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我覺得自己還沒有長大,甚至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上天給我安排了一場戀愛。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愛情來了,隨之來的還有婚姻。在我還沒準備好的時候,我和韓子昭領證了。
我們的故事很惡俗
我和韓子昭是網戀。
我喜歡叫韓子昭傻根,因為他和天下無賊裏那個提著一包錢,一心想著回家娶媳婦兒的傻根很像,二十九歲的他,已經過膩了整天漂泊的生活,他想找一個港灣可以停靠下來,哪怕是個荒蕪的小島,島上有個女人,就足夠了。
我,就是那個荒島上的女人,並且,我的島嶼已經很久沒有人光顧過了,當傻根有意向想將他的船停靠在我的岸邊時,我對他發出了海市蜃樓般的美景。之後我們的婚姻充分地印證了這一點。
我和傻根是在網上認識的,是誰說過,在網上戀愛的男女,愛情一旦擺進現實,就顯得那麼脆弱。
我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六。
住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市,每天挨家挨戶的敲門,聯係我的保險業務。雖然跑保險這個工作,已經是中國人十大鄙夷行業,但我卻做的樂此不疲。
跑保險簡單,隻要抓住唯一信條————不要臉。收入就能保證我自己的溫飽,搞不好某個月還能因為業績好,給自己添個LV包包什麼的。
但即使我打扮的在漂亮,渾身名牌,也遮掩不住自己身上的那身肥肉!男人是視覺動物,判定好女人的標準第一條,就是要有個好的身材。那些整天嚷嚷著隻在乎心靈美的男人,不是沒有,反正我是沒遇見過,也許我沒有別人好命吧?
我除了能在網上戀愛之外,現實生活中不會有男人光顧我的島,以至於我的島,最後成了荒島。
我記得傻根第一次看見我說了這樣一句話:“媳婦兒,我覺得帶著你出去,真壯門麵!”也是這句話,讓我堅定了一定要和他走下去的信心。
傻根這話,說的太實誠。
假如他說的是:“媳婦兒,我覺得帶著你出去,好卡哇伊呀!”
我則會一腳將他踢飛,與他老死不相往來。我喜歡說話實誠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不像整天靠喝偉哥才能維持性能力的男人,一個字,虛!
老韓說的都是實話,實話不受聽,但經得住推敲和細品。這點,是我最愛的。
傻根身上有東北男人的特性,實誠、說話直,常常因為口無遮攔打倒一片人對他的忍耐。這樣的男人很可靠,不像那些整天將甜言蜜語掛在嘴邊的男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東北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疼,是用行動來充分表示的。比如他會為了我中午說,想吃一碗拉麵,而去離家十公裏的地方,花三塊錢給我買碗麵回來吃。
說了這麼多的感動,現在就讓我給你們講講我和老韓的故事。
作為八零後,我和老韓是那種最渺小的角色。我大學畢業,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據老韓自己交代,他高中畢業後,就去學了汽修。汽修學成,就直接南下打工去了。
我們是在網上相識的,說不清是誰先加的誰了。總之我們的愛情,是那根冰冷沒有生命的網線給我們撮合的。網絡成了我們的媒婆,常在江湖混走,誰沒幾個聊的好的網友啊?隻記得那幾年,下網吧聊朋友是一件很裝逼的事兒。
我們都是凡夫俗子,對於那些有的沒的,填補生活空白的東西很追寵。填補空虛也好,動機不純也罷,總之我們在網上遇見了,網戀就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兒。
那時候網友見麵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兒,但異地戀的見麵,卻顯得有點不正常。那種見麵,隻有在兩種情況下可能發生:
一、兩個人中間,起碼要有一個是對這場網戀,非常重視並且認真對待的。
二、兩個人中間,起碼要有一個神經不正常,才會跑到異地去看一個異性網友。
別誤會,老韓還算那種比較正常的,所以我們是屬於前者。
網上聊天無非就是對自己感覺比較信任的人,傾訴自己心中的不快。那個時候,老韓幾乎就是我的精神寄托。保險行業的壓力比較大,雖然看似簡單,可其中學問卻很深。
我業績不好,或者被經理罵的時候,總是喜歡上網跟老韓說說。老韓總是用溫柔的語氣安慰我:“別著急,麵包會有的,火腿腸也會有的!”他也會將自己的心中的不快告訴我,他說他很孤獨,十幾歲背井離鄉的生活,讓他覺得自己很無能。他希望自己快點長本事,在上海買套大房子,將自己在東北農村生活的爸媽,還有妹妹接到上海去住。這樣她妹妹也能站在東方明珠的腳底下笑了。
老韓跟我說這些的時候,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動湧上心頭。如今這年頭,心中惦著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可不多,在他自己生存都是問題的情況下,他心中還能想著他的妹妹,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個好男人吧?起碼負得起責任。
我是從那時候,開始對他有好感的。後來,我們經常在網上見麵,說一些自己生活中的不快,假如有一天我不上線的話,他的電話就會打進來,對我噓寒問暖。
一個冬季的早晨,我還沒鑽出被臥的時候,就接到了老韓的電話。接起來,聽見的是一段火車的轟鳴聲。
我問他:“你在幹嘛?臥軌啊?靠,這個時候你居然還能想起我來,我簡直太感動了。”
“什麼臥軌啊,我馬上就要上火車了!”
“哦!您這是北上回家嗎?”
老韓興奮得一笑:“差不多吧……我是說,我買的是去你們城市的火車票。大概一天就能到你身邊了!”
我當時都木了,拿著手機半天沒有說出話來。老韓在電話那端使勁兒問我:“喂,喂!你怎麼啦?”
我的心情如驚濤駭浪一般翻騰著,顫抖的手,一下將手機丟出了老遠,手機自動關機了。
我一次次告訴自己,見網友,絕對不可以!那隻是網友,網上打情罵的沒有關係。畢竟那樣的聊天,摸不著真人,你說喜歡他、愛他都可以。可是現實不一樣,一個大活人像從天上突然掉下來一樣,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麵前,你還能說出那麼肉麻的話?關鍵是,這太瘋狂了!
我決定不去見麵,後果就是失去一個聊的比較好的網上朋友。但是我假如去了的話,被他賣了自己都不知道。如今,別說網友了,特別要好的朋友,還有可能在你背後捅一刀呢!
