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砂瞧著眼前的少年,他的眉頭緊顰,一副苦惱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來。
“有甚麼怎麼辦的?”朱砂拍了他一記,“忘了這女人,然後找個你能消化得了的女人娶了,不就成了?”
說畢轉身,四處看了看,指指前方。
“咱們就順著這個方向走,看看到底能通向哪裏。”她自顧自地在前麵走著,那少年在朱砂的身後站了半晌,方才急匆匆地跟上了。
然而再往前走,卻一直沒有看到任何可以激得起朱砂興趣的東西,這條通道如此漫長,讓朱砂不得不懷疑它存在的真實目的。
如果它真的與那個甚麼“玉妃”有關的話,那麼這個“玉妃”又到底有著怎樣的來曆,又為何離奇地失蹤呢?
朱砂皺著眉,與那少年二人各懷心事地慢慢走著,所以這通道便愈發地顯得漫長。前方突然傳來風聲呼嘯,火把劇烈地搖晃著。
“一定有出口。”朱砂欣喜地叫著,快步跑過去。果然,再往前走,便看到了一個盤旋上升的石梯,石梯的上方雖然被蓋著,但風還是從某處縫隙裏吹了進來。“給你拿著。”朱砂把火把塞進少年的手裏,拎起裙擺塞進腰帶,手腳麻利地爬上石梯。
“小心……”少年在下麵喃喃地說著,這會子的少年像是三魂丟了七魄,完全魂不守舍的樣子。
這點小意思對於朱砂來說完全是小菜菜。朱砂爬到最上麵,伸出手輕輕地碰那個蓋子。蓋子動了動,看樣子真的是出口!朱砂心中大喜,用力地一推。
風“呼”地吹進來,吹得朱砂不禁眯起了眼睛,身上一陣寒冷。她探出腦袋,眼前突如其來的明亮讓她一時之間難以適應。好一會兒,她才看清這赫然就是開滿了白蘭花兒的白園!此時的日頭已經偏西了,先前耀眼的陽光柔和地散發著金黃,讓景致增加了幾許溫暖。
“怎麼樣?”少年依舊舉著火把,艱難地朝上麵攀來。
“快出來。”朱砂飛快地走到地麵,朝著少年揮手。
少年聞聽不由得鬆了口氣,加快了速度。終於回到了地麵,兩個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的空氣,又立刻轉身將那蓋子蓋上了。原來這是在白蘭花兒深處草地的某處的暗道,相信如若不留神,便果真看不出來。況且不遠之處還有一座假山擋在前麵,想來當是極少有人能找得到這裏罷。
“這個地方,就應當毀了它。”少年低頭盯著這個暗道憤然道。
“別,”朱砂急忙搖手,“你毀了它,到時候你的‘玉兒’還怎麼找?”
少年張了張嘴,卻還是緊緊地閉上了。
“這暗道存在,就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它既是從這裏通向那個地方,就必然有將兩處聯係在一起的原故。”朱砂想了想,又道,“或許那女人果真是有她的難處呢?”
少年那原本憤然的臉上攸地出現了幾許動容,“會是真的嗎?”他問朱砂。
“不知道。”朱砂聳了聳肩,“日後如若有機會,還是要查查的,畢竟這事情過於蹊蹺了。不過,你最好不要對任何人說,就連最親近的人也不成的。”
這少年看上去既膽小又傻乎乎的,而皇宮裏諸多關係的錯綜和複雜又是朱砂如何不知道的?這少年雖然有些莽撞,但到底還是知道朱砂是為了他好,便隻得點了點頭,歎息了一聲。
“那我便走了,也出來這大半晌了。”朱砂抬頭看了看日漸偏西的太陽,自己已經走出來這麼久了,再不回去,恐怕要惹玲瓏她們擔心了。說著,轉身便要離開。
“哎,”少年突然喚道。
朱砂回過頭,但見那少年的臉再次漲得紅了。
“你……”少年欲言又止。
“怎麼?”
“沒,沒什麼。”少年清了清嗓子,轉過臉去,手裏卻還是緊緊地攥著那個火把。
“一個大男人怎麼婆婆麻麻的。”朱砂不痛快地說道,要知道自己可是很忙的。
“你!”少年氣得轉過頭瞪著朱砂,嘴巴張了幾張,終還是合上了,牙卻緊緊地咬著。
“不說我走了。”朱砂才走了幾步,便突然像想起了甚麼似的轉過頭來,“你該不會是在擔心我把你喜歡宮妃的事情說出去吧?”
