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宋永和離開後,我又接待了幾個病人。
他們或哭,或瘋,或沉默地抑鬱。
我要時刻帶著笑,剖析他們的內心,感受他們的痛苦。
入行十年,我感覺我是裝滿了垃圾,全世界最肮臟的垃圾桶。
我沒有可以交流的朋友。
和爸媽提起工作的事,他們總說:
“你這是怪我們當年逼你放棄畫畫,當了心理醫生嗎?”
“你呀就是矯情,這麼體麵的工作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有什麼好抱怨的?”
“我警告你啊!我和你媽年紀大了,你要是敢辭職氣到我們,我們就........”
指尖突然傳來一陣灼痛,才發現手中的香煙已經燒完了。
我從窒息的回憶中脫離,抬起頭,約好的蘇瀟瀟恰好進來。
“陳醫生。”
“你.......你見過他了嗎?”
我點點頭:“見過了。”
“不過我改變注意了,我沒有留下錄音告發他,他對自己的罪惡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他甚至........”
“總之,他不是人,就是一頭畜生。”
“即便送他坐牢,他的家庭也可以讓他在牢裏當皇帝,然後在一兩年後減刑出獄。”
“蘇瀟瀟,對付這種人,要誅他的心。”
一邊說,我一邊將輪椅上的蘇瀟瀟推到櫃子前,解開她臉上的紗布,給一道道猙獰的傷口換藥。
她很乖。
即便四肢廢了,毀了容,仍給人一種清澈的氣息。
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
“陳醫生,我來找你,不是催你替我複仇的。”
“宋永和有權有勢,我不想看著你為我犧牲自己。”
“隻要你能幫我從陰影中走出來,我就可以放下過去繼續生活.........陳醫生,我都能做到積極麵對黑暗,你做不到嗎?”
我揉了揉蘇瀟瀟的頭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她真的好厲害。
我見過所有受虐程度遠不如她的患者,都鬧死鬧活,有強烈的輕生想法。
隻有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
“你可以讓我放下過去,往前看嗎?”
“我還年輕,我不想頹廢,我要繼續追求我想要的人生。”
我說:“好。”
可那一刻,我服下的大量安眠藥已經發作了。
我開始反胃,難受,痛苦的感覺越來越劇烈。
可我在笑。
我似乎感覺到我的靈魂脫離了身體,脫離了那個裝滿了垃圾的軀殼,以第三者的視角輕飄飄無視著周圍的一切。
我快要解脫的時候,蘇瀟瀟把我喚了回來。
她脫離輪椅,用下巴爬到我身前。
她呼喊著我,艱難地用異物反複刺激我的喉嚨,讓我把大量安眠藥吐了出來。
讓我活著被送到醫院,保住了命。
再見她,我嘴角含著發自內心的笑。
我接觸過無數病人,可隻有她,像一個小太陽反向溫暖了我。
我想,死之前,至少要將她治好吧。
我聽了她的講述,得知了她的遭遇,於是除了治好蘇瀟瀟,我又多了一個審判宋永和的任務。
當然,代價很沉重。
但我連死都不怕。
還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