我的手機關了三天,那三天,我連門都不敢出。我慶幸自己沒有將家庭住址告訴他,我覺得自己的這次決定,是對的。
三天之後,我打開了手機。心想,他來了找不到人,也該走了。或者,打不通我的電話之後,他根本就沒上火車,對我徹底失望。心中大罵我是個賤人、騙子!在咒我不得好死的同時,還縫了個小人寫上我的名字,使勁兒地用針紮它……這些都沒關係,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見他,我隻是沒有心理準備,或者我壓根兒都沒想準備。
手機像抽風一樣地嘀鈴鈴響著。我一看,全是那丫的發的短信,內容惡心到令人發指。雖然沒有瓊瑤劇裏‘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那麼變態。可那些‘我愛你,我等你,我知道你不會那麼狠心……’的話也足夠雷翻一排人了。
一口氣看完了他三十多條短信,我才知道,他真來了。最後一條短信是早晨八點發來的,他說:“我在賓館等你,假如你今天還不來的話,我就徹底死心了。但是你卻錯過了一個真心對待你的男人。”
這丫的居然在這裏等了我三天!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我覺得自己不太厚道,畢竟就算不能做戀人,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就當和朋友見個麵吧,我決定去他住的賓館找他。
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住的賓館,我卻徘徊在樓下,又跟自己打起了心理防禦戰。我到底要不要去見他,要不要?就當我一次次問自己的時候,身後一個男人居然問我:“你,你是毛娜嗎?”
我睜大眼睛,回頭的瞬間,看見了那個曾經在視頻裏看到過的熟悉的臉。分頭、小眼、大嘴……隻是個子要比我想的高很多,站在我這個一百六十斤的女人麵前,居然也顯得很魁梧。
接著,他啥都沒說,不顧一切的向我衝了過來,我蹲在地上心想,丫的這次完蛋了,我這麼耍了他,他要報複我!他一把將蹲在地上的我拉起來,然後緊緊地擁進了懷中!他說:“我以為你不來了,不過你沒有讓我失望,還是來了……”我的心撲通撲通地直跳,這又不是演瓊瑤劇,幹嘛弄得跟真事兒似的?我用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說:“我,我手機壞了……”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一聽就是在撒謊。可是他卻相信了:“哦!原來是這樣啊!”他用手在自己的懷裏掏了掏,然後掏出一個還算新的手機塞給我:“用我的!回頭我在買一個!”
我吱吱嗚嗚地:“不,不用了。我修好了,修好之後,我第一時間就來找你了!”
“嘿嘿,我們上樓吧,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呢!”我真的跟著他上去了,我是被他的那部舊手機感動了嗎?
上了樓,老韓開始很規矩,情到深處的時候,他就開始對我親親摸摸。後來,居然就很自然的發生了……我當時覺得自己真他媽是個賤人,他拿了個破手機就把我糊弄了,關鍵是那手機我還沒要……
傻根這次來,沒有跟我提前跟我打招呼。
到了我的城市後,他用本地的公用電話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當時我正在午睡,心想這會兒會是誰呢?以為有保險業務的我,迷迷糊糊地將電話接了起來,對麵卻傳來老韓的聲音!
“媳婦兒,我來了,在友誼賓館302房間呢,你快來找我吧!”
聽了這話,我像個蹦蹦球一樣從床上彈了起來:“我靠,你怎麼也會搞突然襲擊了?誰允許你來的?你為什麼要來?”
老韓在電話一端笑的無比狡猾:“嘿嘿,我就是來了,你趕緊來找我!我都要想死你了……”
剛剛還昏昏欲睡的我,如今精神抖擻,臉都顧不得洗,提著包奔赴友誼賓館!
我怨聲哀哀地站在大太陽下等公交車的時候,在心裏將他罵了無數遍!這個殺千刀的韓子昭,居然給我來了招先斬後奏!
火車站的小賓館就像深埋在地下的蟻居一樣,重重疊疊,多的讓你數不過來。我在那條小巷子中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友誼賓館。
我走進那家不大的賓館,徑直上了樓道。這是車站小旅館的潛規則,不用跟迎賓台上正在偷著打電話的小姑娘交代,就可以直接上樓。一般來這種小旅館的男女,非嫖既偷。我和老韓是屬於另外一種,具體是哪一種,我也說不清。
狹窄的樓道,不見陽光。弄得我渾身都不自在,心中抱怨著:“靠!怎麼見個男友,弄得好像在偷情!”
“喂!毛娜!你怎麼在這?”
這聲音真熟悉,我抬起頭,撞見了青梅那張好奇又擰巴的臉。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眼神又有偷窺到別人隱私的竊喜,她雙手就那麼抱著胳膊,像個審訊員一樣地詢問我:“說,你來這幹什麼?”
我揪著領子,麵部表情相當糾結:“我,我來見男友……”
“毛娜,你居然有男友,怎麼我不知道呀?並且,你還和你男友來這種地方!”
青梅的表情真欠抽,我撇著眼睛看她,心想,你有什麼呀?不就是胸大點,條好點嗎?你這麼濫情,難怪找不到好男人!隻配在這樣的小老鼠旅館和男人偷情。
青梅推了推我的肩膀:“喂,想什麼呢?魂都飛到你男友的床邊去了吧?真沒想到呀毛娜,你還有這招,看來我們都看錯你了!”
我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麼樣啊?好啦,不難為你了,趕緊去和你男友會合,人家一定等急了!”
青梅嬉皮笑臉的一溜煙兒下了樓,剩下我守著一地尷尬!壞了,這下被這個大嘴巴青梅看到了我來這種地方找男友,明天同事圈裏保準兒炸開了鍋,大家一定覺得我和青梅一樣,靠和男人上床拉保單!我毛娜這一世英名,就這麼被毀了。
這不禁讓我恨死了韓子昭,要不是他突然從上海來找我,就不會有剛才那尷尬的一幕了。我帶著滿心怨氣衝進302房,發現屋中空無一人。隻有洗澡間裏有嘩嘩的水聲,我走到洗澡間門口,居然被門縫裏一隻濕漉漉正在滴水得手一下拉了進去,接著沒等我埋怨,就被這廝攬進懷中……
甜蜜過後,我將繡拳打在老韓的胸上:“你怎麼提前也不打招呼?”
