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五年,我終於等來脫離世界的好消息。
最後72小時,我決定扮演一個完美的沈家女婿。
第24小時,沈晚芊嫌我土氣,隻肯帶假少爺出席宴會,我毫無怨言。
第48小時,女兒嫌我囉嗦,鬧著要找假少爺,我笑著把人送到假少爺身旁。
第72小時,朋友打來電話,恨鐵不成鋼的問我,“你這樣做,就不怕真的失去她們母女倆嗎?”
我隻是淡然的笑著,“沒關係,我很快就要回家了。”
沈晚芊眼裏卻是從未有過的慌張。
“除了我這裏,你還有哪個家?”
1
看見沈晚芊眼裏的驚詫,我掛斷電話,不動聲色的開口。
“我開個玩笑,就算我有家能回,他們也不會歡迎我。”
聞言,沈晚芊這才放心。
“今晚我要去陪葉律過生日,女兒也要去。”
我笑著問,“是要我也一起嗎?”
沈晚芊神色詫異,若是以前她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肯定會又氣又鬧不讓她和女兒去見葉律。
可如今,我的神情裏卻不見一絲怨意,甚至主動提出一起去。
可沈晚芊依舊冷言拒絕了我。
“你就不必一起去了,雖然阿律父母養了你多年,但畢竟現在阿律回家了,這是他親生父母給他準備的第一個生日宴,你去了隻會讓大家更難堪。”
沈晚芊話裏話外都在嫌我多餘,我靜靜的聽著。
融不進的養父母家,回不去的親生父母家,留不下的小家。
沈晚芊口中的那句孤兒,我當的名副其實。
我淡然點頭,“好,那我就不去了,給葉律的禮物,就麻煩你帶給他了。”
沈晚芊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我。
我忽視掉她的目光,從櫃子裏取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盒子裏麵,裝的是一對璀璨的袖扣。
沈晚芊隻打開看了一眼,便嫌棄道。
“這樣的禮物太過庸俗,配不上阿律。”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將禮盒隨意丟在桌子上。
沈晚芊不知道,她口中這份庸俗的東西,已經是我能拿的最好的禮物了。
我和葉律關係談不上好,但既然是他的生日,我也不想無端的給自己招惹是非。
那日我翻箱倒櫃,才找出了這麼一對精致昂貴的袖扣。
這對袖扣連我自己都沒舍得戴,就被沈晚芊嫌棄的丟到一邊。
其實我知道,沈晚芊並不是真的嫌棄這對袖扣庸俗,隻是單純的看不上我送出的任何一份禮物。
沈晚芊擰起眉梢,抬頭詢問我,“我前幾天就為阿律準備好了手表做禮物,被你收拾到哪裏去了?”
她口中的手表我前幾天見過,這是和沈晚芊結婚五年來,我見過的最用心的禮物。
那時我以為,沈晚芊也許是發現我的異常,她想在我生日這天哄我高興,想跟我談和,所以故意放回她的書櫃上,裝作不知情的模樣。
原來這份禮物的主人,根本不是我。
我進書房取來手表,遞給沈晚芊。
沈晚芊接過禮盒,擰起的眉梢鬆了鬆。
“我和女兒會盡快回來,你有什麼想吃的,就刷我的卡自己買。”
我笑著應了聲好,垂眼目送兩人的背影。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我轉身往房間走,身後傳來傭人的奚落聲。
“他這老公當的太失敗了,留不住妻子的心就算了,連孩子的心都留不住,明明和葉律少爺同一天生日,老婆孩子卻都跑去給別人慶祝,連個記得他生日的人都沒有,我看過不了多久,這位置也得讓給葉律少爺了。”
旁邊人感概的歎了口氣。
“先生也確實命苦,親生父母死了,養父母也不疼他,還是葉律少爺命好,前二十年在葉家長大,如今親生父母勢力也崛起了,又能過好日子了。”
