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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我走在媽媽身後，看著她纖細的背影。

心裏的那點甜，像發酵的麵團，越脹越大。

我鼓起勇氣，小跑幾步，追上她。

小心翼翼地，伸出我的小手，想去牽她微涼的指尖。

就在快要碰到的瞬間。

媽媽的手忽然抬了起來。

我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她又要推開我了嗎？

“蘇沐？”

一個打扮時髦的阿姨站在前麵，驚訝地看著我們。

媽媽的手臂在空中頓了一下，然後朝她揮了揮。

“倩倩。”

原來，她不是要推開我。

她隻是，在和熟人打招呼。

我默默地，把手縮了回來。

那個叫王倩倩的阿姨是媽媽的大學室友。

她誇張地上下打量著媽媽。

“我的天，蘇沐，你真是......你不是我們宿舍最堅持丁克的嗎？誓死不生娃，怎麼......”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輕蔑的打量。

“這不，還是生了個拖油瓶嘛。”

媽媽的臉色瞬間白了。

王倩倩像是沒看見，自顧自地炫耀。

“我們幾個可都還單著呢，上個月才從冰島回來，那極光，美得喲！當時說好了的，咱們四個老了一起住最好的養老院。”

她說完，又看了我一眼，笑了。

“不過啊，還是羨慕你，老了有人養，不像我們，孤苦伶仃的。”

王倩倩走了。

帶著她一身好聞的香水味。

和刺耳的笑聲。

媽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看到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落。

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哭了。

然後，她轉身，瘋了一樣往家的方向跑。

“媽媽！”

我拖著受傷的腳，在後麵拚命地追。

“媽媽！你等等我！”

可她跑得太快了，我怎麼也追不上。

“砰！”

家門被重重甩上。

我被關在了門外。

我拍著門，哭著喊她。

“媽媽，開門，我是不喜啊......”

門，終於開了。

媽媽站在門內，滿臉淚痕，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

她死死地盯著我。

那眼神，不再是煩躁，不再是冷漠。

是徹骨的恨。

“你為什麼要活著？”

“顧不喜，你為什麼要出生？”

“你為什麼要來破壞我的人生！”

“沒有你，我可以去任何地方！我可以做我自己！”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我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昨晚那碗麵的餘溫，徹底涼了。

心裏那點好不容易攢起來的甜，也變成了苦。

我終於明白了。

媽媽偶爾的好，不是愛。

是她恨意之下，殘存的憐憫。

原來，我活著。

對於媽媽來說，就是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