韓子昭眯著小眼睛,笑得跟煙柳巷裏的跑堂一樣:“我是怕你不讓我來,所以我就擅作主張了!你說咱倆老是拿著手機談戀愛,也不是辦法吧?”
我知道,他是怕我會攔他,因為之前他跟我提過無數次,要來我的城市跟我會和。卻都被我攔下了。不是我不想和他真正地在一起,隻是,我還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他說:“媳婦兒,要是你嫌棄我窮,你家人嫌棄我窮,我會離開的。”
他這話說的有點心酸。
為了能證明我家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人家,也為了在青梅麵前給老韓驗明正身,我決定帶他回家見見我的父母。
見丈母娘是個技術活
周一的天氣很晴朗,我的內心很陰霾。
我長到二十五,第一次帶男人回家,我想我爸媽一定會因為我的突然襲擊大跌眼鏡的!八零後做事一向不講究章法,就當挑戰一下爸媽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我帶傻根來到我家新蓋的房子中,還給他沏了茶,拿了幾個果盤。傻根第一次來我家,看著我家書房中掛著那個忍字說了句:“忍字頭上一把刀啊!看來你爸一定很能忍!”
我笑嗬嗬磕了個瓜子兒:“你錯啦,我爸身上完全體現出了忍這個字的上半截!”
“什麼意思?”
“不高興了,就朝人發飆唄!”
傻根倒吸一口涼氣,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我哈哈大笑,親了下他的傾盆大嘴:“乖乖地在這等著,我去叫我媽!”
傻根點點頭,臉憋得通紅。
我扭搭著屁股,屁顛屁顛地出門。
我跟正在切菜的媽說:“媽,我帶男友回來了,在新房那邊等著呢!”
我媽切著土豆的手,差點被刀削下一層皮來。我媽朝我眨巴著眼,用手背試了試我額頭的體溫:“孩子,你不燒啊,想對象想瘋了啊!”
“是真的,不信你去看!人家正等著呢!”
我媽拿著菜刀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你這個死丫頭,別跟你媽開玩笑!”
“是真的,不信你去看……”我倚在門上磕了個瓜子兒。
我媽趕緊放下手中的活,推搡著我的腦袋說:“小姑奶奶,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趕緊去給你爸打電話!”
這次換我倒吸一口涼氣:“先不要告訴我爸吧?我平白無故得變出個男友來,他還不得敲折我的腿啊!”
我媽拿著電話翻了個白眼:“你就覺得我不會敲折你的腿嗎?你這個死丫頭,簡直太過分了!去,去,趕緊過去告訴那個小子,我馬上就去!”
我一溜煙出門的時候,正碰見拿著手機跟我媽對講的老爸。老爸看見我,揪著我的小辮子說:“行呀,翅膀硬了,會搞對象了!”
我趕緊求饒:“得得得,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我趕緊讓他走,最好永遠不要出現在你們麵前,省得你們回頭在讓我下不來台!”
“慢著!人家都來了,總得見見!”
“那您得保證不發飆!”
老爸擠著眉毛點了點頭……
麵見的有點尷尬,老韓坐在椅子上,一隻大拇指不停的摳著褲子。我推搡了一下他後背,他終於擠出一句:“叔,嬸兒!你們身體挺好的?”
我媽坐在一邊,捂著嘴巴笑的花枝亂顫:“孩子,你叫什麼來著?”
“韓子昭……”
“哦!韓子昭,你是做什麼的?”
“汽修……”
“有把技術,還行。看你這孩子長相挺讓人放心的,說話也實在。將來不會給我閨女氣受吧?”
這個問題太犀利了,老韓看了我一眼,笑了。
“嬸兒,你放心吧,我什麼都沒有,但就是知道疼毛娜。她跟著我保準享福!”
我媽滿意地點點頭,眼角的魚尾紋都笑成了八條縫:“毛娜和你戀愛事先沒有通知過我們,你也看到我家的情況了,我們是書香門第,毛娜從小也是對家長言聽計從,是個乖巧的孩子,雖然這到現在也沒什麼正式工作吧,但好歹也是一個保險業務員,掙得是提成,前途無量啊!”
老韓的手心沁出了汗,不停地在咽唾沫,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慌,我媽的意思是,你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頗有無奈加鄙夷,雖然我覺得我媽說的有點言過其實了,但是,我是個好姑娘,是絕對不可質疑的!隻是書香門第有點太不靠譜,不能書房中掛了個忍字,就能算書香門第了,就憑我媽這小學二年級的文化程度,能說出這樣的話,也算不易。我決定暫不戳穿她的謊言,讓老韓心裏有點膽怯倒是好的,起碼這丫的以後一想起書香門第這四個字來,就會對我畢恭畢敬。
我爸坐在一邊顯得有點沉悶,隻是一直抽著手中的香煙,他抽完一根,就又抽一根。我被他的沉默嚇到了,我覺得他正在醞釀情緒、蓄勢待發!我數著他抽煙的根數,直到抽完第五根,他突然站了起來,並且走到老韓的麵前,我和老韓都嚇壞了。尤其是他,臉色瞬間驟變,五官像橘子梗一樣糾結地擰巴在一起:“叔――叔!怎麼了?”
沒想到,我爸居然抓起老韓的一隻手,語重心長地說了句:“孩子,你這一路上怪辛苦的,晚上我們去飯店吃吧!”
我簡直大跌眼鏡,沒想到老爸憋了半天,會憋出這麼一句!
這算什麼?首次與家人見麵成功?我爸媽對他態度還不錯!起碼沒有因為老韓這個意外引起什麼大的波瀾!以他們的脾氣,沒有在人家麵前掐起來,我就很欣慰了。
毛妮聽說我帶了男友回家,很八卦的拖家帶口要參加我們的聚餐。
毛妮是我姐,我親姐。可是我們無論是外形還是性格上,都有著天壤之別。她的性格像個男孩子,做什麼事兒都腳踢手打,因為性格的關係,她幹什麼事兒都很容易成功。她在事業單位工作,完全是托她男人李裏的福。因為工作太清閑,她有大把的時間去發展副業。她是個倒騰大師,一切她能倒騰的東西,她都要嘗試著做做。小到化妝品、內衣、內褲。大到房子、車子,都曾經被她倒騰過。她賺了不少錢,自己買了房子,現在又準備買部車子,她總是喜歡在我的麵前炫耀,前幾天她還在我麵前,一邊炫耀著自己手指上的大金戒指,一邊問我:“你說我是買別克凱越還是豐田卡羅拉呢?”
