了小喧。他們在學校外的小酒館喝酒。 一 平很消沉,原來陸丹已另有所愛,要隨新的男友出國,他們已在一個月之 前分手了。看著一平痛苦的表情,小喧很心疼。

日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那段日子, 一平常常借酒澆愁,每回小喧坐在他身旁, 一邊勸他不要 再喝了,一邊還要忍著巨大的痛苦,聽他細訴與陸丹點點滴滴的愛,小喧 知道一平對陸丹的愛太深切了。

有一天, 一平的醉酒終於讓他因胃出血住了院。小喧知道消息之後, 家也不回地趕去了醫院。病房裏, 一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小喧望著他蒼白的臉,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 一平醒來的那一刻,小喧一直都不曾流出的淚終於順著臉龐滑落到一平的手上。

病中,一平清醒了許多,對於感情的創傷也看得淡了。那段日子,小 喧常去醫院看他。 一天清晨, 一平剛醒來,小喧已端了一罐湯來看他。在 小喧的勸說下, 一平一匙匙地喝著湯,湯很香,感覺是煲了很久的。小喧 看一平喝完,才滿意地說:“以後我每天都給你煲湯喝,我在裏麵放了香 砂,聽說香砂最養胃了。”一平心裏一陣感動。

小喧走到窗邊為他打開窗簾,窗外的陽光霎時瀉滿了整個病房,小喧 站在陽光中,整個人被籠上了一層金色。那一刻, 一平覺得小喧是長大 了,再不是從前那個調皮的小丫頭了。 一平內心忽然產生了一種想將小喧 攬入懷中的衝動。

病愈後,一平開始頻繁地約小喧,態度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像對小妹妹 般了。終於有一天,在月亮下, 一平拉住小喧的手說:“我喜歡你。”小 喧在一陣沉默之後,問一平:“在你心中,我和陸丹誰比較重一些。”

小喧抬頭看一平,她多希望一平說她比陸丹重要呀,然而, 一平卻沉 默不語。小喧不想難為一平,她說:“我們走吧。”

過了一個月,小喧去找了一平,告訴他,她已申請了到澳洲留學,很 快就走。

一平覺得很突然。他凝望著小喧的眼睛,問她:“可以留下嗎?為我。” “一平,留下一個人不是要問她問題,而是要給她一個答案,你懂嗎?”

小喧回避一平的眼神,“我不要求做你心中的唯一,我隻想做你心中的第 一,雖然,我是那麼那麼愛你,卻不想永遠活在別人的陰影裏。”

小喧走了。 一平望著她留下的那瓶幸運星,內心想的都是小喧對他的 好。他打開一顆幸運星,隻見上麵寫著:““一生守候’不是一句簡單蒼 白的山盟海誓,而是無數個平淡日子的同舟共濟、相濡以沫。”

讀著幸運星上的這句話,想著小喧臨走時悲傷的眼神和孤寂的身影, 一平心裏一陣酸楚,終於決定遠赴澳洲尋找小喧。

就在一平收拾行囊的時候,陸丹竟然回來了,她說在國外生活很不 習慣,而且她覺得自己所愛的還是一平,請一平原諒她,他們可以再從 頭開始 。

一平猶豫了,他重新和陸丹交往。

再和陸丹交往, 一平已完全沒有了從前的熾烈感覺,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些生疏的東西隔著。每天與陸丹告別後, 一平便開始拆閱幸運星,讀著幸運星上的話, 一平想的都是與小喧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在他最失意時, 小喧曾經那樣安慰過他。 一平這時才恍然他心裏已放不下小喧了。

終於,一平告訴陸丹,他愛小喧。

他要去找小喧,要告訴她,她早已是他心中的第一了。他要用一生的 愛去嗬護小喧,他要和小喧相互扶持,相守一生。

飛機上,一平打開一顆顆幸運星,每一顆星帶給一平的都是震撼與感 動,他慶幸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天上的一顆星,是地上的一個女孩,屬於你的隻有一個,找到後請 珍惜它吧,失去它你將失去整個天空。”

“真正的愛情是人生旅途中手拉手的攙扶,是兩根琴弦在同一旋律中 和諧的顫動,它不是自私的占有,而應是雙方互信互守的專一。”

打開最後一顆白色的幸運星,上麵的話令一平觸目驚心:“一平,雖 然我給了你短暫的一年的時間,但我給自己的卻是長久的一生,不管你會 不會來找我,我都將為你一生守候,因為你是我的最愛。”

當長發拂過你的臉

風中拾綴起與你的點點滴滴,感懷與 你相依的日子,總是讓我莫名憂鬱和幸福。 風吹過了無痕跡,而心卻還是傷痕累累。

一整個下午,我都在睡覺。睡的昏天暗地,頭暈眼睛模糊的時候才起 床。看到窗外的暮色漸漸降臨,黑暗會在幾分鐘之後覆蓋整個的城市。

昨天我想是很快樂的一天。廣州的天空飄著細雨,很美麗很浪漫的那 一種。我一直都想,在廣州的街頭,會邂逅一個美麗的女孩,開始一個在 雨中浪漫的故事。然後我們在雨停的時候,輕聲說著再見,轉身,消失在 茫茫的人海。

下午的時候,我去找一個朋友。她來廣州過“五一”。我去到她那裏 的時候,天空正下著雨。我笑著對她說:我把雨帶來了。她說:好啊,我 也一樣喜歡著雨。嗬嗬,原來喜歡雨的孩子並不是我一個人啊。

我們走在雨中的大街上,女孩偎依在我的身邊,很美麗很幸福的感覺 在我的心頭浮動。我為她撐起小傘,小小的傘下,我們走在雨中。聽著細 雨打在傘上的聲音,像是一首遙遠的童謠。歡聲笑語從傘下跳出來,傳出 很遠很遠。那一刻,我知道了,什麼是快樂,什麼是幸福,我想自己已經 陶醉。

我們去逛街,微笑著看雨中的人群車輛穿梭。我們在廣場看到那些可 愛的天使和平的鴿子。我們看到它們振翅飛入城市狹長的天空中,翱 翔,以最美麗的姿勢。那讓我們找到彼此的共同點,其實,很多時候,我 們都一樣渴望著去飛翔,我知道,飛翔是快樂的。

逛累了,我們走進了網吧,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裏,做著真實的事情。

我寫那些自己喜歡的文字。我是真的很喜歡文字,它讓我記錄自己的悲傷 和快樂。也記錄自己對生命的感悟。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其實快樂是可以 自己找的。

走出網吧的時候,已經深夜10點。在隔壁的小店裏吃東西。我把那 些好吃的東西都夾給她,看她靜靜的吃著,那時候,我感覺到自己是幸 福的。沒有兩個人的煙火,也沒有浪漫的夜色,隻是心裏卻一樣莫名地 感動著 。

晚上11點,沒有車子回去了,我不知道該去哪裏。最後,選擇去網 吧,我讓她回去,可是她卻固執地要陪著我,我隻好做罷。我們隻要了一 台機子,我讓她上,自己則在一旁靜靜地坐著,捧著《陶醉到午夜》看, 也為自己點著煙,吐著煙圈,隻是思緒卻在飄飛,飄到遙遠的夜色中。

她累的時候,伏在桌子上睡著了。開始長長的頭發輕輕覆蓋著她的臉 龐,在燈光下,看到安靜和祥和,還帶著一絲微笑在嘴角,我笑了,真是個孩子,我的手輕輕拂過她輕柔的發絲,感覺自己的幸福就在身邊。