少年那原本漲紅的臉頃刻間白了。
“放心,我這個人最講義氣了,我是絕對不會說的。”為了表示自己的義氣,朱砂還特地拍了拍自己的前胸,“包括你膽小怕鬼的事情也絕對不說。”
“你!你你你!”少年氣得卻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他伸出手來指了朱砂半晌,方才跺腳恨恨地吼道,“你這個沒有禮數的死丫頭!看本王日後怎麼收拾你!”
朱砂完全不以為然地“嘁”了一聲,轉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落日的餘暉,照著她俏皮的小辮兒一起一落,淺藍色的身影,像翩翩而飛的蝴蝶,消失在眼前。
要加快點速度了。
朱砂知道若是回去得太晚,未免就會惹人懷疑,所以她便低著頭,快速地走著。當然,她沒有忘了把塞在腰間的裙子放下來,也沒有忘了把兩條小辮子分開,分別垂在發髻兩邊兒。
遠遠兒的已經看到了自己暫時居住的宮殿,朱砂的腳步更加快了。
突然,她感覺到好像有甚麼東西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啪”的一聲,卻並沒有掉落在地,而是緊緊地盤住了自己。冰涼的感覺襲來,朱砂攸地停下腳步,低頭看去。
然而這不看倒好,一看之下倒把個朱砂唬得差點背過氣去。
但見自己的肩膀上,正盤著一條黑地兒紅花兒的毒蛇!這毒蛇的上身上揚,黑豆子般的眼睛邪惡地瞪著朱砂,“嘶嘶”地吐著信子。
“蛇蛇蛇蛇,蛇!”朱砂尖叫著跳起來,想要用袖子去拂那條蛇,卻終究還是不敢,隻是跳到了一邊兒,又驚恐萬分地瞪著眼睛瞧那條毒蛇。
“嗬……”一陣低沉的笑聲傳來,朱砂突然間意識到了甚麼,轉頭看向笑聲傳來的地方。
果然!
在一樹白楊樹的粗壯樹士上,翩然立著一個銀白的身影。他的一頭黑發垂下來,被清風吹得飄揚。還記得水雲悄悄地傳授給朱砂與男子交往秘術時說過,最誘人的便是在看得見與看不見之間,猶抱琵琶半遮麵永遠是最吸引男人目光的。然而眼前的這個男人,輪廓分明的臉龐在發絲的掩映下似看清,又似看不清,那雙黑眸微微眯著,卻斂不住湖光瀲灩,直挺的鼻下那張薄唇邪魅上揚,顯得愈發蠱惑人心。
如果不是在轉瞬之後便意識到了這男人的身份,朱砂興許便差點被這家夥的外表迷惑了。
“白隱!”朱砂氣憤地嚷,“你幹甚麼,又想用毒蛇嚇我嗎?”
“喚起你的注意而已,”白隱笑著,輕輕一躍便落在了朱砂的麵前,“不用這麼緊張。”
說著,那毒蛇便從朱砂的肩膀上滑了下來,鑽進了白隱的袖口。
這個男人也太可怕了,朱砂瞧著那寬大的袖口,他竟然隨時隨地都帶著毒蛇閑逛!這要是誰不小心惹了他,說不定輕輕這麼一揚袖子,毒蛇悄悄來了一口……簡直太恐怖了。
“你怕了?”白隱笑眯眯地抱著肩膀,低頭看朱砂。
朱砂抬起頭,給了他一記白眼,轉身便要離開。
“你就這麼走了?”白隱站在那裏勾起唇角笑。
“難道我該請你喝兩盅?”朱砂停下腳步嗤笑。
“不求我解你的毒?”白隱歪著頭看朱砂。
“毒?”朱砂冷哼,“你拿我當三歲孩子騙麼?我若有毒,應該早就發作了。”
“你的毒我根本沒有解,應當在你離開之後的兩個時辰之後發作一次,然後便是兩日之後的末時……”
離開之後的兩個時辰?