我對這些根本就不感興趣隨口答了句:“你買奔馳吧!”
她卻氣的嘴歪眼斜,楞說我擠兌她。後來我百度了一下才知道,奔馳國產的都要五六十萬,而她的承受能力,隻在十萬之內。就連別克凱越,她都吹得有點大了。
她還喜歡假想,她也經常假想我的前途。她說假如我在不減肥,有個好身材的話,好男人就都被那些白骨精拐跑了。可見我在她眼中,就是一個不減肥就沒人要的死胖子。
她在很早的時候,就開始想象我沒人要,孤獨到老的情景了。她曾經在爸媽麵前幻想過這樣一個畫麵———若幹年後,我已經年過四十,人到中年。
她五十歲的那年,已經豐衣足食、兒孫滿堂!擁有房產若幹處、女兒事業有成、女婿腰纏萬貫……
最主要的是,我四十多歲了,卻要為找不到婆家而犯愁。這簡直和生活在天堂的她有天壤之別!於是,我很不要臉的在家人麵前抱怨,說她活的比我好,全是因為她嫁了個好男人所致,最要命的是,她在一個很牛逼的事業單位工作!而我,最多能在小蒼蠅飯館裏給人家打打工,洗洗碗!每天看著形形色色的人,開始感歎我的人生如此多悲!
最後,我很悲哀的患上了精神失常!孤獨終老,不願意跟家中任何成員走動……
當時我聽了這個故事,簡直抓耳撓腮的憤恨!得虧她就是我親姐,要不然我一定毫不客氣的走過去,抽她兩巴掌之後在朝她的臉上吐口唾沫已解我心頭之恨!
現在,我帶男友回家了,她哪有不來觀望的道理?我覺得她一定會在看見老韓之後,挑出他百般不是,不如她家李裏的若幹理由!最後在編一個我們結婚又離婚的悲催故事……想到這,我簡直恨得牙癢!
事實如我想象,毛妮來了之後,就跟老韓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問題特別多!還時不時地跟我媽交頭接耳、並且一直用眼角的餘光犀利地掃向我們兩個!我簡直被她那種欠抽的眼神弄得心情都七零八落!要不是顧及老韓和我的家人初次見麵,我一定走過去,揪起她的衣領大聲問她一句:“你到底什麼意思?”
關鍵是,我不能這麼做,我得端著呀,要是男友第一次見家長,就讓他看了我們家的笑話,以後我們倆在一起的話,他一準兒會拿這個事兒當話柄!
初次正式戀愛的我,深知這其中的門門道道!更何況,絕對不能辱沒書香門第這四個大字!我告訴自己,忍!一定要忍!
等忍到我和老韓結婚的那天,我就能遠離塵埃,讓他帶著我一起飛到天涯海角了。
說到這,我是這麼想的。老韓一直在上海工作,鑒於上海是中國最繁華城市,GDP值呈飛速上漲趨勢,遍地黃金,在夜市賣個熒光棒也能發財致富!當然這些都是老韓跟我說的。但是我對他的這一說法深信不疑,雖然他隻是上海那個偌大城市中一個小小的打工族,但卻沒有寒酸到上街頭賣熒光棒那麼慘!所以我對他的能力毫不質疑!他總是用年輕人不怕吃苦論調來教育我,甚至還曾做出超人般的姿勢,一隻手指向天,對天發誓他一定要闖出一番天地!不論在什麼地方,他一定憑著自己的雙手,讓我毛娜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
當初老韓的這套奮鬥論,深深地蠱惑了八零後貪圖享樂,不計後果的我!
我覺得自己找到了一隻很好的潛力股,起碼結婚後,他完全可以承擔起家庭的責任。這可要比找個和我一樣,每天隻想著怎麼吃喝玩樂,怎麼才能讓自己的QQ快速升級的男人強多了!起碼結婚後,我們不會為了吃飯發愁!
當然,我們婚後的生活也充分印證了這一點,我和老韓的確不會為了吃飯而發愁,可也談不上什麼豐衣足食,更別說買兩根棒棒糖吃一根,扔一根了!我們婚後的論調,很悲哀的成為:買兩根棒棒糖,我一根,女兒一根,老韓看著……
飯桌上老韓一直不停的表現著,將餐桌上的餐具,用餐巾紙挨個擦了一遍!我媽和毛妮坐在一邊,表情尷尬。其實我多想告訴他,那是一種更加不衛生的做法。可他的出發點是好的,我也不好意思當麵揭穿,我爸還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在我耳邊嘀嘀咕咕地說:“這孩子不錯,眼裏有活。”
我嘴巴朝李裏一瞥,老爸看見李裏坐在那裏懶散地抽煙的樣子,表情頓時僵硬起來,看李裏的眼神裏放射出無數把飛刀,我突然覺得自己終於在毛妮麵前贏了一回!起碼這會兒,在我爸眼中一個老姑爺,一個新姑爺,完全是兩種不同類型的男人。老姑爺從小在家中嬌生慣養,被他爸媽寵的不成樣子,在家連個碗都不收拾,在外麵更沒有眼力價。
新姑爺則不同,雖然家境貧寒,卻也生了一顆謙卑的心。充分地印證了老人的那句老話: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窮人家的孩子更懂事兒!
我坐在凳子上,故意讓老韓幫我拿這拿那,每次,老韓都笑嗬嗬地屁顛屁顛的遞給我,我想要的東西。這跟坐在一邊,隻悶著頭吃菜的李裏完全大相徑庭,甚至我姐跟他說話,他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毛妮顯然看出了我得意洋洋的心思,看著正沁著杯中小酒的李裏,咬牙切齒地說了句:“喝!你就知道喝!怎麼也不跟毛娜的對象說句話!”
李裏拿著杯中酒的手,稍稍顫抖了一下。憨憨地笑了,樣子很像那隻動畫片裏的大笨熊:“嘿嘿,初次見麵,不知道說個啥,以後熟了就好了!”
最後還是我的小外甥女靈靈道出了李裏不理我姐的原委。靈靈衝著我媽大聲地說:“姥姥,昨晚我爸爸挨打了,他還生我媽氣呢!”