我知道她睡了,可是我卻沒有絲毫睡意。看到她熟睡的樣子,我的心 開始疼痛。明天,天亮的時候,我們又將離別,這樣的幸福像風中的雨一 樣,落在心頭,卻是留不住的。

我知道,快樂和幸福隻不過是天上的星星,隻會點綴,而不會掛滿整 個星空。有些東西是注定了不屬於自己的,就像天上的星星,摘不到,我 們就要學會放棄。有些人或事,不能夠擁有,也要學會放棄。

我想自己是真的感動,對於一個隻見過一麵的我,她卻那樣的放心, 並且願意承擔著會被親人責怪。難道她不怕我會讓她受到傷害嗎?那一絲絲的感動,讓我的心開始飛翔,在一個空曠的,漆黑的夜裏,在那片屬於自己的天地上,舒展著自己的雙翅,輕輕地,飛翔……

我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用手環抱著這個女孩,她讓我感覺到溫暖。 我在她耳邊輕輕訴說,我知道自己隻是傾訴,我不想讓她知道。可是,她是否會聽到我說的話呢?有些她會聽到,也許,她會明白。隻是我們始終 是要離開的。我們相遇,隻是風把我們吹到了一起,風還會把我們吹開的,在彼此還來不及珍惜的時候,我們各自在各自的人生路上走著。

以為沒有人陪伴的夜,會寂寞得胃痛。可是有人陪伴,又能怎麼樣 呢?我們都是孤獨,隻需要陪伴,不需要相愛,這個世界也許一樣孤獨。 那時候我知道,自己想要的,其實是一些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它們像 植物,在心底腐爛,然後,消失。

我想起了小憂,也想起了羽。在離開愛情的日子裏,是小憂給了我力 量,讓我心不再那樣孤獨,隻是我們依舊還是陌生。我們是生活在虛擬網 絡上的兩個人,是我自己太多情。

有時候,我想我們隻能和自己同一個世界的人在一起,那樣才會安 全。我以為,我和小憂是同一個世界裏的人。而事實上,我們不是的,我 們隻是像在列車上最後的兩個顧客,彼此給予安慰,然後,告別。

我們的生命中,總是會有很多人要告別。我的生命中走著很多女孩, 她們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但是我知道,最後,我們都一樣要告別,畢竟 我們都有各自的人生路要走,帶給彼此的,隻是一些生命認為它要給我們的東西。

我終於可以微笑著,在風中對著過去,揮揮手,說再見。也許,停留 的已經太久了吧。那麼,何不讓它們都各自離開;也許,那才是最好的結 局。當我們走出網吧的時候,看到溫暖的陽光,我們並肩走在大街上,有 幽幽的影子跟在身後,留住的隻是瞬間,留不住的卻還是永遠。

風中拾綴起與你的點點滴滴,感懷與你相依的日子,總是讓我莫名憂 鬱和幸福。風吹過了了無痕跡,而心卻還是傷痕累累。

我相信,時間的長河會淡忘一切的。沒有愛情的人生,雖然不會很完 美,但一樣有著感動和美麗。試問自古至今,誰人能夠擁有完美的人生 呢?人生因為不完美,才有著感動和美麗。越是不起勁的人生,帶給人的 想象也越多。

生命中,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會讓我們不經意地想起很多。而在回 憶的途中,灑下的淚水,也是彌足珍貴的。

用牙咬住的生命

她喃喃道:“親愛的,我知道我當時 一鬆口,失去的不僅是你,也是我後半生 的幸福…… "

這是發生在旅遊景點裏的一個真實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是兩位 老人。

一天,兩位老人離開旅遊團,相攜著到山崖上看夕陽,夕陽無限好。 西天燃燒著橘紅的霞光,猶如一場繽紛而下的太陽雨,濺落在山石草上, 跳動著燦爛無比的陽光。

兩位老人如醉如癡地欣賞這美景,突然,她感到身邊有一個東西往下 墜落,她下意識地伸手一拽,拽住的正是她失足的丈夫。她拽住他的衣 領,拚命往上提拉,但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他懸在山崖上也不敢 隨意動彈,否則兩人都會同時摔落穀底,粉身碎骨。她拽著他實在有些支 撐不住。她的手麻木了,胳膊又腫又脹,仿佛隨時都會和身子斷裂。她意 識到瘦弱的胳膊根本拉不住他太沉的身體,她隻能用牙齒死死咬住他的衣 領,堅持到最後一刻,她企望有人突然出現使他絕處逢生!

他懸掛在山崖上,就等於把生命釘在鬼門關上,在這日落西山的傍晚,有誰還會來到山崖上?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說:“放下吧,親愛的 ……"

她緊緊咬住牙關無法開口,隻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吱聲。 1分鐘過去了。

2分鐘過去了。 10分鐘過去了。

冥冥中,他感到有熱熱的黏黏的液體滴落在他的臉上。他敏感地意識 到是從她的嘴巴裏流出來的血,還帶著一種鹹鹹腥腥的味道。他又一次央 求她道:“求你了親愛的,放下我吧!有你這片心意就足夠了,麵對死 亡,我不會埋怨你的 …… ”

她仍死死咬住他的衣領,無法開口說話,她隻能用眼神再次阻止他不 要掙紮。

1小時過去了。 2小時過去了。

他感到有大顆大顆熱熱的液體滴落在他臉上,他知道她七竅在出血了,他肝腸寸斷卻無可奈何。他知道她在用一顆堅強的心和死神相抗爭。 他幡然感悟到生命的分量此時此地顯得無比沉重,死神如鷹鷲般拍打著有力的翅膀,時刻向他俯衝、襲擊, 一不小心生命就會被包埋在蠶繭裏終止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旅遊團的人們舉著火炬找到了山崖邊,終於救下 了他倆。她在不遠的一家醫院裏住了好長時間。

那件事發生後,她的整個牙齒都脫落了,並從此再沒有站起來。 他每天用輪椅推著她,走在街上,看夕陽。

他說:“當初你幹嗎拚命救下我這個糟老頭子呢?親愛的你看你,牙 齒 … … "

她喃喃道:“親愛的,我知道我當時一鬆口,失去的不僅是你,也是 我後半生的幸福 …… ”

他推著她向夕陽走去。

人們都看著他倆融在太陽裏,成為一道最美麗的風景。

不須奇緣

這樣的機緣,這樣的等待,似很平常, 卻很美好。

那年,在一個家庭舞會上, 一曲終了,他輕聲問她:“可不可以,做 個朋友?”她拒絕了,因為當時她生命中還有另一個男孩子。

大概半年後,他們相遇的那次舞會的主人又組織了一次聚會,她提前去幫忙。電話響,她隨手接過,是個男聲,要她轉告主人,說他不能來。 末了,問她:“你貴姓?”她說了。那端突然說:“別掛別掛,你是不是, 是不是……”她也聽出了他的聲音。

隨意聊了幾句,言談中,她知道他調動了工作,現在在一家石油公司 的勘探隊,他也知道她與男友吹了,兩人隔著長長的電話線忽然地沉默, 然後他期期艾艾地開了口:“可不可以,做個朋友。”

“可以。”她很快地答,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提出約會,說定了時間地點,她準時赴約。 沒想到他竟然失了約。

正是暮春,南京已經開始了它著名的高溫天氣。她在約會地點足足等 了40分鐘,汗流浹背,幾次想走,卻又擔心他會突然來到,像她一樣苦 苦等待。

她後來還是隻有走了,白白浪費了一個下午,卻並不太生他的氣。 雖然隻是一麵之交,卻總覺得他不應該是這種人肯定是真有不能脫身的事。

隻是,又一次地錯過……也許真的是無緣。 她在靜夜想起,微微地苦笑。

冬天來的時候,她發了年終獎,決定為自己添置幾件衣物,就去了新 街口。

南京的新街口,相當於北京的王府井或者上海的南京路,它的繁華可 想而知。年底時分,又是一年中最擁擠的時分,人在其間,連進退都不能 隨意自主,而必須取決於周圍整個的流向。

她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擠來擠去,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茫然地看著那人,想不起是誰。

那人臉上浮現出窘窘的笑容,說了自己的名字。

她一怔:“啊,是你?那次你到底為什麼不去?”