朱砂突然間想起自己在遇到白澤的時候,便突然間感覺到了暈眩,那麼難道說……
白隱像是沒有看到朱砂變了的臉色,他突然間走過來,伸手拉起了看朱砂的裙子。
“啊,你這輕狂的家夥!”朱砂恍然回過神來,禁不住跳起來去打白隱的手。
“你與男人私會去了?”白隱卻一把抓住了朱砂的手,把朱砂整個帶到了自己的身前。
“呸!”朱砂啐道,“我可沒你那麼輕薄。”
“如果沒有,那為何被人吃了豆腐之後還留下了手印?”說著,白隱拉起朱砂的裙子,示意朱砂去看。朱砂順著白隱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得腦袋“嗡”的一聲響。
原來在朱砂的裙子上,恰好是在屁屁的位置上,有一個清清楚楚的黑手印兒!這根本就是朱砂和那少年從草地上跌落通道裏麵之時,少年一巴掌拍在自己屁屁上留下的罷?
啊呀,真是太討厭了!
“還有這個。”白隱用力把朱砂的手帶到她眼前,“看看你的手,你去了哪裏?”
朱砂的手,因為在通道裏摸索火折而臟兮兮的有如貓爪。
“別告訴本王你去散步了。”白隱低低地笑問。
“我本來就是去散步了。”朱砂翻了他一記白眼,隻不過是在路上遇到了點意外罷了。她掙紮著,想要從白隱的鉗製裏掙脫出來。
“你倒是有好興致。”白隱卻根本不容朱砂掙脫,他用另一隻手攬著朱砂的腰,讓她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身上,“本王有允許你這樣做嗎?”
“開玩笑!”朱砂很討厭跟這個家夥離得這樣近,更不喜歡貼在他身上的感覺。這廝身體的體溫很高,熾熱得像個大火球,朱砂貼在他的身上就會感覺到麵紅心跳。她動了動,卻根本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白隱身上淡淡的香氣撲麵而來,將朱砂團團包圍。
“你放開我,我怎樣做,與你有甚麼關係?”朱砂嗔怒。
“當然有關係,”白隱饒有興趣地瞧著朱砂在他的懷裏掙紮,像是在看一隻小貓,“你是本王的,本王允許你做甚麼,你便隻能做甚麼。”
呸!
朱砂氣壞了,她的臉漲得通紅,心跳得快得不行:“你想得美。”
“我當然想得美,”白隱淡淡地笑,“本王還想得更美呢,你要不要聽聽?”說著,他俯在朱砂的耳邊說,“你不過是本王的藥人而已,必須要聽本王的命令,知道了麼?”
你不過是本王的藥人而已,必須要聽本王的命令,知道了麼?
水雲曾經對朱砂說過,但凡是女人,都喜歡在別人眼裏是與眾不同的。那時候朱砂到水雲的觀點從來不敢苟同,然而如此,這句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話從這該死的家夥嘴裏說出來,為甚麼忒地令人感覺到厭惡?
朱砂黑眸流轉,柳眉微顰,瞪住了眼前的男人。
而白隱,則麵帶微笑,黑眸微眯,垂下眼簾望著這滿麵不快的少女。
攸地,朱砂那緊緊抿在處處的櫻唇綻開了一縷笑容。
“白隱,你還真是可笑,你當真以為這樣便可以束縛住我朱砂了?”說著,朱砂將手從白隱的鉗製裏抽出來,後退了一步,笑道,“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哦?”白隱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你便是連毒也不解的?”
