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關上宿舍門,我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滑坐在地。
我蜷縮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真賤。”
周嶼那句話,反反複複回蕩在我的腦海中。
我從包裏摸出那張被捏得發皺的報告單,“預期壽命不足一周。”
突然控製不住,哭著笑出了聲。
母親在我中考前一躍而下,父親的拳頭和咒罵就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我拚了命地學習,考到離家千裏的A大,以為終於可以擺脫那個噩夢。
可他還是跟來了。
“我是你爹,你就得養我!不然我就去你學校鬧,告你不孝!”
我不想我好不容易掙來的人生,就這麼沾上汙點,
開始瘋狂兼職,可這顆不爭氣的心臟,根本經不起那樣的體力消耗。
室友看不下去,給我介紹了幾個富二代。
他們不缺錢,也樂意為我的故事買單。
我便遊走在他們中間,用他們偶爾施舍的禮物換錢。
一部分填補我父親那個無底洞,一部分支付我昂貴的醫藥費。
我從不和他們有過分親密的行為,因為我爸,我打心底裏厭惡和男人的任何接觸。
直到周嶼出現。
他幹淨,青澀,看我時會臉紅。
他沒錢,給不了我任何實際的幫助,可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安全。
我太累了,也太想太想在生命結束前,真正地談一次戀愛。
我突然覺得疲憊不堪,不想再和周嶼鬥氣了,也不想再演自己不在意了。
我隻想在最後,為自己那份可笑的心動,討一個真相。
第二天,我坐在醫院複查。
等到一切結束,我看著新出的報告,撥通了周嶼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起。
“我在醫院,剛拿到檢查報告。你來陪陪我好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他欣喜又擔憂的聲音,
“你在哪個醫院?怎麼了?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靜靜地等著。
我看著窗外的天色由白變黑,再由黑轉白。
他沒有來。
我一遍遍撥打著他的電話,聽到的永遠是冰冷的機械女聲。
無人接聽。
我不知所措地滑動著手機,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卻看到學校論壇又炸了。
有人匿名爆料,說我腳踏兩條船,和前男友糾纏不清,把周嶼的現女友徐錦薇逼得要跳樓。
緊接著,我的父親也跳出來作證,說我從小就水性楊花,不知檢點,是個不孝女,讓他丟盡了臉。
下麵的評論不堪入目,我成了全網聲討的罪人。
我緊握著手機,渾身發冷。
淩晨時分,手機屏幕終於亮起。
不是周嶼的電話,而是徐錦薇的短信。
“他選了我。江淼,你輸了。”
下麵配著一張圖。
是周嶼從身後死死抱著徐錦薇。
原來,他不是沒接到電話。
他隻是,在陪另一個更需要他的女人。
我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眼淚毫無預兆地湧出眼眶。
我慢慢走回宿舍,我開始處理我的一切東西。
注銷了所有社交賬號,刪掉了所有聯係人。
室友看我臉色不對,擔憂地湊了過來,
“淼淼,我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可現在我們怎麼說他們都不信。”
我搖搖頭,聲音平靜,
“嗯,沒關係,隻是我可能要休學一段時間了。”
在整理東西的時候,我翻出了一個星空模型。
是周嶼熬了好幾個通宵為我做的。
每個星球的自轉和公轉軌道,都分毫不差。
隻因為我隨口說過,我喜歡看星辰大海。
這是在我最缺錢的時候,都沒舍得賣掉的東西。
現在,我看著它,心裏隻剩一片荒涼。
我抱著箱子下樓,將模型連同我們所有的合照,一起扔進了垃圾桶裏。
就在我轉身準備離開的瞬間,手機響了。
接起電話,周嶼焦急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
“江淼!你到底在哪個醫院?我找了你一夜!”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地說著,
“周嶼,我們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