他所在的勘探隊是流動性很大的單位,就在約會當天的上午,他接到 出差的緊急通知,想取消約會,卻不知道她的電話和地址。實在是太倉促 了,怎麼都沒有辦法跟她聯係上,在火車上還耿耿地念著,希望她不要等 太久,希望她不要生他的氣。

在大西北的荒沙大漠裏, 一呆半年,直到前一個星期才回來。不是不 想去找她,然而想起自己的失約和她應有的惱怒,便覺得無顏見她。今日 到新街口也沒什麼目的,不過是人閑下來找個地方打發時間,不料一眼便 認出她。

他們一年多沒見過麵了,她已剪掉了長發,細巧的身段裹在臃腫的大 衣裏,在冬日下午的陽光下,與舞會上截然不同。而他仍然在武漢最擁擠 的街頭,在千萬人裏,認出了她的背影。

此後,他們結合,生活得很幸福。

這樣的機緣,這樣的等待,似很平常,卻很美好。 什麼是幸福?這才是真正的幸福!

一個人的初戀

原來,遺忘也是一種祝福,轉身也是 一種深愛。他孤獨一人在不同的城市輾轉 流浪,拿出最珍貴的青春歲月,隻為延續 這段隻剩下一個人的初戀……

18歲那年,她戀愛了,在大學校園裏挎著那個男孩的手,笑靨如花。 同學們碰見,當麵就表示羨慕:“你男友真帥啊,真是天生一對!”男孩 的臉微微紅了一下,靦腆地低了頭。

男孩的確眉清目秀,玉樹臨風,但是她更喜歡他的這份青澀,透著一 股純純的愛。

三年後,她即將畢業,帶著男孩回到縣城的老家,麵見父母。

誰知道,父母問明男孩情況,麵色立刻變得陰冷。男孩臨走時,她的 父親說:“請把你提的東西也帶走,我們不需要。”

男孩麵紅耳赤地說:“伯父,您盡管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您女兒的!” 父親冷笑著反問:“你隻是個做點心的,我女兒是大學生,你能給她幸福 嗎?”

平生第一次,她居然大聲嗬斥父親:“爸爸怎麼這麼說話!”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挨了重重一個耳光,臉上腫起老高。父親瞪著她:“這是 我第一次打你,但如果你不聽話……在他和我們之間,隻能做一個選擇!” 母親則眼淚漣漣,苦苦相勸。

最後,女孩哭著送男孩回了旅館。

回到家後,她明確表示不願意放棄這段戀情,甚至絕食反抗。父母把房子鎖了,她就從窗戶裏爬到隔壁阿姨家,偷跑出來,去小旅館找他。 他仔細看她,輕輕撫摸著她臉上紅腫的指印,忍不住落下淚來,半天說不出話。

當年,他們是在校園附近的西餅屋認識的。她愛吃巧克力棒和草莓蛋糕,愛穿白裙子,愛笑,和店裏的人很快就熟了。他是店裏有名的點心 師,看見她就會臉紅。有一天,店裏人很少,他現場製作了蛋撻,在上麵放上一顆葡萄幹,特意推薦給她,輕聲地說:“這是公主蛋撻,我覺得很 適合你。”她瞟一眼他,他臉紅得像水蜜桃,她吃了一口蛋撻,香甜可口, 溫暖四溢,一直甜到心扉——這就是初戀的滋味嗎?

鑲有葡萄幹的公主蛋撻一直是她三年的專屬,甜蜜了她整整三年。現在,痛苦也來得驚天動地。 一向孝順的她實在不忍心看著父母以淚洗麵, 日漸憔悴,每每說起就抽噎個不停,卻仍握住他的手:“沒關係的,我們還是要在一起!"

當她第六次偷跑出來去旅館,服務員卻交給她一個小小的紙疊千紙 鶴,說那個男生已經退房走了。

她心慌意亂,不知所措。那段日子,她幾乎天天失眠。當她終於拿到 路費去省城的西餅屋找他,他已經辭職走了,她幾乎夜夜哭泣。

再後來,她終於消退了對他怯懦的痛恨與思念,和公司裏收入豐厚的 部門經理談戀愛了;再後來,她嫁人生子,周末坐在自家的小車裏一家人 去郊遊賞花。

歲月明媚,生活圓滿。初戀,隻剩一道淡淡的痕,唯有那隻紙鶴,她 仍夾在自己的日記本裏。已過6年,她倒騰舊物,忽然看見那隻千紙鶴, 有點悵惘,竟不自覺地拆開,猶如拆開自己一度無解的心事。

裏麵卻是有字的,密密麻麻,寫得緩慢細致:“希望一輩子讓你做我 幸福的蛋撻公主,但帶給你的卻是痛苦。你每次來都會更瘦更蒼白,我心 疼死了。那三個月我私自找過你的父母很多次,苦苦哀求,毫無結果。不 忍讓你如此掙紮矛盾,我隻有先行退出,讓你徹底忘了我,才有空白填補 新的幸福 …… "

鋼筆字跡模糊的,有他的眼淚。

她想起父母當年說,他從不爭取, 一走了之,算什麼男人?

現在說這些再沒有用,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給母親打了電話:“他當初找過你們很多次嗎,到底誰在說謊?”母親沉默了很久,居然歎了口氣, 悠悠地說:“他還真是癡情的孩子。”

他的確無數次地找過她的父母。最後一次的情形,她的母親記得一清 二楚。

他當時黑著眼圈,襯衫晃晃蕩蕩的,有點魂不守舍地說:“我準備離 開她了,再不聯係她,讓她徹底忘了我,但是——伯母,今後我會給您打電話,請您告訴我她的近況好不好?要不然,我擔心自己忍不住去找她 ….…"

“頭一年,他一周打一次電話。他慢慢知道你談戀愛了,結婚生子了, 就半年打一次電話。他特意叮囑我,別讓你知道,省得掛念。他的電話是 從天南地北打來的,沒有固定的城市。前三個月,他最後一次打來電話,說他也想成家了,說他遺忘的速度遠遠沒有你快,但是,心裏終於有一點 空白了。”

她在這邊聽著,淚水流了滿臉。

一條流淚的愛情魚

汪峰的淚如洪水決堤,他知道,杭州, 是他的傾城之戀。這座城市,他是再也不 會來了!

