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無塵靜觀至此,終於再次開口:“兩位公子。”
兩人的動作同時一頓,看向他。
洛無塵的目光先是落在張知文手中的錦盒上,語氣平淡:“清虛觀是清修之地,向來不看重身外之物。此等厚禮,於殿下修行無益,請收回。”
接著,又看向李承瑞:“殿下奉旨修行,乃為國祈福。若身體不適,觀中自有醫道精湛之人照料,不勞公子憂心。”
最後,他看向柳月疏:“觀主已等候多時,請速隨我來。”
柳月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匆匆告辭,然後隨著洛無塵迅速離開了藏書閣,留下身後目瞪口呆的兩人。
柳月疏一走,他們自然也沒必要繼續呆在這了。
李承瑞瞪了一眼張知文,冷哼一聲,拂袖大步離開。
張知文也不氣惱,他知道想要征服一位公主的心是急不得的,必須要從長計議......
好不容易被大佬撈了出來,柳月疏一路都乖巧地跟在洛無塵身後。
她看著前麵男子的背影,和剛來那晚領她參觀清虛觀時一樣好看。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洛無塵這會兒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難道是因為剛才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靜心苑。
洛無塵停下腳步,垂眸看著她:“真人既然已經遁入空門,這等凡塵俗事還是少沾染些比較好。”
聽到領導訓話,柳月疏吐了吐舌頭,默默點頭。
不過她實在是冤啊!這兩個人......她躲還來不及呢!
還沒吐槽完,就聽到洛無塵又問:“串珠戴了嗎?”
“戴了!”柳月疏舉起手腕,晃了晃腕上深褐色的珠串。
“嗯,”洛無塵滿意地點了點頭,“不要拿下來。”
雖然不知道洛無塵是怎麼養成這命令式的說話風格的,但介於這是人家的地盤,柳月疏還是決定照做。
洛無塵目送她走進院子後,琉璃眼眸中掠過擔憂:不知道這些孽緣的糾纏,與她身上的異樣有沒有關係......
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剛才看到柳月疏與其他男子站在一起時,他一向靜如止水的心,竟然起了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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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遇到上回的事情之後,柳月疏就對藏書閣失去了興趣。
不想看書,沒有手機,沒有WiFi......她感覺自己已經快要長蘑菇了!
無聊之下,柳月疏帶著玉露悄悄去了後山,打算找個視野好的地方,野餐一頓。
沒想到野餐還沒開始,她們的美味佳肴就引來了一群過來乞討的孩子。詢問之下,才知道這些孩子都是因為戰亂而逃到這裏的流民。
柳月疏穿進書裏後,隻見識過宮內的奢靡、與略顯清貧的道觀,身邊接觸之人大多也都沒有生存之憂。
第一次直麵這些骨瘦如柴的孩童,內心還是遭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她本想發發善心,可宮裏隻送來的東西份例不多,道觀糧食也有限,自掏腰包應該是行不通......
當得知翠微山附近有不少富戶之後,柳月疏心生一計:既然自掏腰包不行,那就隻能劫富濟貧了!
她可以在清虛觀舉辦一個法會,用祈福的名義,忽悠周圍的富戶們捐錢捐糧。等物資到手,再用這些東西去接濟流民。
回來這一路,柳月疏都有些魂不守舍。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到底該如何舉辦這個祈福法會......
回到院子裏,她一屁股坐在老槐樹下的躺椅上。正當她絞盡腦汁思考的時候,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玉露?外麵這是怎麼了?”
玉露喘著氣跑回來,指著觀門的方向:“外麵......外麵來了好多人!為首之人是蕭丞相,說是來探望您!”
蕭雲珩......蕭雲珩怎麼會來探望她?
柳月疏一下子從躺椅上彈起來,囑咐玉露:“你就說我去後山閉關,今天回不來了,讓他哪來的回哪去吧!”
她可不想跟這個腹黑權臣扯上什麼關係,肯定沒好事。
玉露麵露難色:“可......蕭丞相說他是奉旨來的!”