頓時,飯桌上的氣氛尷尬起來。我的心中卻有酣暢淋漓的感覺……
飯吃的很開心,雖然中途有點小插曲,但我心裏卻是高興的不得了。
最後家人對老韓全票通過,臨出飯店門兒的時候,我爸跟我語重心長地說:“和他在一起可以,但是不能離開我的身旁。爸舍不得……”
我頓時眼眶溫潤。
時光給了我們一個紅本本
我和老韓正式戀愛了,在我方家長的監督下,我們每天過著親個嘴都像偷情一樣地生活。
從正式戀愛之後,老韓才知道我媽的功力有多深厚!每次老韓來家裏找我玩的時候,我媽可有得忙了。拿個小板凳坐在我的窗戶底下,若無其事地包大蒜。說是包大蒜,其實就是想監督我們的一舉一動,生怕我一衝動做出什麼辱沒家風的事兒來!
家裏那麼多大蒜,都被她包完了。要命的是,每次我媽上菜市場,都要買進一些新的大蒜回來,弄得菜市場大蒜價錢連漲三天,上次還聽見對門王大姨說,菜市場的大蒜竟是些被人家挑剩下的,聽菜販子說,最近總是有一個中老年婦女購進大蒜。幾乎每天都買!
最慘的是,我們每天吃的菜中,都是大蒜熗鍋。什麼蒜蓉茄子、蒜蓉雞蛋、蒜蓉豆角……所有可以加上蒜蓉的青菜,我媽都會把它折騰出來,弄得我和老爸幾乎天天吃大蒜,跟外人說話的時候,都不敢長大了嘴巴。生怕別人把我們的腦袋,看成一頭巨大無比的蒜……
為了我們能少吃一點大蒜,我告訴老韓,閑著沒事兒的時候,還是少來我們家。可老韓卻不依,他說:“幹脆不來好了,我正好再去勾搭一個小姑娘。我說你媽至於嗎?這簡直就是掩耳盜鈴。”
我狠狠地揪著他的耳朵,又覺得他說的很對。搞對象卻不能見麵,的確挺怪的。
我愁的跟吃了苦瓜一樣:“那你說怎麼辦呢?我吃大蒜都要吃吐了。現在我一看見大蒜,就想吐!”
老韓對我張開雙臂,做了一個抱抱的姿勢:“我們結婚吧!結了婚就不用這麼難熬了!”我羞得麵頰通紅,敲著他的胸口問:“你這算求婚呀?”
“那可不,你願意嫁給我不?”
我摸摸光溜溜地手指,委屈地說:“也沒有戒指呀?你怎麼套住我呢?”
老韓居然惡俗地用了韓劇裏常用的情節,去超市買了瓶可樂,取下了上麵的拉環,套在了我的手指上:“這不就有了嗎?”說完咕咚咕咚地將飲料一飲而盡。
情節雖然濫俗,我也照單全收了。誰叫女人都經受不住男人的三句情話呢?就算明明知道那套是專騙像我這種傻女人的把戲,可我卻還是樂的跟個傻逼一樣。
回到家,我們就跟爸媽提了想結婚的念頭,老爸閉著眼睛,坐在搖椅上顯得很悠閑:“你們考慮好了的話,就結吧!毛娜也不小了。”
老媽一個勁兒地碾著手裏的衛生紙,直到將它們搓成了一根棍兒。她一句話也不說,麵無表情,隻是一個勁兒地搓著手裏的衛生紙。她的冷漠已經充分表明了她的態度,不過這些已經不再重要,家中的重大決定,都是由我爸做主的。我媽,隻有聽從。
我這個人最怕正式,什麼事情一正式起來,我就會覺得別扭,並且伴有一種危機感。
什麼事情一正式了,就意味著下一步的進行是理所當然的,戀愛變的正式了,就等於離著結婚不遠了。結婚的事兒定下了,就離著那一天更近了。雖然,我也憧憬過婚後的生活,雖然我沒有男友之前,是大家眼中公認的老大難。可我的潛意識中,是懼怕婚姻的,我的一個女同學,在高中時代,是我們學校的校花,那長相和氣質頗有鄧麗君的影子。追她的男生,能從校門口排到火車站。
當時就連我們的班主任,都認為她即使不念大學也能有一個很好的將來,吃穿不愁,住花園洋房,開敞篷寶馬。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人家長的俊啊!
看來女人長成個大家眼中的美人兒,也算是一個鐵飯碗。
當然,我的那個女同學也充分利用了她的鐵飯碗,高中畢業沒考上合適的大學,就直接奔一四十歲事業有成、有房有車的中年男人去了。
她結婚的場景很有意思,禮堂的左半邊是一茬兒大學還沒畢業的年輕姑娘,右半邊則是一個個挺著啤酒肚、穿著皮爾卡丹的中年男人。最可笑的是,有幾個老爺們兒硬是給我們這邊的女生塞了好多張名片。仔細看看,嘿!最不濟的也是市政要員!有一個還頗有心思地在名片的背麵寫了一串文字,內容如下:本人願意花三十萬包養小三兒一名,學曆大專以上,在校大學生也可,有意者聯係張經理,麵試後具體定奪……
我們幾個人當時就鬱悶了,靠,如今小三兒也要麵試,競爭上崗了!這簡直太不靠譜兒了!我們好歹也是一大專畢業,雖然是個不入流的三流學校,雖然我們畢業後幹著和專業不怎麼掛鉤的工作,但我們也是祖國未來的希望,花骨朵剛剛怒放呀!
所以,從那個時候,我一直就覺得這個飯碗不怎麼靠譜兒,當然也不排除我憤世嫉俗的因素。我就覺得,靠青春和相貌吃飯的女人,頂多能牛逼三十歲以前的光景,你不信,在美的女人,一過了三十,就算保養品用的再多,也遮掩不住眼角那細細地魚尾紋。
後來,此女的下場,和我預想的一樣。剛和大款結婚兩年,大款就不靠譜兒了,在外麵找了小三兒,居說隻有十九歲!以至於我這個剛剛二十三歲的女同學,很不幸的淪落為棄婦加怨婦的行列。
老韓在這個觀點上,非常認同我。
他總是抓著我的手,滿眼含淚、深情款款地對我說:“毛娜,我簡直太佩服你的眼光了,有錢的男人是禍水啊!找結婚對象,還得是我這樣的,工資如數交上,就連買煙都得向老婆申請!你說說,那些沒找了我的女人,多虧呀!”