汪峰是刻意要來杭州的,因為心裏有一個夙願,他要見一眼詩涵,那 個八年前決絕狠心的女子。

十年前兩人認識的時候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四月,他下樓找同學踢球, 在樓梯拐彎處,一團白衣撞上了他,然後從她懷裏掉出一盒東西,紛紛灑 灑地飄下來,頓時,一股清香彌漫開來。再看撞到懷中的女子,清麗不 俗,汪峰在片刻間明白了什麼叫情竇初開。

灑落的是茶葉,女孩子明眸皓齒,蹙著眉頭。上好的明前茶,全完 了,你知道一斤碧螺春要采七萬個幼芽嗎?汪峰臉紅起來,連聲道歉,隻 看到過采茶姑娘在滿坡綠色前的明媚與嬌柔,並不知道,一斤碧螺春居然 要七萬個幼芽!兩個人蹲下來,一點點將沒有沾到土的茶葉拾起來,女孩 說,那些沾到土的,染了塵埃,再沏出的茶,難喝死了。

汪峰細看她,桃花一樣的眼睛和嘴唇,和他年紀相當,口音是南方人。

後來知道,詩涵是杭州人,今年是和父親一起來姑姑家送明前茶的, 而那一罐茶葉,卻讓汪峰撞翻了。汪峰真心感謝那罐茶葉,因為它認識了詩 涵 。

17歲的汪峰,在刹那間感覺到自己不同以往的心跳,汪峰在給詩涵的 信中寫道,從你撞人我懷裏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是有上帝的。

高考後,汪峰事與願違地留在了北方,詩涵依然在杭州上大學。詩涵說離不開杭州,到哪個城市都有陌生的氣息。於是兩人約定汪峰一畢業就 去杭州。

每年柳綠的時候,是汪峰最高興的時候,因為可以收到詩涵寄來的明 前茶,上好的碧螺春。這時總有同學開他玩笑,汪峰,你的愛情茶又來 了。而當那沸水沏下去後,茶葉在透明的杯中翻滾時,也是汪峰的思念在 心裏翻滾的時刻。

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歡著汪峰,可是,沒有人知道詩涵在他心裏的位置 有多重,汪峰在給詩涵的信裏說,如果他是大海,那麼詩涵就是海中唯一 的魚。

大二時,汪峰準備去杭州時,才發現收到詩涵的信居然有一箱子了, 而所有的信仿佛還帶著江南的氣息:春有杏花春雨,夏有西湖醉意,秋有桂花飄香,冬有斷橋殘雪……於汪峰而言,那無疑是一段傾城之戀,他從骨子裏愛上了杭州。

他們像兩條魚一樣纏綿在一起,彼此都是第一次,興奮得失敗了一次 又一次。詩涵說,汪峰,三生三世前,我認得你。汪峰說,不,千年前或 萬年前,你是那西湖邊等待跟我相會的白素貞,而我是借你傘的許仙。詩 涵捂他的嘴,這個比喻不好,許仙到底負了白素貞,我要你永不負我!兩 個人擁吻在一起,顧不得西湖春意濃,因為小小的旅館裏,愛比春意濃。

大三時,明前茶再寄來時,卻附了一封信,汪峰,我們分手吧,我不 愛你了。簡短到來不及明白就已經心碎。再喝茶時,居然品出那般的清 苦。為什麼,以前喝了那麼多次都是清香,原來有愛,茶會清香醇甜;而 沒有愛,有的隻是茶的苦澀。茶清茶苦, 一念之間。

迫不及待地踏上去杭州的火車,汪峰見到的詩涵,冷冷的,臉色慘 白,隻是她又愛上別人,不習慣和北方男子打交道,因為還是喜歡江南 男人的纖弱和纏綿。大概也習慣江南男人的陰柔之美吧,汪峰恨恨地想, 卻在火車上淚如泉湧。沒有人知道他的青春是在思念杭州的蹉跎中度過 的。他始終未明白詩涵最後的一句話:汪峰,我要你在每年的春天喝到明前茶。

汪峰回來大病一場,然後接受了一直死命追他的高幹子女許佳欣。畢業後,順利地分配到一家中直機關,然後和許佳欣結婚生子。

一年年,時光如長了翅膀,隻是偶爾還會想起詩涵來,那是在每年收 到她寄來的包裹的時候。這時候許佳欣總是諷刺他:“怎麼,那杭州女人 是白蛇嗎?這麼多年還對你糾纏不清?”此時,距離他最後一次去杭州已 經8年了,女兒已經兩歲了,過去的那場初戀,如一段巫山雲雨,想要看 清,總是很難。

遇見多是夢中,還是當初相遇之時,他抬頭, 一張桃花樣的眼睛和嘴 唇,那樣的嫵媚柔軟,那樣的芳香。

但是今年,卻沒有再收到詩涵的明前茶。

那些舊信, 一直被汪峰鎖在抽屜裏, 一次次搬家也沒有丟掉,汪峰知 道有些東西在生命中隻有一次的,而此後所有的山河歲月中,那一幕再也 不會重演。

等不到明前茶,汪峰對妻子說要出差, 一個人來到杭州,他隻想再見 一次詩涵,問她過得好不好?八年過去,她也應該嫁人生子,或者也和許 佳欣一樣生過孩子發胖了?這樣一想汪峰就笑了,從前那些恨居然淡到無 痕,也許真的是有些老了,28歲,馬上就是而立之年了,頭上也有了白 發。於是想見詩涵的念頭就更強烈,就當她是個老朋友吧!讓他心疼讓他 牽掛。

按包裹上的地址過去,鐵藝的門裏是一座30年代的小洋樓,輕輕推 門進去,院內滿樹的梨花正要落了。屋裏出來一個老者,滿頭銀發,老者 笑著,是汪峰吧?汪峰嚇了一跳,跑了幾千裏路,忽然讓人喊出名字,不 由有些詫異,而老者隱隱和詩涵有著相像的麵容。汪峰喊,“伯父。”

進得屋來,卻看到桌上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燦爛地笑著,汪峰 一看就心痛,那笑容燦爛得如同桃花,隻有他知道那笑容有著怎麼樣的美 麗。再一看就驚住了,因為照片是被黑框框住的,刹時如同天崩地裂一 般,詩涵呢?他幾乎語不成聲。

老者領他到二樓,推開一扇門,說,“8年前,詩涵得了絕症……這 是她的閨房,她走時什麼樣還是什麼樣, 一點沒有變。她臨走時囑咐我們 一件事,讓我們給你每年寄去明前茶,要寄十年,詩涵說,十年之後,你已結婚生子,會漸漸忘記她。假如有來世,她還會在四月撞上你,然後愛 上你 …… "

汪峰早已淚流滿麵,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他以為早就 把詩涵藏在最隱秘的角落,現在才知,她永遠像一條蛇盤曲在他心裏。

老者給了汪峰一封信,老者說,“詩涵給你的,她說,總有一天你 會來的。”

汪峰含著淚讀完了信:

峰,這是我今生寫給你的最後一封信了,如果有來生,我還會選擇與 你相遇,然後與你相愛。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在天堂了,而我的愛還在你身邊陪伴著你。 你相信永遠嗎?我相信。因為愛你,我才會相信有永遠,而我留在你眼裏、留在你心中的是我燦爛的容顏。記得初相遇,我給你念過的白居易的詞嗎?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當時我們相依在一起看西湖的落日,那一刻,就是你我的永恒。你說 過你是大海,我就是那唯一的一條魚,可是親愛的人啊,你可知道我是一 條流淚的愛情魚,我的淚流在你的海裏,你卻看不到,隻有我知道我的愛 像那條孤獨的魚一樣,它已經遊不到你的海裏去了,因為它遊不動了。親 愛的峰,詩涵不能和你一起看朝霞落日了,我當了一個逃兵,但卻情非得 已 ……

回程的飛機上,汪峰拿出詩涵的照片來看,照片上的女子那樣的年 輕,永遠地停留在了20歲。他翻開背麵,看見上麵寫著:江南憶/最憶是 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下麵是一行小字:“與汪峰共相思。”

汪峰的淚如洪水決堤,他知道,杭州是他的傾城之戀。這座城市,他 是再也不會來了!