還是奉旨......難道她讓曹監正偽造天象的事情被發現了?不會這麼倒黴吧!這安穩日子還沒過幾天,就要收拾東西跑路了......
柳月疏剛準備溜之大吉,男子清冷的聲音就從院門口傳來:
“在下蕭雲珩,見過雲扶真人。”
柳月疏一愣,轉過身去,隻見院子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一身紫色官袍的男子。
依舊是那讓人移不開眼的俊美麵容,帶著幾分孤清禁欲的味道。
膚色是那種久不見日光的冷白,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雙狹長的鳳眸深邃如寒潭,此刻正平靜無波地落在柳月疏身上。
那目光並不銳利,卻藏著一種審視的意味,讓柳月疏有一種自己被剝光了、赤裸裸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感覺。
她可是看過原著、擁有上帝視角的女人,自然知道這位蕭丞相並非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畢竟原著裏,在女主的幫助下,蕭雲珩後來可是把晉國攪了個翻天覆地!
對哦!柳月疏光顧著通過到清虛觀出家來躲避成婚,全然忘了後麵的故事情節!
原著中,不久之後蕭雲珩就會走上叛亂之路,晉國也將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如果按照原著的時間線,就算她一直躲在清虛觀,應該也沒多少好日子能過了......
但是她沒來得及把這本書看完,所以並不明白蕭雲珩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都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還這麼折騰,對權力的欲望真是讓人膨脹!
柳月疏掛上假笑:“不知蕭相來此,所為何事?”
“這兩日欽天監又上奏,說災星似乎有異動。陛下憂國憂民,更擔憂殿下這邊的情況,所以才命在下前來探望。”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絲毫異樣。
哈?柳月疏算是聽明白了,就是來看看她有沒有作妖唄!
她眉頭一擰,這曹石阡什麼情況?之前讓他偽造天象的時候,不是還不情不願的嗎?怎麼現在還承包起售後來了!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她真是災星一樣......
但很快柳月疏便察覺不對,曹石阡那邊明明已經打點妥當,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難不成這次的災星異動......是眼前這位的手筆!
她心中警鈴大作!
若真是如此,那蕭雲珩今日來清虛觀,恐怕就不隻是奉旨探望這麼簡單了!
柳月疏心裏雖然已經百轉千回,但麵上依舊保持鎮定:“貧道日夜誦經祈福,不敢有絲毫懈怠,還望父皇寬心!”
蕭雲珩在心裏冷笑,雖然柳月疏演技不錯,但這拙劣的偽裝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那便好。”他踏過簌簌落下的槐花,徑直往屋裏走,“陛下還特意囑托在下,務必親眼確認真人修行之地是否一切安排妥當。”
柳月疏急忙跟在他身後,心裏暗罵:說話就說話,怎麼還往人家女生房間裏走,太沒邊界感了!
雖然她恨不得用眼神刀了蕭雲珩,但語氣還是要平和:“能得父皇關懷,雲扶感激涕零。”
蕭雲珩一進屋,就開始四處觀察。
這屋子畢竟年歲久遠,雖然已經盡力修葺,又用柳月疏帶來的各類生活用物布置了一番,但還是與宮內的花團錦簇相差甚遠。
他將手輕輕撫上木質窗框的裂紋,問道:“不知真人可還適應這道觀中的清苦?”
柳月疏摸不準他想幹什麼,隻能硬著頭皮答:“此地雖然有些簡陋,但卻十分清淨,遠離塵囂,與貧道修行祈福之心不謀而合。”
“嗬——”蕭雲珩輕笑,一雙鳳眸直直地看向柳月疏,將她所有的表情盡收眼底。
“在下倒以為,真人之所以不懼清苦、在此避世,是因為早已看透那備選駙馬的名冊背後,盡是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不堪之輩。
“與其踏入火坑,不如主動跳出。偽造預言,換得一身清淨自在......倒也不失為一步好棋!”
轟!
柳月疏隻覺得腦子裏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蕭雲珩竟然如此直白地戳穿了她精心設計的金蟬脫殼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