這話,我卻聽著別扭。越想越覺得他怎麼是在損我呀?
我揪著他的耳朵,像個潑婦一樣地問:“你是不是嫌我沒給你自由了?”
“不不不!絕對不是,我隻是有感而發!”
“靠,那還不是對我不滿?但我也沒跟著你享了什麼福啊?就你那兩千塊錢的工資,夠你自己吃飯就不錯了!”
這話說的一點也不懸,別看他嘴上說的對我多麼的言聽計從,但是總數算下來,這廝打來了一直沾我的,我那點提成,差不多都填補了他的生活費了。
說來也頭疼,老韓來了半年了,硬是沒找到和他專業對口的工作,關鍵是他一在在我爸媽麵前強調,萬事靠自己!言外之意就是不想靠我們家人,但如今這找工作,沒個熟人兒搭話,光一個愣小子去麵試,人家還真不搭理他!
為了不打擊老韓的自尊心,我偷偷找了姑父,讓他給他找個汽修的工作。
提著東西去了姑姑家,跟姑父軟磨硬泡了很長時間,他終於答應明天親自跑一趟他一個開汽修店的朋友那裏。
可是當我說,不要將我托他的事情告訴老韓時,我這姑父卻不願意了,姑父緊皺的眉頭,就像一張被攥成了團的A4紙:“毛娜啊,雖說韓子昭是個自尊心強的孩子,但是做了好事兒不留名的這事兒,你姑父不幹!畢竟,我不是雷鋒啊!人家雷鋒到最後還落得一世英名呢!”
我當然聽得懂姑父的言外之意,畢竟這托了人還不落好的事兒,誰都不願意幹!我隻有試著說通老韓,讓他明白人在落魄時,哪有不低頭的道理。
晚上約老韓來家裏吃飯,我決定在飯桌上,將這個事兒提一提。畢竟礙於爸媽的麵子,這廝不會太造次,在加上爸媽肯定會讚同我的觀點,到時候倆老人在煽點風點點火,將這事兒圓一圓一準兒就成了。
老韓來的時候提了兩個火龍果,說是我媽愛吃。我一看那倆果子就覺得是個好兆頭,紅紅火火呀!
爸媽在廚房中忙活著,我和老韓在我的臥室中膩膩歪歪。
老韓想親我一下,被我迅速地躲開了。
我說:“今天我給你找了一汽修的工作,你願意去嗎?”
“你找的?我不信!”
“為什麼不信呀!難道我就不能幫你找份稱心如意地工作?我隻是想讓你快點安頓下來!”
“那你給我說說,這個汽修廠在哪?”
“就在北環,姑父說了,你去了就能當個店長什麼的!”
老韓的表情頓時僵硬起來:“你原來是去托人了!我說過,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在這裏站住腳!”
“但是站住腳的前提是,要一個可以讓你站住腳的工作!”
爸媽在外麵大叫吃飯。我和老韓這才意識到,居然沒有去幫幫他們。
老韓推搡著我的太陽穴:“都怪你!這會兒飯都熟了,你爸媽一定覺得我不懂事兒!”
飯桌上的氣氛有點凝重,老韓的擔心不是多餘的。爸媽的臉上都蒙著一層霧,嚇得我和老韓不敢說話。
終於,我爸忍不住開了口:“小韓啊,你來了也有半年了,就不打算找個正式一點的工作?起碼要和專業對口啊?”
老韓嘴中掉下一個米粒兒,緊張地說:“叔,我覺得吧,萬事要慢慢來,不能急於求成!畢竟我剛來這個城市,對這兒的一些門道還不清楚!”
我媽撇撇嘴:“不清楚可以問毛娜啊!這兒的門道就是,沒有熟人休想找到合適的工作!關係網複雜的很!”
我腦袋跟個撥浪鼓一樣上上下下地點頭:“就是,就是!爸媽,今天我去找姑父了,姑父答應給子昭找一個汽修的工作,那店是他朋友開的,子昭一去就能當店長呢!”
老韓眼睛睜得滾圓:“我不去,我不想靠別人!”
“自家親戚,也算不上走後門!我看毛娜說的這個工作你可以幹,你姑父可是輕易不給別人辦事兒的!”我爸這話說的絕對是強迫的語氣。
那種緊迫的情況下,老韓隻能語塞。結結巴巴地:“好,叔!我聽您的!”
我裝作若無其事,心中卻笑的花枝亂顫:“我就不信本小姐治不了你……”
第二天,老韓就去上任了。但是卻看不出絲毫開心。
我知道,我這事兒辦的有點絕,讓他一點翻牌的機會都沒有,但是如今這社會,也許隻有他會拍著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說要靠自己了!我不能看著他在這樣的誤區中越陷越深!我要讓他相信並且對我的觀點深信不疑!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兩個人的關係開始變得有點專權,我擁有的是全部權利!他,隻有聽從。
一周後,我發現老韓這份工作似乎做的並不開心。每次他來的時候,都要跟我抱怨一堆。什麼這個工作太清閑,每天隻是來來回回地在店裏溜達,他根本沒有實踐的機會!
什麼,他不該把青春浪費在這樣的起跑線上,這個起點對於他來說,毫無意義。
……
一個男人低落的情緒,足以影響一個女人的生理變化。
自從老韓跟我說了這樣的話之後,我的身體開始每況愈下。飯不吃下,覺睡不著。每天憂心忡忡,偏頭痛到想用腦袋撞牆。我知道,老韓鬱悶了,我也鬱悶了。他的鬱悶體現在跟我的嘮叨上,我的鬱悶體現在身體的不適上。
老韓看出了我的變化,關切問我:“你是不是懷孕了?”
我白了他一眼:“我不是懷孕,是覺得你懷才不遇!唉?你說,為什麼我這麼費盡心思的想讓你好一點,你卻不領情,甚至痛苦呢?”
“我沒有啊,我隻是覺得這樣是在浪費時間。你看,你給我找到了一家汽修店,但是我幹的卻是管理的活,我一個店長,不能去修車呀!我的汽修技術在這家汽修店裏一點也施展不開!並且我管理做的也不好,我看老板一點也不喜歡我,雖然我是你姑父介紹去的!”