沒有你我會疼

她就是我的一條腿啊,有這條腿的時 候,沒覺得怎麼著,少了她我痛啊,痛得 我受不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和她之間就很少說話了。戀愛的時候,他們倆 有著說不完的知心話,整日浸泡在甜蜜的情話中,仿佛蜜罐裏的甜桃。

每當想起那時的情景,他就很感慨。

婚後不久,那種甜美的生活如同過了保質期,他和她之間開始出現無 休止的吵鬧,從小吵到大吵,甚至氣昏了頭時還動起手來。

妻子會在他身上又捶又打,這種擊打對他而言更像是按摩。他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但緊接著就笑不出來了,妻子用她平時保養得很好的指甲抓破了他的臉。惱羞成怒之下他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弱不禁風的妻一下子就倒在了沙發上,隨即,淚水“嘩嘩”地從眼中落下,流也流不完,像裝滿水的暖水袋摔壞了。他有點心疼,想過去安慰一下妻子,伸出去的手卻被情緒激動的她一把打開。在她抽抽搐搭的哭聲中,他漸漸變得六神無主、 心煩意亂,看著披頭散發、蠻不講理的妻子,突然感到她是那麼的陌生。 “母老虎、梅超風”的形象在他的腦海中盤旋 ……

還有一次,他和她打架的時候,3歲的孩子也在場,孩子嚇哭了:爸 爸、媽媽別打架,寶寶聽話!孩子的話如同給他和妻子施了定身法。看到 孩子那驚恐的眼神,他羞愧難當。以後他們倆仿佛多了一種默契,即使有 了矛盾,在孩子麵前也不會吵鬧,直接就進入冷戰狀態。

冷戰後,妻子總會帶著孩子回娘家,他也重新過起了單身生活。他是 家中獨子,從小嬌生慣養,既不會洗衣服,也不會做飯。

但這難不倒他,平時就去附近的父母家蹭飯,衣服穿臟了就扔進洗衣 機,直到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個遍,家變成了睡覺的地方。即使這樣,他也 堅持不接妻子回家,認為這樣做隻會慣壞她的脾氣。通常情況下,過不了 10天妻子就會帶著孩子回來。在孩子乖巧而聰明的拉攏下,他和妻子才慢 慢開始艱難地對話。

如果沒有孩子,這個家早就散夥了,他和她都這麼認為。

後來即使孩子不在場,他和妻也很少吵架了,可能是吵累了,也感覺吵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冷戰的次數多了,妻子也不會再帶孩子回娘家, 他們逐漸變得越來越無話可說。家庭生活的沉悶令他感到窒息與悲哀,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啊!他有時甚至開始懷念過去吵架的時光,即使有爭執,卻也會迸出火花。而如今他和妻子各吃各的飯,他仍舊去父母家蹭飯,妻子帶著孩子到娘家吃;晚上睡在一間屋子裏,妻子和孩子一張床, 他自己睡一張床。深夜裏無法入睡,他想到自己的婚姻,感覺既絕望又可笑 。

有一天,她下崗了。晚上,他正在看足球比賽。妻子憂傷地說出這個 消息:“好,很好啊。”他視線沒離開電視屏幕,沒聽清她說什麼就應付 道:“你說什麼呀,我下崗了,沒有工作了!”妻子抬高了聲調,眼裏有 了淚水。

他睜大眼睛有點吃驚地看著妻子,“噢,是嗎?”

他有著一份平凡的工作和同樣普通的收入。他知道憑自己一個人的收 入隻能勉強養活一家人。但他還是安慰道,“沒事,你就在家帶孩子吧, 我的工資夠一家人吃飯了”。

他的一句言不由衷的話感動了她,她噙著淚水點了點頭。

但她並沒有在家閑著,而是找了一份編帽子的活,每日在家工作,再 將成品集中送到公司。這種手工活並不輕鬆,每天要做十幾個小時, 一個 月也隻能領到幾百元錢。她嬌嫩的手開始變得粗糙不堪,他勸她別幹了, 她說在家待著太輕閑了也不習慣。半年後,那家公司不再收這種草編的帽 子,妻子又變得無事可做了。

不久之後,她沒有和他商量,就在離家不遠的十字路口擺攤賣起了餐點。孩子被送進幼兒園,晚上到奶奶或姥姥家去住。雖然知道賣餐點是份 起早貪黑、非常辛苦的工作,他仍認為妻子做小買賣讓自己很沒麵子。他 從來沒幫過她,雖然也知道自己這樣做並不對。

他在單位的工作很清閑,沒事的時候他總在想,百己的婚姻是徹底地 完了,沒有交流,死氣沉沉。對妻子他漸漸有了“更新換代”的想法。於 是,一向沉穩老實的他開始在單位和漂亮的女同事開起很葷的玩笑;下班 後也經常和朋友一起喝酒,喝到酩酊大醉,他會肆無忌憚地盯著街上或酒 店裏性感的女人。他尋找著出軌的機會,希望重新收獲一份愛情。然而酒 醒後的他心裏非常清楚,那些漂亮的女孩子都務實得很,根本就不會看上 工資不多、職務不高的他。孤枕難眠的夜,他變得更加痛苦、迷惘……

一天晚上,一位剛離婚的朋友約他一起喝酒。走出圍城的朋友一臉的 輕鬆和灑脫。解放了,終於解放了!這是朋友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他打心 眼裏羨慕朋友。那天,他和朋友喝了一夜的酒,一直喝到次日淩晨4點。 他還能自己走路,朋友卻已經站不起來了。

他送朋友回家的路上,朋友突然號陶大哭。他問怎麼了,朋友嗚咽 道,“我他媽的心裏痛啊,離婚前沒覺得老婆好,可現在總想她。她就是 我的一條腿啊,有這條腿的時候,沒覺得怎麼著,少了她我痛啊,痛得我 受不了!沒有這條腿,我今後的路怎麼走哇?!”緊接著酒勁上湧,吐了他 一 身 。

朋友的酒後真言,讓他一下子怔住了。是啊,他怎麼忘記了妻子的好 呢?像他這樣和妻子各走各的路,最終傷害的是自己啊!

他把朋友送回家中安頓好,洗了把臉,找了件外衣換上。

快到家的時候,他突然在空曠無人的十字路口看到了一個忙碌而又熟 悉的身影。那麼大的一鍋粥是她自己在家熬好,騎著自行車帶過來的。此 時她正在捅開爐子。他突然感到一陣心酸,妻子在家也是最小,從小嬌生 慣養長大的呀。他快步走到妻子麵前。

妻子頭也沒抬地問,“先生,你想吃點什麼?”沒有聽到回應,妻子 又問,“先生,你要什麼?”