傭人的對話清晰的傳進我的耳朵,我始終沒有回頭。
這樣的話,我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一開始,我還會麵色不悅的嗬斥,我是不喜歡葉律,可我覺得沈晚芊對我還是上心的。
可後來,葉律的一句喜歡我的領帶,沈晚芊便拿走了送我的禮物,在葉律的生日會上作為隨禮送給了他。
我的心,也漸漸變得麻木。
不過沒關係,三天很快就要熬過去了。
今晚,我就可以回家了。
2
我回到房間,取下牆上的婚紗照,指尖撫過上麵的紋路。
新婚當晚,係統宣告我攻略成功,給我發來脫離世界的邀請。
這幾年為了攻略沈晚芊,我說了不少情話,但不知何時,我的甜言蜜語裏摻進了幾分真心。
我難受了一整晚,半夜借著喝醉酒的勁,鼓起勇氣告訴沈晚芊。
“其實,我隻是你生命裏的過客,以後,你會遇見真正的男主角,他溫和沉穩,善解風情,比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沈晚芊當即紅了眼,一把抱住我,酒罐子絆了一地。
她將臉埋在我懷裏,嗓音沙啞又堅定。
“我不要什麼溫和沉穩,善解風情的人,我生命裏唯一的男主角隻有你,我喜歡你真實的模樣,我很享受被你管束著的感覺。”
我被她的話迷得七葷八素,那晚,我被幸福衝昏了頭腦,忽視了係統的反複邀請。
我忘記了人心易變的道理,一晃五年過去,葉律意料之中的步入了她的生活,而她的心也一點一點的向他偏袒。
她開始嫌我不夠大方,不能在社交場上遊刃有餘,嫌我約束太多,沒有給足她自由,嫌棄我所有的缺點,嫌棄我不夠完美。
婚禮那晚的諾言,終究隻有我一個人記得。
大門忽然被人拍的砰砰作響,我被嚇的身子一僵,婚紗照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敲門聲沒停,我急忙踏過碎片拉開房門,沈晚芊立刻抓住我的手臂往外走。
我看她急切的樣子,下意識擰緊眉梢,“去哪裏。”
沈晚芊回頭,陰霾籠罩上雙眸。
“去醫院,阿律吃了你做的蛋糕出事了。”
病房裏,女兒念念端著水杯,踮腳送到葉律的嘴邊,一口一口的喂他喝水。
這樣的待遇,是我從未有過的。
五年來,即使我生病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呻吟著讓女兒給我倒杯水,她也隻會冷冷別過頭。
“我要背書,你自己倒吧。”
那時我以為是孩子年齡小,不懂事。
如今我才知道,那隻是因為她心裏喜歡的爸爸不是我而已。
見我走進病房,葉律身子不自覺的一抖,眼眶通紅的道歉。
“哥哥,對不起,是我和晚芊走的太近了,都是我的錯。”
聞言,念念立刻擋在葉律的身前,小小的臉上滿是警惕。
“你這個惡毒的壞男人,阿律哥哥帥氣善良,你嫉妒他就要給他送放了玻璃渣的蛋糕嗎?”
我心一驚,冷靜詢問道。
“什麼蛋糕?”
念念氣的狠狠跺腳,“你少裝模作樣,我明明就看見蛋糕是你親自送來的!上麵還有你的手寫賀卡,你差點就害死了阿律哥哥,你這種人不配當我的爸爸!”
饒是習慣了,可孩子稚嫩的話音依舊戳中了我的心。
我看向沈晚芊。
“你也信嗎?”
沈晚芊沒有回答,但她失望的眼神早已給了我答案。
我忽然覺得很是譏諷,前幾天給沈晚芊煲湯燙傷了手,我的右手就一直纏著繃帶。
我甚至連筆提不起來,根本寫不了賀卡,更別說親手做一個蛋糕了。
但凡沈晚芊和女兒有一人注意到我右手的傷,就知道這謊言有多可笑。
可如今,她們兩個站在葉律身旁,同仇敵愾的模樣顯得我才是那個外人。
我看著女兒,淡然笑道,“既然你覺得我不配當你的爸爸,那我現在就走,不礙著你們的眼了。”
“你不準走!”