“我便是不求你,也不相信你會毒死我。”朱砂挑著眉,笑意盈盈地揚起小臉兒,“你倒不妨試試看,看武昭國的郡主初來大商的第二天便被人毒死,會是怎樣的效果。”
這先前還怒氣衝衝的眼眸,此刻若星子般璀璨,笑容豔若明霞,純淨似月,說不出的勁道可愛。白隱的眉竟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這是該看到漂亮少女時的表情麼?恐怕就連白隱自己也不知道罷……
然而朱砂這會子,卻像得了勝的將軍,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嗬……”白隱在她身後攸地笑了出來,“今晚亥時,本王在紫竹林等你。被毒藥折磨的滋味,可比不上你與人幽會那般美妙哦……”
去你的毒藥,去你的幽會。
朱砂一邊想著,一邊憤憤然地踢著腳下的石子。
宮殿近在眼前,朱砂卻停下了腳步。她回頭瞧了瞧自己屁股後麵的那個大手印,哀聲歎息地垂下了腦袋。要怎麼辦才好呢,這麼個大手印該怎麼消下去才好?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將裙子卷著,塞進了腰帶裏,然後伸出手去敲門。
“公主殿下?”誰想才拍了兩下,門就開了,玲瓏探出頭來,見朱砂的這副樣子,可結結實實地唬了一跳,急忙鑽出來,將門帶上了。
“您這是怎麼了?”但見這會子的朱砂,鞋襪之上盡是泥土,裙擺竟挽至了腰上,而臉蛋兒上灰塵撲撲,就連手也是臟兮兮的。玲瓏嚇得急忙撲過來,扳著朱砂的肩膀將她左看右看。
“我沒事。”看到玲瓏這樣緊張自己,朱砂竟一點不好意思起來,她輕輕掙開了玲瓏,嘿嘿地笑著說道,“就是一不小心,掉了一個坑裏。”朱砂說得可是實話,隻不過那個坑更大些罷了。
“坑?”玲瓏更加的驚詫了,“皇宮裏怎麼會有坑?”
“這事說來話長,”朱砂打了個哈哈,說道,“怎麼裏麵有甚麼人嗎,你剛才緊張兮兮的。”
“是張嬤嬤。”玲瓏說著,不自覺地朝著門望了一眼,“這會可是有些麻煩的。張嬤嬤乃是王後娘娘的教習嬤嬤,方才來傳王後的話兒,說從明兒起,您要與太子殿下和王爺們一起,遵守這宮中請安的規矩,前往她的宮中請安。還說要囑咐您一些教義禮法。”
朱砂“喊”了一聲,教義禮法?就單憑這個甚麼嬤嬤的一張嘴,就能在一天之內講與自己聽的?
“可是眼下瞧您這樣子,倒是如何見這張嬤嬤?”玲瓏不由得皺起眉來,萬分苦惱。
“這張嬤嬤有這般來頭,看樣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罷?”頭一回見到玲瓏這樣煩惱,朱砂猜也猜得到這張嬤嬤是個讓人頭疼的人物了。
玲瓏猶豫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
朱砂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模樣,然後笑道:“玲瓏,你自進去,就說是旁的人前來問你兩句話兒。然後你悄悄差綠玉去我房裏,切記一定不要讓那老家夥看出來。”
雖然玲瓏對“老家夥”這三個字覺得不甚好聽,但她終是皺了皺眉之後,點了頭。
瞧,這就是懂得分寸的侍女,不該她問的,多一句都不會問。朱砂滿意地快步溜走,玲瓏見她走遠,方才開啟了門重新回走了進去。
好在本郡主聰明伶俐,又如此運籌帷幄。朱砂繞到後院,手腳麻利地翻牆過去,又自自己那扇偷溜出去的窗戶裏鑽進了房間。
恰在此時,綠玉卻滿腹疑惑地打開了房門。
“哎呀!”瞧見站在房間裏的朱砂,綠玉給唬得差點坐在地上。“公……公主殿下?”
“自然是我,”抄襲一麵說,一麵解著衣裳,“難不成你以為遇到鬼了?”