“我,我想要你歇會兒!讓我來幹吧!”他的淚水大滴大滴地落在妻子的秀發上。

妻子驚愕地抬起頭,額頭上還有一抹炭灰。

“怎麼了你,喝了一夜酒?”她的淚水撲籟撲繞地落了下來。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昨晚也沒吃飯吧?”妻子問過後,不等他回答,就用自己帶的快餐杯 盛了滿滿一杯粥。“你慢點喝,包子馬上就好。”妻子抹著眼淚, 一邊歡快地忙碌著,一邊不時心滿意足地回頭看他。

那一刻,他沒敢抬頭,眼淚不爭氣地又流了出來 ……

長在心上的樹

老頭說,我說過等槐樹開花時,我就 會回來了,今天我終於回來了。

奶奶的一生竟和一棵樹有關。

小時候,我經常看到奶奶望著門前的樹發呆,這是一棵槐樹。我就問 奶奶你看啥?奶奶說是看樹。我心裏奇怪,這樹有啥看的呢?奶奶就說, 這不是一棵普通的樹,而是長在心裏的一棵樹,等你長大後,你就明白 了 。

每年春天,槐樹開滿了花,樹上就像落了一層厚厚的雪,雪花上飛滿 了嗡嗡叫的小蜜蜂。我發現每年槐樹開花,奶奶的臉上就布滿了笑容,看 槐樹時眼裏多了幾絲柔情。

一天,奶奶趕集去了。我偷偷爬上樹,摘了不少槐花,還弄斷了不少 樹枝,我摘槐花是想讓我媽給我做槐花飯吃。

下午,奶奶回來了,見我弄得滿地的槐花,非常生氣。從不見她發火 的,沒想到一旦發起火來是那麼令人可怕,奶奶漲紅著臉,揚起巴掌打在 了我的臉上。

我哭著向媽媽告狀。

婆媳之間的一場戰爭終於爆發了。媽媽在家是領導,領導著爸爸和奶 奶。媽媽是粗喉嚨大嗓門,吵得街坊鄰居都來看熱鬧。媽媽見觀眾多,便 來了興頭,大聲說,這棵槐樹我早就看它不順眼,我今天非要把它砍掉。

奶奶跳了起來,你有種,你就砍!

媽媽拖了一把斧頭出來,我今天就要把它砍倒。 奶奶攔在樹前說,你要砍樹,先把我砍了。

媽媽的斧頭停在空中。這時,爸爸從地裏回來了,奪下我媽的斧頭, 板著臉說,簡直無法無天了。媽撲到床上哭了起來。

奶奶自知理虧,摘些槐花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就下廚給我做槐花飯 吃。我撅著小嘴不吃。奶奶說,我不是不讓你摘槐花,你看你把樹弄成傷 痕累累了,樹和人一樣,樹也有生命,樹枝就像人的手,人沒手將是多麼 的痛苦啊。我說我錯了,奶奶補充說,這不是一般的樹,你以後要好好對 待它,我點了點頭。

槐花一年一年地開, 一年又一年地落。在這花開花謝之中,槐樹長得 又高又粗了,而我也變成了大小夥。在花開花謝的過程中,奶奶的目光總 是從期待變成失望,在季節的更換之中,奶奶也在一天天地慢慢變老,目 光也開始變得呆滯,有時在槐樹下一坐就是大半天。

槐花又開了,滿院都是槐花香。今年的香好像和去年不一樣,但我又 說不出有何不同。這天的黃昏, 一位老頭在民政局同誌的陪同下踏進了我 家院子,老頭聞到了槐花香,目光充滿柔情,當他的目光落到我奶奶的臉 上時就直了。老頭流著淚說,我就是狗娃……奶奶撲了過去,淚水像條小 溪涓涓長流。老頭說,我說過等槐樹開花時,我就會回來了,今天我終於 回來了。

我頓時明白了,老頭是我的爺爺。爺爺在栽下這棵槐樹時,國民黨衝 進了院子裏,爺爺便成了壯丁被抓走。爺爺走時扔下了一句話,等這棵槐 樹開花時,我就會回來。爺爺一走便是50年,在這50年裏,奶奶年年就 盼望著槐樹開花,盼望著爺爺回來。這棵樹好像就是爺爺的化身,它已經 長在了奶奶的心上了。

轉眼間,奶奶仿佛一 下年輕了幾十歲,她的臉上布滿了紅暈。爺爺 說,感謝共產黨給了我這次機會,否則我這一生將會永遠留有一個遺憾。 奶奶撫摩著爺爺的白發,淚水再次長流。

有爺爺在身旁,奶奶整天嘻嘻哈哈,就像一個小孩,奶奶臉上寫滿了 幸福 。

一個月後,爺爺說他要回台灣。奶奶一下懵了,剛回家,怎麼又要走 呢?爺爺說,我台灣還有老婆孩子,我這次回大陸是想了當年的 一個心願,槐花開時我就回來……下次我回來時,那一定就是我的骨灰了。奶奶 淚流滿麵,泣不成聲,目光呆呆地望著爺爺走出小山村。爺爺走後的當天,奶奶就開始砍樹,她要砍去長在她心中的樹。樹砍倒的第二天,奶奶就病倒了。幾天後,奶奶望著當年結婚時的那套衣服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愛情地震

愛一個人,就要會為她著想,哪怕麵 臨再多的艱難險阻,再多的生死考驗;愛 她,就要不離不棄,從一而終,直到老去遇到他的時候,她正滿世界尋找另一半。她時尚,開朗,而他麵黑, 內向。他和她本沒交集,可他們共同的朋友硬給他們拉了線。

他喜歡她的性格和美麗,而她厭惡他的麵黑與木訥。在他追她的日 子,她選擇了逃避。在她的觀念裏,她的另一半一定要是高高的,帥帥 的,和他一點也不像。麵對她的逃避,他沒有退縮,相反還勇往直前。

他家離她的單位很遠,怕她吃不慣食堂裏的東西,他硬是堅持每天下 班後給她送飯。而她,總對他冷冰冰的,甚至還當麵說他:你長得好醜, 別人都這樣說了。聽了這話他也不生氣,隻是從此不再把飯送到她單位來 了,就隻送到單位門口,然後打她的電話讓她去拿。接到電話時她也會去 拿飯盒,因為她好喜歡他做的飯,美味而又有營養。當時她就想,不吃白 不吃。

這樣的日子他一直堅持了幾個月,在這幾個月裏,她的身邊仍然是帥 哥出沒,而且,在眾多的帥哥中,有一個帥哥特別符合她的條件。她迷上 了他的帥氣,喜歡上了他的富有,所以當他手抱一束紅玫瑰出現在她單位 的門口時,她那顆飄浮的心淪陷了。他把玫瑰遞給了她,並對她說他愛 她,她嬌羞的低下了頭,那時,她對自己說:就是他吧, 一輩子的愛人。

以前的那個他依舊還送飯來給她吃,可她不再去拿他做的飯了,他問 她為什麼,她就狠狠心告訴他她已經找到了真愛,還說希望他也早日找到 真愛。他聽了她的話仍然沒有說什麼,表情卻是相當的黯然。他的心裏一定很難過吧,可他還是對她說了一些祝福的話語,仍然把飯遞給了她,說 就是一個普通朋友請你吃的飯,你也不應該拒絕吧!她接過去了,有點不 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她戀愛的日子,他仍然還會和她聯係,談話的內容不外乎天氣冷 了,多加點衣服;要吃飽,不要餓著;工作不要太辛苦之類。

而她也總是“嗯、嗯”地敷衍著他。那個時候,她的一顆心早已放到 了那個帥帥的他身上去了。

那一段時間,她神采飛揚, 一想起同事和朋友在她麵前讚歎她的他有 多帥多帥時,她就忍不住地笑,她很幸慶自己的選擇,要是當初選擇另外 那個他,唉, 一定被朋友說死。不過,他做的飯可是很美味哦!她搖搖 頭,像要甩去什麼。

閑暇的時候,她很喜歡玩。那個周末, 一些朋友相約去了另一個城 市,他和他都在。以前那個他很坦然,他曾對所有的朋友說過,既然做不成情人,那就做最好的朋友。她也是這樣想的。那天,他們都玩得很盡興,晚了,都不回來了, 一起在一家酒店裏開了房,他們都在一層樓住, 男的住在左邊,女的就住在右邊。

