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古功高蓋主,引火燒身,好下場者不多。
上上篇文章還在大談特談樂毅對燕國的蓋世功勞,後來樂毅就被罷官,竄逃到趙國;上篇文章還在大加讚揚田單對齊國的偉大貢獻,接下來田單的處境也十分不妙。
齊襄王是田單趕走燕軍後,被田單從山上接回來重掌大權的。齊襄王任命田單為國相,那是“二把手”,權力也不小。但是,過了一段時間,齊襄王對田單的疑心越來越重。
。
一次,田單路過淄水,看見一位老翁渡水後凍得直哆嗦,衣服全濕透了,無力前行。田單立即脫下自己穿的皮襖披在老人身上。這一善行,齊襄王聽到後不僅不“點讚”,反而疑心與醋意大發,惡狠狠地說:“田單對別人施恩,是為了提高他個人的聲望,為篡奪我的權力進行輿論準備。我若不早下手,恐怕會有變故,悔之晚矣!”
齊襄王以為周圍沒人,是自言自語說的,但他說完後,一看殿下有一個人。他便把此人叫到跟前,問:“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否?”此人答:“聽到了。”齊襄王又問:“你認為我說得對嗎?”
這位高人說:“大王與其為此生氣,不如借坡下驢,將其變成自己的善行。”
齊襄王感到奇怪:“田單的善行,怎麼能變成我的善行?”
此位高人說:“這還不好辦?大王可以這麼說,我整天憂慮百姓的饑餓,田單就收養他們,供給食品;我整天憂慮百姓的寒冷,田單就脫下皮襖,給他們披上;我整天憂慮百姓的勞作,田單就減輕他們的負擔。田單的善行,很合我意,他是根據我的心意去辦的,因此,我要重重地嘉獎他。這樣一來,田單的善行就順理成章地變成大王您的善行了。”
齊襄王茅塞頓開,連說:“高見!高見!”於是賜給田單牛與好酒。
過了幾天,這位高人又給齊襄王出主意:“大王,您應該把此事做大。您將眾臣召集在一起,親自給田單拱手行禮,當眾大大地讚揚他,並且發布命令,凡百姓中有饑寒交迫之人,都要收留他們。”
這樣做了之後,果然見效。派出去探聽消息的人回來向齊襄王報告:“百姓都說,田單愛護百姓,這都是大王教導的結果。因為大王,他才會這樣做啊!”
一切功勞都歸到自己身上了,齊襄王心中自然美滋滋的,簡直樂開了花。
但是,齊襄王身邊有幾個他寵愛的大臣,還是想中傷田單。他們經常往齊襄王耳朵裏吹陰風,說:“田單與大王之間實際上沒有什麼君臣差異,似乎是平起平坐的關係。田單懷有不良動機,他對內安撫百姓,對外安撫戎狄,禮遇天下賢士,他在樹立個人威望,圖謀不軌。大王您可要明察秋毫,心中有數,當機立斷呀!”
齊襄王的耳朵裏又灌了不少這種挑撥離間的話,他對田單就不客氣了。
有一天,齊襄王說:“把國相田單給我叫來!”
田單脫了帽子,光著腳丫子,裸露著上身,走進宮來。進宮後,他規規矩矩地向齊襄王跪拜,說自己犯有死罪。
齊襄王說:“你沒有罪,不過是你盡了為臣之禮,我擺了擺國君的威風罷了!”
齊襄王的做法,讓一些有正義感的大臣實在看不下去了。有位名叫貂勃的大臣,就為田單鳴不平。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記載了這段精彩的對話。
貂勃借一個機會,跪下對齊襄王說:“大王,您與周文王相比怎麼樣?”
齊襄王說:“我比不過。”
貂勃又說:“我知道您比不上周文王。那麼您能比得上齊桓公嗎?”
齊襄王說:“我也比不過。”
貂勃說:“恕我直言,這兩位老前輩您確實都比不過。您看,當年周文王得到呂尚,尊為太公;齊桓公得到管夷吾,敬為仲父。而現在您對國相安平君田單,卻經常直呼其名。大王,您怎麼能說這種亡國的話呢?請您想一想,開天辟地以來,論做臣子的功勞,誰能比得上安平君田單?當年燕軍打進來時,大王您逃到山裏,是安平君以即墨為基地,率領七千士兵,殺了燕軍的大將,一鼓作氣,乘勝追擊,收複了齊國的千裏領土。安平君如有野心,他可以自立為王,不必把您從山溝裏請回來,重新坐上王位。但安平君從道德禮義出發,堅決不肯那麼做,而是修好棧道木閣,親自上山將大王和王後迎回國都,重新治理國家。現在咱們國家已經穩定,百姓已經安寧,大王卻張口‘田單’,閉口‘田單’地叫,連小孩子也知道不該這麼做呀!大王,請您趕快殺掉在您跟前吹陰風的那幾個家夥,向安平君謝罪,不然國家就要大難臨頭了!”
這時,齊襄王腦子還算清醒,他果然殺掉了那幾個吹陰風不懷好心的大臣,流放了其家族,在掖邑地區加封給田單一萬戶俸祿。
從燕軍手中收複齊國領土而立下大功的田單,終於免於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