“不敢,不敢。”綠玉慌忙搖頭,“隻是奴婢好生奇怪,為何公主沒有進門便會出現在這裏。”
“本宮會變戲法。”朱砂好容易解開了衣裳,往地上一丟,然後命令道,“快,去打水來,再幫本宮找件衣裳。”
綠玉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按著朱砂的吩咐做了。
雖然綠玉的手法不若玲瓏那般純熟,但在朱砂和綠玉兩個人的努力下,終於把朱砂裝扮完了。
“好,你先到前麵去,本宮很快便去了。”朱砂笑眯眯地對綠玉說道。
“是。”綠玉雖然感覺到十分的迷惑,但終還是躬身退了出去。朱砂這裏轉身便跳下了窗子。待綠玉一邊歪著腦袋思考,一邊走到了前院兒,便聽得外麵響起了敲門之聲。
“這會,該不會又是與你交好的宮女兒了罷?”朱砂在門外聽到一個沙啞的老婦聲音拖著長音問。
“不會不會,”玲瓏恭敬地笑道,“許就是公主殿下回來了。”說罷,便快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來。
但見朱砂一襲時下後宮最為時興的五團花兒彩色衣裙,一頭長發高挽成髻,顯得那張小臉愈發的玲瓏可愛了。看到玲瓏,朱砂的眼睛彎了彎,輕快地走進了院兒裏。
“公主殿下。”朱砂看到在小院兒那布滿了青藤的涼棚下麵,正從座位上站起了一個年了年紀的婦人。這婦人大約五旬,瘦得令人懷疑大商皇宮裏的夥食,她的臉上盡是不平的丘壑,細長的眼睛閃著刻薄的精光,將朱砂從上到下地掃了一遍,方才行了一禮,“教習嬤嬤張氏見過公主殿下。”
“張嬤嬤,”朱砂微笑著點頭,笑道,“張嬤嬤可千萬不要如此客氣,玲瓏曾對我提過,張嬤嬤您老可是宮裏數一數二的活法典,這宮裏的規矩您比誰都清楚。朱砂剛進宮裏來,對大商的規矩自然是識不得幾條的,還得多虧張嬤嬤您指點。”
說著,便親切地走過去,執起張嬤嬤的手,道:“還要多謝張嬤嬤您來看我,您的指教,可倒能讓我朱砂少出不少笑話呢。”
伸手不打笑麵人。
這張嬤嬤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遇上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可親可愛的孩子,不由得錯愕地看著朱砂,然而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這張滿是刻薄的臉上竟然淡淡地浮現出了些許的軟化和動容。
“這都是奴婢該做的。”這張嬤嬤扭捏了半晌方才說了這麼一句。
這邊綠玉已然忍不住了,悄悄地轉過頭去笑,玲瓏的眼裏也蒙上了一層笑意。
如此,這張嬤嬤便一樁樁,一件件,將這宮裏的規矩細細說與了朱砂。朱砂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暗地裏早就哈欠連天了,但臉上還得裝出來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來。想打嗬欠的時候就掩起嘴巴來笑,眼皮打架的時候就用手托起腮來,眯起眼睛笑。折騰夠了,便乖乖坐得直了,目光爍爍地聽著張嬤嬤講。這張嬤嬤哪裏見過如此對宮闈禮儀感興趣的妞兒?這會子像是遇到了知音,恨不能把生平這一肚子的話都講與朱砂聽,,直到晚餐之時方才起身告辭。
“張嬤嬤,今果真是辛苦你了。”朱砂說著,瞧了玲瓏一眼。這玲瓏慣會看主子的眉眼高低,立刻走進屋子裏,取了個精致漂亮的禮盒,遞與了張嬤嬤手上。嘴裏笑著說道:“張嬤嬤,公主殿下初到大商,未曾準備厚禮,這是公主的一點心意,還請張嬤嬤笑納了。”
“喲,這怎麼使得。”張嬤嬤哪裏想到朱砂能夠給自己份禮物,當時臉都漲紅了,急切地搖著手推辭。但玲瓏卻說甚麼也要她拿著,張嬤嬤紅著臉,終是收下了,高高興興地離開。
“唷,還是公主殿下有辦法。”綠玉拍著手笑,“這張嬤嬤平素裏最是難纏,總是拉著一張臉,跟長白山似的,何曾見過有這般的笑容?公主您真是有辦法。”
“還行吧。”朱砂好不容易能夠站起來,不由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今兒她實在是太累了,在宮裏演戲,雖然不是朱砂的強項,但對付這麼幾個小菜菜還是不成問題的。她一邊活動著四肢,一邊走向自己的房間。
想想看,自己自從來到這大商,似乎都可以輕鬆地對付這些找她麻煩的家夥,隻……除了一個人。
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張令人討厭至極的臉,朱砂不由得心情再次變得壓抑起來。那個家夥,他總有著能夠讓朱砂的心情瞬間變壞的能力,而且,總是讓朱砂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才能對付他。
為甚麼就會遇到這麼個克星呢!
朱砂啐了一口,一腳踢在椅子上。
“公……公主?”玲瓏在一旁皺起了眉頭,“這動作可與您的身份不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