因為很累,她很早就睡了。半夜十分,她和她的室友被一陣很急的敲 門聲驚醒,“地震了,地震了,快出來。”是她男友的聲音。早就聽說這 個城市經常地震,可沒想到會讓他們遇到。

她從床上一躍而起, 一陣激烈的晃動又把她摔回床上,突然又靜了下 來,也許是地震的間歇吧!她飛快地穿好衣服,開了房間的門,“快一點 啦,怎麼這麼慢!”男友催促聲中透出些許不耐煩,這可是有關生命的大 事,見她出來了,男友說了聲“快走!”就邁開了大步。

她那天穿的是高跟鞋,也許是害怕和心慌的關係吧,她走得跌跌撞 撞,正在懊惱之際, 一隻溫暖的大手牽住了她,用力地拉著她往前走。 “他回來拉她的。”她驚喜地想,抬頭一看,卻是原來那個黑黑的他,她呆了,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以為她被嚇壞了,他憨憨地笑:“別怕,有我在!”那一刻,她的眼淚衝出了眼眶,危急時刻陪著她的,竟會是傻傻的他 。

地震很快就過去了,因為那個城市不是震源,所以沒影響到什麼。第 二天,他們一群人坐車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那一路,她默然。朋友都說地震嚇到了她,其實隻有她自己清楚,那次地震,震塌了她心底的某個角 落 。

幾天之後,她在朋友中宣布了一個讓他們很吃驚的消息,她和帥帥的 他分手了,並且接受了黑黑的他的愛情。她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表麵華麗的不一定是真愛,真愛往往藏在那些不起眼的事物中。愛一個人,就要會為她著想,哪怕麵臨再多的艱難險阻,再多的生死考驗;愛她,就要不離不棄,從一而終,直到老去 ……

到了結婚那天晚上,當他問起後來為什麼又會接受他的時候,她溫柔 地望著他笑了笑,說:“因為地震了呀!”而他,卻總弄不清楚這個答案, 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話:“這和地震有啥關係?”接著又憨憨地笑。

惟不忘相思

原來,刻骨銘心的不隻是他吳子規一 人呢,原來,為相思受苦的還有那春閨夢裏人啊。

那年,夏家的櫻花開得雪白一片,夏家二小姐夏青荷正偷偷躲在繡樓 上看父母為自己選的夫君。

18歲的夏青荷出生於相府之家,江南的水孕育出如一朵出水芙蓉的容 顏。15歲時,提親的人踏破門檻,但夏青荷一直搖頭,那些出身官宦的紈 絝子弟哪裏配得上如明珠一樣的她?7歲研習書畫,12歲彈得一手好的古 箏,吹塤弄月的晚上,能把鳥兒引來歌唱,夏青荷是上天送給夏家的一份 厚禮,夏祖彥曾說,“我的女兒,我要親自為她挑一個如意郎君。”

此時站在樓下的少年,是兵部尚書的兒子吳子規,他一襲白衫,談吐 儒雅,上至遠古,下至今日,竟然無所不知。夏青荷寫了紙條給丫鬟,讓 她傳給老爺看,那上麵寫著:他隻是善言談,為父不妨考考他詩律書法可 好 ?

再低頭,樓下宣紙已鋪開,先畫了大朵蓮花圖,蓮葉上畫有一支美麗 的蟬,提筆落字時,夏青荷已是驚豔,那腕勁之妙,那字體之風,那柳體 之秀,簡直讓她不能不說一個好字,當下扭身羞答答走了,隻對自己的娘 說了一個字:好。

一個月之後,子規家下了聘禮,兩家可說是門也當戶也對,18歲的夏 青荷與19歲的吳子規算得是朗才女貌。訂婚宴上,兩個少年第一次相見, 雖然隔著竹簾,吳子規還是看清了簾內那閉月羞花之人,不由得心動,似千萬隻小鹿在心裏撞著,於是喚書童拿硯來,掏出自己那一柄西湖繡扇, 正麵是一朵正要開放的蓮,反麵他想了想,寫下五個字:已然多健忘。

把扇麵交了夏青荷,夏青荷看了,不懂得,但還是看了喜歡,他是要 忘什麼?自己這刹那間的驚喜交加?還是要忘過去的歲月?

喜歡的,是那扇麵正含苞欲放的蓮,那蓮,不正是自己嗎?

18歲的少女夏青荷,把自己最新手繡的紅肚兜交給吳子規,轉身進 屋,那上麵,是一對如意鴛鴦。

婚禮,是訂在隔年的春天的。

仆人們忙得四腳朝天,夏青荷是個挑剔之人,就連一雙粉色繡鞋也要出個樣來:那鞋麵兒,要鴛鴦戲水的,那對鴛鴦, 一個要飛的, 一個要遊的。鴛鴦要五色,彩玉透清波,莫繡鞋尖處,提防走路磨。配景需如畫, 中間紅蓮花,蓮心用金錢,蓮瓣用朱砂。夏青荷是這樣精心而喜悅地準備著自己春天的婚禮,那把畫了蓮花的扇子,因為有了公子的題字,她更格外地珍惜起來,小心放在自己梳妝台上,每天要看上幾百回吧,但他為什麼要寫“已然多健忘”呢?

夏青荷想,新婚之夜,她定要含羞帶笑問一問自己的夫君。

離新婚還有一個月時,杭州城降了春天的第一場雨,那雨大得驚人, 夾雜著電閃雷鳴,那一夜,吳子規家被滿門抄斬,滅了九族。但吳子規那夜在靈隱寺上香,所以,逃過一劫。那夜之後,吳子規逃離杭州城,隨身帶著的東西,隻有那夏青荷繡了鴛鴦的紅肚兜。

第二天,夏青荷的父親來到她閨房,夏青荷正親手繡自己的鴛鴦枕 頭, 一個愣神,卻把針刺進了手指,血染紅了那朵要開的蓮花,父親隔簾 說:女兒,不要繡了,用不著了。

夏青荷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麵如死色,她以為;吳子 規亦是被斬殺之人,她沒想到自己命如此苦如此硬,還未婚嫁,就把夫君 一家全部克死了,去靈隱寺上香算命,那已百歲的老和尚說,“姑娘,你 紅顏薄命,隻能受青燈之苦。” 一句話點通夢中人,夏青荷回家,跪別父 母,隻身去一個尼姑庵裏過青燈歲月,娘哭著說:“哪有相府女兒出家的 道理”?夏青荷冷靜著一張臉:

“我已心如死灰,如留我在家中,或再把我許給其他人家,我就是那 秋天凋零的荷,是那青燈最後一熄火,馬上就到人生的冬天。”

一席話說得父母眼淚橫流,那時,又有官宦人家公子來提親,亦有那 風流倜儻的少年,夏青荷見也不見,手中那把扇,足以伴她青燈歲月。

杭州城櫻花開得最燦爛的那年,20歲的相府千金人了空門,空靈師太 為她剃度時看她青絲三千又濃又密,又看到她手裏始終拿一把蓮花扇,空 靈師太說:“施主,你的塵緣未了啊。”

夏青荷的一滴淚,落在那蓮花扇上,那朵沒開的蓮花,更加粉紅嬌 豔,她未了的塵緣,就是那曾經讓她魂牽夢索的少年吳子規啊。

此時,吳子規在金陵一家私塾裏隱姓埋名做了人家的先生,他對天長 歎:“夏青荷啊,今生我們是無緣,待到來世吧。”

3年過去,23歲的吳子規依然孑然一身,他不敢回杭州城,不敢探聽 夏青荷的消息,那相府的千金,想必已經做了哪個達官的夫人了吧?