“那你離著被解雇不遠了?”
“從老板看我的眼神來分析,是的!”
我從床上跳了起來,渾身充氣,樣子真像個蟾蜍:“靠!那我這人不是白托了?”
老韓嚇得麵色慘白:“寶貝兒,寶貝兒!別激動,就算我被解雇了,也能找到合適的工作,養活你不成問題的!”
“那你什麼時候給我買車買房?”
“三年,你給我三年時間,房子、車子,我都要買齊!”
老韓這句信誓旦旦的大話,吹得我心裏春暖花開。根據他吹牛前跟實踐起來的綜合表現,我總結出,女人是聽覺動物,隻要男人把你的耳根子伺候舒服了,便一切皆有可能了。
得虧他當初說的是三年,我想要是三十年的話,我一定會痛下決心,跟他拜拜。關鍵是,他說的是三年,三年對於我來說也不算太長,三年後的我才二十八,還沒到女人的警戒線年齡,還能陪著他這頭老牛過幾年富貴逼人,拿著金卡到處張揚的生活。
一周後,老韓再次失業。根據當時他描述的場景分析,根本就是他炒的老板。這次托人找工作事件,讓我對他是個執拗的牛犢子脾氣深信不疑,他是屬於那種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男人,當然他的脾氣也充分說明了,我找了一個不好調理的男人。
又過了一周,老韓靠自己找到了一份汽修的工作。在一家小汽修店當小工,就是給大師傅打打下手什麼的。月薪,一千七百塊。
一個月後,老韓領到了第一個一千七百塊。我們決定去小館子搓一頓兒。
我們要了一提啤酒,兩個小菜,就這麼喝了起來。
我一杯杯地往自己的胃裏倒著這種廉價,又能讓人忘卻煩惱的飲品,甚至比眼前的男人都豪爽!喝著喝著,我就哭了,老韓慌了。他抱著醉醺醺地我問我怎麼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我笑著看著他說:“我隻是覺得,別的女孩子有的我沒有,別的女孩子沒有的,我更沒有!”
老韓耷拉著臉問:“和我在一起,你後悔了?”
我使勁地搖搖頭:“沒有,我隻是覺得,和你在一起我們都過的那麼不容易!要是沒有我的話,你在上海應該有個很好的發展。假如要是沒有你的話,也許我家已經招了上門女婿。那般的光景,更讓我接受不了!“
老韓深深地吻了一下我的唇:“那我們就好好地在一起。”
“恩……”
蒼蠅小館子裏人聲嘈雜,那刻,我和老韓的心靈獨白卻是如此清晰,那種獨白,隻有我們兩個能聽見。那是一種心靈的交流,情到濃時的傾訴。隻是,我心中隱藏著一個秘密,一個所有女孩子都有的秘密,那塊密地,是不允許別人闖入的,就算你的他也不行。
我一直沒有告訴老韓,那天我哭是因為心中有太多不快。看著身邊的女友每天都被男友寵溺著,情人節有鮮花和巧克力、七夕節放孔明燈、甚至六一兒童節都能收到男友的禮物!
而我,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個整天把愛我愛到天昏地暗,掛在嘴邊的男人。我覺得我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我不追求物質。
我覺得錢這東西,夠花就好。和老韓在一起之後,我甚至覺得我倆的工資都不夠我們的開銷,就連上小蒼蠅餐館吃兩個小菜,都要摳到手指頭出血!
這些話,我曾經跟毛妮兒說過,作為我生活中惟一一個可以用經驗引導我,並且給我指明方向的姐姐。可事實,並非如此,她並非如我所想地,抱著我安慰我。
而是有了奚落了我的話題,她說,錢多了是沒用,但是錢多了卻很有用。錢可以讓女人過上闊太太的生活,出門開車,滿身金器,隻要你喜歡,你都可以把滿口牙都鑲上金邊!這是什麼?這是範兒呀!
雖然我覺得她說的有點過,可是道理擺的很清,如今這社會,沒錢都談不了個浪漫的戀愛。
和老韓戀愛一周年的時候,我算了算,這一年裏老韓轉行三次。不過最後終於走上正軌,有了一份不錯的汽修工作,雖然工資少了點,卻也是有突破的。
從做小工慢慢變成了大師傅,工資也從一千七漲到了三千。於是,我們手裏漸漸有了點存款,雖然不多,但卻足可以在外麵租一個兩室一廳、寬敞明亮的房子了。
這一年來,老韓給我家做了三次燙油氈工、兩次通下水道工、五次洗抽油煙機工、花一個月工資給我爸買了一把紫砂壺、花半個月工資讓我媽去北京旅遊三天、花五百塊在我姐過生日的時候,送了一套化妝品、給李裏買了森馬T恤三件、給靈靈買了好記星學生電腦……
綜合以上表現來看,我家人對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於是我爸開始關心起我們的未來,為了我兩個能在未來的日子裏茁壯成長,我爸做了一個無比重要,甚至關乎家庭動蕩的一件大事兒!
那就是,我結婚的時候,他要讚助我們兩萬塊錢,作為我小日子的啟動資金!並且對老韓家提出了質的要求,畢竟媳婦兒是他家娶,老韓家在這兒沒有固定資產,隻有租房子住!所以彩禮錢不能低於三萬!
當然這些錢,我爸決定全部用在我們結婚這件終身大事兒上!估計我爸要說,從這三萬裏摳一萬給他,老韓一定頭皮炸掉!當場退婚!幸虧當時老爸英明,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
老韓家窮,是我從開始就知道的。
話說他爹娘是河北老家,但是文化大革命那會兒,他爺爺帶著他爹去了東北那嘎達,在那裏安營紮寨之後,也沒找到什麼好的發財致富的好項目,於是他爹很光榮的繼承了他爺爺的貧窮……
老韓的臉上寫著窮,老韓他娘叫著窮。我爸鑒於我是個胖子,所以不糾結他是不是有房子!
三萬!
老韓聽見這個不算大的數字後,還是瞠目結舌了。本就不怎麼好看的五官擰巴在一起,像個被人揉扁了了的氣球。
老韓當時的表情很欠抽,我像個瘋婆子一樣揪著他的領子問:“很多嗎?這可是打折之後的價錢!要知道你沒有房!”