我轉過身往門外走去,身後忽然被人狠狠一推,整個人踉蹌在地上。
念念不滿的推我,還擋在門口。
坐在病床上的葉律抽噎著,開口道。
“斂秋哥哥,你送的蛋糕我吃了好多,玻璃渣雖然把我的舌頭劃破了,但是我不在意,我隻是想要你的一句道歉。”
我扶住牆緩緩起身,腳裸被女兒一推,不小心扭傷,稍微一動就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
我皺起眉,冷眼看向葉律,毫不客氣譏諷道。
“那個蛋糕,是你找人裝成我的模樣送過來的吧,能把自己舌頭劃傷,你還真夠狠的。”
我又看向沈晚芊,冷聲道,“實話告訴你吧,前兩天我的手受......”
葉律忽然大聲叫道,尖銳的控訴聲打斷了我的話音。
“我知道哥哥討厭我,可我沒想到恨我到了這個地步,不僅害我受傷,如今還要把所有過錯推到我身上。”
說罷,葉律一頭紮進被子裏,不肯再起來。
沈晚芊隱忍怒火,冷言嗬斥我。
“夠了,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模樣了?心胸狹隘惡毒心腸,看看你還有當爸的樣子嗎,怎麼給念念做好榜樣?”
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模樣的嗎?
我也記不清了,大概是我第一次被葉律汙蔑時,她和女兒義無反顧信任他,我哭了一整晚的時候。
也可能是她漸漸嫌我無趣,不肯帶我出席宴會,身旁的男伴換成葉律,我鬧了三天脾氣的那次。
又或者,是我淩晨五點為她熬的那鍋雞湯,卻被她轉頭送去給葉律補身子,我暗自難受很久的那晚。
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多到我不知從何開口。
沈晚芊繃緊神色,冷聲道,“現在,你立刻和阿律道個歉,這個事就過去了。”
我扯開嘴角,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做夢。”
沈晚芊臉色猛然陰沉,眼裏閃過一絲怒火。
“葉斂秋,這話你再說一遍!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對你做什麼嗎?”
我冷笑一聲,鼓足底氣的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我說你做夢,我沒做過的事情就不可能道歉,我問心無愧。”
沈晚芊被我徹底激怒,端著桌子上還剩下的半塊蛋糕,一旁身體強壯的護工幫助她一把掐住我的下巴,狠狠往我嘴裏塞。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是給你嘴硬的懲罰,既然你不願意道歉,那就用同樣的痛苦來還給阿律。”
我嗆的咳嗽,奶油夾雜著玻璃渣,在喉嚨處透出血腥味。
我的餘光瞥見葉律,他正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我。
麵前,沈晚芊麵帶嫌惡的看著我。
看見她嫌惡的目光,我忽然覺得好陌生,怎麼也沒辦法把她和曾經的少女模樣放在一個人身上。
我又有些恍然,是曾經的愛人早就死了,沈晚芊也再也不是她了。
周圍鬧糟糟的,都是責備的聲音。
我不願聽,也不想再聽了。
一滴淚順著我的臉龐滑下,係統的機械音在我的腦海裏響起。
“宿主,距離脫離世界還有三十秒,二十九秒。”
我扶住牆,一點一點的往窗戶的方向挪去。
看見我的動作,沈晚芊一僵,接著冷眼嘲諷道。
“你現在這個動作是幾個意思?難道你以為用死來威脅我,我就會後悔嗎?少做夢了,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你不敢死!”
回頭看向沈晚芊時,她的眼裏隻剩下深深的厭惡。
我扯開嘴角,“也許是我還對你抱有一絲期待,才會跟著你到這裏來,但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沈晚芊,你真可憐,連一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真是白瞎了我的一片真心。”
“是你辜負了我,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此生,我們再也不見!”
在她驚詫的目光中,我一口氣說完了憋在心裏良久的話。
沈晚芊抖著唇,才從嘴裏擠出了一句,“葉斂秋,你真是瘋了!”
我沒有回答,伸手撫上窗沿。
下一秒,我跨過窗戶一越而下。
血花飛濺,我徹底沒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