手心裏的紅肚兜已經褪去了顏色,他想起曾經贈與夏青荷的那個扇 子,不知夏青荷此時讀懂了那句話的含義沒有啊?

那下半句,就是“惟不忘相思”啊。

是啊,已然多健忘,哪怕滅門之恨,哪怕骨肉相離,但怎抵得那相思 之苦?沒想到一語之間竟然成了讖語!

他在金陵,哪裏知道夏青荷在青燈下的寂寞?22歲的夏青荷,體弱多 病,蒼白著一張臉敲打著木魚,她的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常常會在誦經 時暈倒,父母來接她幾次,讓她還俗,她一笑:“我還俗,隻有一個條 件,再見我的夫君。”父母慘然一笑,那少年吳子規,早就命歸西天了啊。

杭州城下了大雪的冬天,尼姑庵顯得格外清冷,空靈師太守著病人膏 肓的夏青荷,心疼地說:“孩子,你是個癡人啊,塵緣未盡的人怎麼能來 修行,隻能是越修越苦啊。”

最後的幾天,夏青荷一直在做著同一個夢:她夢到櫻花又開了,吳 子規站在樓下看著她,她羞紅了臉,似海棠一般地說:公子,我等待你 快5年了,你去了哪裏啊?

迷迷糊糊地,她叫著吳子規的名字,師太聽了,混濁的眼裏滴出一滴眼淚,幾十年了,她沒有落過淚,那時的夏青荷,已經握不住一柄扇子, 師太打開扇子,看到扇子背麵,她驚住,問夏青荷,可知下聯?

夏青荷搖頭,一直不知,我不知他要忘記什麼? 師太伏在夏青荷的耳邊:“惟不忘相思啊。”

夏青荷的眼淚滾滾而落,刹那間似鐵馬冰河,似千樹萬樹梨花開,她 終於懂得,自己所有等待,是兩個字:值得。

三天後,夏青荷靜靜離世,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

金陵城的吳子規在夏青荷離世那天去了紫金山,他不明白自己那天心 情為何如此絕望?有幾個常常在一起做詩文的朋友為他提親,他婉言謝 絕,一是自己是朝廷追拿之人,再是心中早就有了那美麗聰明的女子,縱 然她已嫁為人妻,但她對自己那片心,他如何能忘掉?

紫金山上,鬆濤陣陣,吳子規對天長歎:天,你這樣不公平何為天? 為何讓長相思的人長相分離?什麼是他雲開日出之時?什麼時候他可以 重返那人間天堂杭州城?

而那一日,為什麼心中有隱隱的疼,疼到他眼淚橫流,他想,也許他 思念夏青荷最深的時候正是夏青荷思念他最深的時候吧?

7年之後,太子登基,換了江山的皇帝第一件事是為7年前的冤案平 反昭雪,皇上說,可惜吳子規家沒了後人。

已經30歲的吳子規此時滄海桑田,鬢角有了幾絲白發,那褪了色繡 了鴛鴦的肚兜依舊在他衫子裏。

得知平反昭雪的刹那,他仰天長笑。雲開破日之時,他近乎瘋狂, 一 夜千裏奔回了杭州,他要找自己那10年前訂了親的舊人,問她在哪裏? 可還有他的蓮花扇?

敲開了相府的門,看門的門僮早已認不出這是10年前的少年,回了 早已經不是宰相的老爺,老爺也老了,在廳堂裏看到吳子規時雙手顫抖著 問:“天,是吳子規嗎?你不是做了地下鬼10年了嗎?”

吳子規雙腿跪地,我的青荷呢,我的夏青荷呢?

曾經的相爺老淚縱橫:“孩子,你來晚了,10年前,我的女兒為你遁 入了空門,7年前,她香魂玉斷,隻留一把蓮花扇,那扇子,在她香閣中。”

原來,刻骨銘心的不隻是他吳子規一人呢,原來,為相思受苦的還有 那春閨夢裏人啊。

上得樓來,捧得了那蓮花扇,那朵羞澀的美麗的蓮花多似夏青荷的容 顏,可惜她始終不曾開過就玉殞香消了,而背麵的字多了行,秀氣小楷上 有舊日淚痕,在“已然多健忘”後麵,是夏青荷那秀美的字:“惟不忘相 思。”

隱忍了10年的淚,終在這一刻,如山洪暴發。

四月清明,吳子規來到夏青荷的墓前,重新刻了一塊新的墓碑,那上 麵寫著:愛妻夏青荷之墓。

正是櫻花開得最好的時節,吳子規回首那繁花似錦,輕輕說:妻啊, 來世,我還是你的,讓我在櫻花開時遇到你,然後慢慢過 一 生,到老, 請你,請你一定要等我。

這是我愛你的最好距離

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愛他的,可他為什麼不知道?

那是在大四那年被劇組挑去演白天鵝的,在那裏她見到了他。

他扮演的是王子。在她眼裏,他是一個成熟俊朗的王子,且有著男人 可貴的幽默與豁達。他耐心指導她怎樣把天鵝跳得更動人,又教她怎樣和 劇組的同行們和諧相處,在他的調教下,她漸漸變成了一隻真正的白天 鵝,美麗的白天鵝。

戲裏,白天鵝是要愛王子的,她也是。

後來不長的日子裏,她是真的愛上了王子,舞台那樣小,從左至右 總共不過30來米,哪裏容得下他同她自由的舞蹈?她是那樣渴望,有一 天,可以和王子,將那段流芳百世的舞一直跳到生活裏,讓他同她,牽 手白頭。可王子對她的愛,隻在舞台。

每一次成功的演出,同行們都會有個小聚會,淺斟小酌,卻是歡樂滿 滿,王子和天鵝自然是被祝賀的主角。她滿眼流光溢彩,有些羞赧卻又很 勇敢地看他,他卻從不與她的目光對接。

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愛他的,可他為什麼不知道?

要回學校參加畢業考試了,她不知道未來是否還有看見他的機會,約 了他,不顧他勸,故意喝了烈酒,借酒生膽,說了許多“瘋話”,他隱忍 著,叫她小妹。她聽到他那般叫她,眼淚便灑了一地,他忽然很堅定地 說:“小妹,我送你回家吧,你醉了!”

夏天,她再次接到他劇組的邀請,這一次,是長期的,要簽合約。心 裏,她自然是高興的,卻又苦惱不已。

再同他合作,她總是沒有自信,沒了自信,舞步就有些走樣。她常常在化妝間偷偷哭泣,總是有人告訴他的,他沉默良久。終於在一次演出 後,他遞給她一張紙條,那上麵是一段長長的地址,他說:“今晚7點, 你準時到我家來。”

按捺住心頭的驚喜,她按圖索驥,找到的是一家四合院,靠左手間有 扇門是虛掩著的,似乎特意為她而留。她輕輕推開,他正著一身王子服, 掂著雙腳在地毯上吃力地旋轉著,他腳下的地毯,早已被磨得隻剩下最底 的一層裏子了。在屋子的正中間, 一隻美麗的白天鵝坐在椅子上,那眸子 裏,滿眼的愛與柔情,正專注地看著王子, 一步一步,獨舞。

整個屋子,布置得像間畫廊,四壁貼滿了王子與天鵝的舞台劇照,所 有的天鵝都是同一個女人,椅子上的那個女人。

那椅子,是輪椅。

她終於明白,30米的舞台,從左至右,是他愛她的最好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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