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明珠入宮不及數日,蕭玄奕便已迫不及待,下令要將溫明珠封為貴妃。
她喜歡梨花,蕭玄奕便將禦花園我珍愛的海棠盡數砍去,換成了梨樹滿園;
她生辰日那天,蕭玄奕準備了全城的煙花為她慶祝;
封妃的消息傳來後,僵持了數日,他終於肯來看我。
見我假寐熟睡,蕭玄奕伸手輕輕拂過我的臉頰,低聲道:
“雲珠,朕讓國師已經想到了辦法,可以找個替身,替你承擔反噬的後果。”
“朕答應你,等你生下孩子,依然讓你留在這個宮中,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好不好?”
我睫毛顫動,驚醒起身。
蕭玄奕怔了一瞬。
“皇後,你醒了,朕來喂你喝藥。”
他親自端來一碗濃稠的藥汁,輕輕攪動著,“禦醫說,這藥最能驅邪安神......我加了蜂蜜調製,已經不苦了。”
可這世上有很多苦,是沒法用甜來中和的。
我淒然一笑。
“我近日才明白,原來陛下寵愛我,隻是因為臣妾和溫貴妃生的像嗎?”
“皇後乖乖喝藥,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像從前一樣。”
他將吹涼的藥汁送到我嘴邊,聲聲誘哄。
似乎隻要我喝下了這藥,他就能自欺欺人,得到那個從前對他溫柔小意的烏雲珠。
“陛下以為,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我抬手將他舉起的那勺藥打翻,赭石色的藥湯灑在了他明黃色的衣袍上,登時變得臟汙不堪。
蕭玄奕隱忍著怒氣,眼睫微微顫抖,握緊了拳頭。
他是九五之尊的君王,從無人敢對他這般無禮。
我知道,他的耐心耗盡了。
下一瞬,他竟紅著眼捏起我的下頜,將那剩餘大半碗熱燙的藥汁,盡數灌進了我嘴裏。
“你是皇後,應當賢良淑德!朕登基五年,後宮空無一人,不過如今才有了明珠,朕待你已是盛寵至極!”
我被嗆得咳嗽起來,用僅剩的力氣冷冷凝視著他。
“陛下負我之深,希望一定要記清楚。”
隻有記得清楚,來日才會得到更深的報應。我默默想。
蕭玄奕猝然起身,眼眸猩紅。
“看來還是朕對你太過心軟了,好好待在這椒房殿,生下皇長子,才是你唯一的宿命!”
僵持之時,小太監急匆匆闖入殿內。
“陛下,溫貴妃夢魘了,請您過去瞧瞧!”
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個決然的背影。
從那之後,蕭玄奕再也沒有踏足過椒房殿。
甚至大封貴妃的典禮,我稱病不來,他也未置可否。
而我徹底失去五識之前,顫抖著寫下一封信,交給侍女綠蕪。
“等蕭玄奕來了,你就把這封信,交給他。告訴他,我嫁來大雍時,披著一襲緙絲披風,那是我娘親替我縫的。”
我頓了頓,嗓音喑啞,“來日,我希望它裹著我的屍身,將我送回母國安葬。”
“娘娘......”綠蕪哭紅了眼。
我知道,這孩子,注定是生不下來的。
而我也終要馬革裹屍,回到我的故鄉。
腹痛突然如刀絞,身下的猩紅愈發蜿蜒,眼前陷入昏黑,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我笑著伸出手,仿佛看到了那個金戈鐵馬的少年郎。
謝淮時,我來找你了。
…
蕭玄奕大封貴妃之日,用了半幅皇後儀仗,紫禁城歌舞升平,大赦天下。
殿階下雲鬢花顏的女子,是他從少年時心心念念之人,是他畢生摯愛。
洞房花燭夜,他看著那張和雲珠有些相似的容顏,忽然有些失神。
“玄奕哥哥,明珠等了你這麼多年,盼了這麼多年,終於能嫁給你了!”
溫明珠嬌嬌怯怯伏在蕭玄奕身上,瞧著自己身上的粉紅嫁衣,心中隱有不甘。
隻有正宮皇後,才能穿正紅的鳳冠霞帔。
好在,那個贗品很快就會應天書所言,不得好死了。
玄奕哥哥的心,還有皇後之位,終究隻能是她一個人的。
可蕭玄奕卻蹙起眉,臉上帶著一絲瘋狂:
“皇後今日沒來,她那麼在乎朕,也不知這個時候躲在哪個角落裏哭。”
溫明珠笑容微斂,剛要說些什麼。
卻見小太監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前來稟報:
“不好了陛下,皇後娘娘她......在椒房殿難產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