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的夏天,城西胡同裏一個兩居室內。
躺在床上的顧承軒,意識在一陣黏膩的水聲和壓抑的嬌喘中,漸漸被喚醒。
黑暗了三年,最先恢複的是聽覺。
“別......在這裏......不好吧......”
這是林晚晚的聲音,他摯愛的女友,聲音裏帶著他從未聽過的媚意。
“怕什麼,他一個植物人,還能跳起來不成?”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帶著漫不經心的輕蔑。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顧承軒的心頭,他用盡全身力氣,眼皮像有千斤重,終於顫抖著掀開一條縫。
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映入眼簾的畫麵卻讓他如墜冰窟。
林晚晚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緊緊摟在懷裏熱吻,男人的手早已探進她的衣襟,肆意遊走。
林晚晚臉頰緋紅,發出令人麵紅耳赤的輕吟。
當男人的手試圖繼續向下時,林晚晚輕輕攔了一下,嗔怪道:
“早上剛來過,還沒喂飽你嗎?......現在不行,晚點再說,我得先給他擦身子了。”
轟隆!
顧承軒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心像是被鈍器狠狠擊中,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三年前,他作為知青下鄉,遇見了淳樸美麗的林晚晚,兩人深深相愛。
可家境優渥的父母強烈反對,嫌棄林晚晚家境普通。
他不惜與家族決裂,就在他帶著林晚晚離開家,準備回她鄉下老家的長途汽車上,遭遇車禍......危急關頭,他用自己的身體死死護住了林晚晚,醒來後,便成了躺在這裏三年的植物人。
他以為換來的是不離不棄的深情,沒想到,竟是眼前這不堪入目的一幕!
就在這時,林晚晚不經意地轉頭,對上了顧承軒睜開的雙眼。
她猛地一愣,隨即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下一秒便撲到床前,眼淚瞬間湧出:
“承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她的喜悅看起來那麼真實,仿佛剛才那個在別人懷裏承歡的女人不是她。
那個男醫生也明顯一驚,迅速整理好衣服,丟下一句“我去拿檢查設備”便匆匆出門。
片刻後,他拿著聽診器回來,開始翻開顧承軒的眼皮檢查。
“李醫生,承軒他怎麼樣?”林晚晚急切地問,臉上還掛著淚珠。
李醫生歎了口氣,表情凝重:
“晚晚,你別太樂觀。顧同誌雖然睜開了眼睛,但這可能隻是一種生理反射。他的大腦皮層功能可能並未真正恢複,也就是說,他現在可能無法思考,不能言語,行動能力更是堪憂,意識水平......或許隻相當於嬰兒。”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林晚晚,繼續道:
“這種情況,恢複起來很難說。快的話十天半個月,慢的話十年八年,甚至......一輩子就這樣了。你要有心理準備。”
林晚晚的臉色瞬間煞白。
李醫生上前,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而堅定:“別怕,有我呢。我會一直陪著你,照顧他,無論多久。”
說完,他看了看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
“我醫院下午還有個會,得先走了,你好好陪著他。”
等門哢噠一聲關上,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林晚晚打來溫水,開始像過去一千多個日夜一樣,細心地為顧承軒擦拭身體。
她一邊擦,一邊喃喃自語,訴說著這三年的思念與艱辛,回憶著他們在詳細知青點的快樂時光。
顧承軒閉著眼,感覺那溫熱的毛巾擦過皮膚,卻隻帶來刺骨的寒意。
擦拭完畢,林晚晚端水想喂他,卻發現顧承軒嘴唇緊閉,目光死死地盯著床頭櫃——上麵擺著一個相框,裏麵是林晚晚和李醫生頭靠頭的親密合影。
林晚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身體微微一僵。
她放下水杯,臉上浮現出愧疚和掙紮。
“承軒......你......你是不是生氣了?”她咬著唇,聲音哽咽,
“你昏迷的這三年,我一個人真的太累了......李醫生他,他一直幫我照顧你,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她握住顧承軒僵硬的手,淚水滴落在他手背上:
“對不起......我知道對不起你。但請你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就一個月,好嗎?我會處理好和他之間的關係,我保證......”
聽著這些話,顧承軒心中的怒火和悲痛奇異地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悲涼。
是啊,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一個年輕女孩,憑什麼要為一個活死人守身如玉?她至少沒有拋棄他,還堅持照顧他......
想到這裏,顧承軒心底一片冰冷,卻又生出一種近 乎殘忍的平靜。
他在心裏冷冷地回應:
【好,林晚晚,我就給你一個月時間。也給我自己,一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