請原諒我一個閨中待嫁的女孩兒,對自己用了打折這個詞。可按照當時的場景來說,沒有比這個詞更恰當的比喻了。
於是他開始跟我軟磨硬泡,一開始是用甜蜜炮彈轟炸我,可被老娘一下子用蒼蠅拍打在了他的臉上,我說:“想砍價,沒門兒!”
後來他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算賬!
要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賬好算的。因為怎麼算,他都是欠我的。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大胖姑娘,典型的八零後,寧遠跟著他一個窮小子混天下,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很大的突破了!
話說老娘雖然胖是胖了點,可卻有著一副天使的麵孔,老韓哀哀求饒,居然語出驚人:“你的體重嚴重超標,按照牛肉每斤十塊錢的市場價來算,我給你乘以一百!這樣總公平了吧!”
我:“什麼意思?”
他:“也就是說,你的肉一千塊錢一斤!你超重了三十多斤,但是我打五折給你算。也就是十五斤,這十五斤也就是一萬五!”
我:“什麼情況?”
他:“你這麼胖,我都願意娶你,並且像供姑奶奶一樣那麼供著你!你說我是不是很偉大?我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千年難遇?”
我:“恩,好像是這麼理兒!”
他:“那我就給你打個折,少給你一萬五!這樣,你身上的肥肉我也不在乎,我都願意幫社會消化掉一個胖子做老婆了,你就不能犧牲點給我算便宜點!”
我:“合著我還是被你算計了……”
胖女人的悲劇在我身上演繹的淋漓盡致。你胖嗎?要是你和我一般胖,不但要降低對另一半要求的標準,還要將你要求的彩禮一降再降!
這,就是現實。我很無情的被這種現實吞噬了。好吧,老娘妥協,為了我超重的那三十斤肉。
回到家,換我跟爸媽軟磨硬泡。
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
爸爸坐在那張巨大無比的忍字麵前,拿著鋼筆練字。媽媽很賢惠地坐在一邊織毛衣。我像個小賊一樣地潛入書房,倚在老爸的肩膀上,看他寫了個通過的通字。字體寫的有點歪扭,於是,我靈機一動,借著這個子展開了話題。
“爸,三萬不通,一萬五可通!”
我頓時在紙上寫了倆字———沒門!
於是我又說:“一萬五通了吧,我們還年輕,錢可以自己掙!”
我爸摔了鋼筆,指著我的鼻子大罵起來:“你這個死丫頭,難道真的嫁不出了嗎?比你大好幾歲的窮小子,你就那麼愛?”
坐在一邊的老媽,開始發揮她煽風點火的本領。用力的將織針紮進了那件半成品毛衣上:“就是,我看她腦子是進水了!一萬五,一花就沒了!”
我委屈的蹲在地上,雙手掩麵,嗷嗷哭了起來。爸媽這才住嘴。
我淚流滿麵,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像個潑婦一樣甩了句:“就一萬五,我樂意!你們不樂意也不行!”之後悻悻離開。
爸媽是愛我的,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後來他們想通了。鑒於像我這樣的胖子,也不可能找到什麼比老韓這支潛力股更好的。
晚上我爸偷偷從門縫裏塞到我房間一張紙條,內容如下:
一萬五!成交!
去領紅本本的那天,下了一周的雨居然停了!天空異常清涼,伴著涼風徐徐,我和老韓正式踏上去民政局的路。
不去不知道,原來每天來民政局辦紅本本的人有那麼多。
看眼前壯觀的景象,我和老韓恐怕要等上一個小時,才能拿到本。我們坐在椅子上,開始琢磨怎麼才能讓我們的領證過程變得與眾不同並且銘記一生。
我們觀察著過往的情侶,有的女孩子手中拿著鮮花,有的拿著一大袋喜糖和花生。在看看自己手裏,怎麼都覺得那麼幹巴。
我拿胳膊肘擠一下老韓:“喂,你就不想送我個花什麼的,實在不行買點喜糖給人家發發也行呀,好歹讓別人知道咱倆結婚了!”
“你能不能別那麼俗呀,結婚是咱倆的事兒。”
“我就是這麼俗。你趕緊去給我買朵玫瑰花,也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
用老韓的話說,我的語氣簡直就是逼死狀命令!他隻能耷拉著腦袋去門口的花店給我買花。
我們走到民政局門口,和兩個雙腿都有殘疾的年輕人狹路相逢。因為兩個人都用輪椅代步,走到台階麵前的時候,臉上泛出了為難的表情。
看樣子,他們身邊沒有跟著人。男孩兒決定先自己想辦法上了台階在拉女孩兒上去。男孩兒用力的轉動著輪子,但怎麼衝都上不去。
這時,老韓衝了過去,使勁兒推了一下男孩兒的輪椅,輪椅終於上了台階。我又衝過去,幫女孩兒將輪椅推上了台階。最後兩個人笑著對我說:“太感謝了!”
我和老韓似乎同時對這對情侶展開了興趣,老韓好奇地問他們:“怎麼也沒人跟著你們來呢,這麼難走的路!”
男孩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我們雙方父母都不同意我們這樁婚事,覺得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不方便,所以我們是偷偷來的!”
我和老韓都被鎮到了,兩個坐著輪椅的男女對我客氣地道謝之後,就搖著輪椅去排隊了。老韓抓著我的手,突然更用了一些,我將腦袋倚在他的肩膀上。那一刻,我覺得老韓的肩膀真寬、老韓的雙手真有力、老韓長的真好看……
我滿臉幸福地說:“老韓我們排隊吧?”
“那花不買了?”
“不買了,你看他們倆,不是也沒花嗎?那幸福,照樣讓我們羨慕!”
老韓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是我的好媳婦兒,讓那些形勢見鬼去吧!”
……
等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領到了那兩個紅本本。
看著那個大紅喜字和印在我們臉上的鋼印,老韓得意的笑了:“這事兒成啦,從今往後你得叫我老公,我得叫你老婆!”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種口吻,這樣的動作。是本性初露嗎?我抬頭看看天,覺得時間真是個神奇的東西,一年前,我絲毫都沒將自己和結婚,這兩個字聯係在一起過。
一年後,時間居然賜給我一個紅本本,紅本本上印著毛娜和韓子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