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信紙邊緣卷著毛邊，是鄉下那種最便宜的糙紙。

她逐字逐句讀下去，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幾下。​

【靜姝，見字如麵。

本不想擾你的生活，可你母親這病實在拖不起了，前些天她忽然咳血，送去醫院查出肺部惡性腫瘤，住院押金就要五十塊，後續用藥更是沒數。

家裏值錢的東西都當了，實在湊不出錢，才厚著臉皮找你開口。

——父親，許建華】​

五十塊。​

她在鄉下每月津貼全交由賀凜保管，現在身上連一塊錢都湊不出。

許靜姝攥著信紙衝進客廳，抖著手撥出賀凜的號碼。

電話打了很久才接通。

許靜姝嗓子發緊，不等他說話著急道，“賀凜，我媽病重，要五十塊住院費，你把錢給我。”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他略顯為難的聲音。

“五十塊不是小數目，這段時間廠裏事多，財務都是月華幫我整理的，她手裏拿著家裏的存折和現金。你要不先去醫院找她說說，我這邊暫時有事走不開。”​

許靜姝如遭雷擊，握著聽筒的指節泛白。

一個男人把所有錢交給一個女人保管，這代表什麼不言而喻。

“賀凜，你怎麼犯賤我不管，但那裏麵有我的錢！”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老婆，別鬧。”

賀凜的語氣冷了下來，“當初你去改造，是月華幫我打理瑣事，現在你直接去找她拿就行。”

“可——”

“嘟嘟嘟......”

忙音響起，許靜姝無力鬆開話筒。

父母從她結婚後從來不找她，生怕麻煩到她。

這次母親一定是病的很嚴重才會來信。

她必須拿到錢。​

她把信紙揣進懷裏，拚命地往醫院跑。

病房門虛掩著，裏麵傳來林月華嬌滴滴的聲音。

“凜哥剛走呢，護士說我這傷口得好好養，不然要留疤的。”

她的傷早就好了，堅持賴在醫院不過是纏著賀凜不讓他去找許靜姝。

許靜姝推門進去。

林月華正靠在床頭嗑瓜子，看見她進來，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譏諷的笑，隨手將瓜子皮掃在地上。​

“許靜姝，你來幹什麼，別礙我的眼，出去。”

許靜姝沒心思和她廢話，直奔主題。

“賀凜說家裏的錢都在你那，我媽病重需要五十塊住院費，你把錢給我。”

林月華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直拍床板。

“你媽病重，關我什麼事？”

她坐直身子，眼神驟然變得惡毒，“許靜姝，你媽那種老東西早就該進棺材了，活著也是浪費糧食！還想拿五十塊？我告訴你，別說沒有，就算有，喂狗也不給你媽治病。”

“你給不給。”

“不——給——”

許靜姝的血液瞬間衝到頭頂，父親信裏的字句和林月華的詛咒在耳邊炸開。

她想起母親從小對她的疼愛，想起臨走前父母的眼神，積壓的憤怒和悲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病房。​

林月華被打得偏過頭，半邊臉瞬間紅腫起來。

她捂著臉，眼神裏滿是不敢置信，“許靜姝，你敢打我？！”

偏偏這時候賀凜回來了。

林月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從床上爬起來衝到窗邊，一隻腳跨到窗台上。

“凜哥，嫂子莫名其妙衝到病房罵我狐狸精，逼我去死，這麼多人看著，我還有什麼臉活著。”

“我知道我不該在這礙你們夫妻的眼，可我當初是為了幫你才留在你身邊，現在全醫院的人都以為我是什麼蕩婦，我不如死了幹淨！”​

賀凜額角青筋迭起，“月華，你別衝動，快下來！”

他怒斥許靜姝，“給月華道歉！”

“我沒有逼她，是她咒我媽......”

許靜姝想解釋，可賀凜根本不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窗台上的林月華身上。​

林月華看著賀凜焦急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隱秘的笑，隨即身體一歪，尖叫著從窗台上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