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爸媽，若彥......”

“我回來了！”

家門口。

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推開了門，一束光順著門外照進來，透過男人的身體打照在地上，將他的身影無限拉長。

男人名叫顧浩，是兩年前離開家去外省打工的。

當年母親心臟手術急需用錢，但家裏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

於是顧浩在朋友的介紹下去了外地，這一去就是兩年。

為了父母顧浩付出再多也無所謂。

家裏一個人也沒有，父母看似是出去了。

兩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

但顧浩家裏卻一塵未變。

還是一如既往的幹淨整潔，屋子裏散發著一股清香的味道。

顧浩推開臥室的門。

他離家兩年，母親每天都會打掃他的房間，一切還是他離開時的樣子。

桌子上，有一張紙條。

是妹妹顧若彥的筆記。

“哥，還有幾天你就回來了，我好想你啊~~我們都多久沒見了？”

“嘻嘻嘻，不過，我馬上就要當媽媽啦，我以後要當一個賢妻良母。對了，你幫你的小外甥起名字了嗎？”

“咱們家屬你文采最好了，哥，在孩子出生前，你一定要把名字想好啊~為了犒勞你，這個星期天我決定回家，做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

“哥，星期天我們不見不散哦，我有很多話想你說~”

顧浩合上紙條，上麵一陣清香，似乎還殘留著顧若彥身上的氣息。

顧浩臉上掛著寵溺的笑：“傻丫頭，馬上就要當媽媽了，還那麼幼稚。”

“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顧浩輕撫著這張留言紙。

他就這麼一個妹妹，從小最寵的就是她。

三年前妹妹踏入了婚宴的殿堂，她找到了自己的最愛，這幾年她很幸福，現在已經有了身孕，孩子再過幾個月就要出世。

都說女人有了孩子人生才會圓滿，顧浩也替她開心。

顧浩已經開始期待那未出世的小外甥了。

一定虎頭虎腦的，和若彥小時候一樣可愛。

顧浩腦海裏出現一副畫麵，那是他們一家人享受天倫，和和美美的畫麵。

想到這些，他就覺得自己這兩年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嗡~！！！

忽然，顧浩手機催命似的震動起來。

是父親顧建山的來電。

“爸。”顧浩趕忙接起電話，聲音略帶責備，“你們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啊？”

電話裏先是空洞了一陣，發出一陣擦擦聲。

能感覺到電話對麵的人是在強忍著什麼情緒，但是在極力控製，沒有爆發出來。

“浩浩......”父親的聲音像是卡了一塊枯木在嗓子眼裏，沙啞、深沉、好像被抽走了往日的中氣十足。

“你到家了嗎？”

“爸，我剛到家，出什麼事了？”顧浩立馬就聽出了父親聲音裏的不對勁。

父親一向愛說愛笑，除非出了大事，否則聲音不可能變成這樣。

這儼然就是一副被現實狠狠擊敗的樣子。

父親穩了穩情緒，但還是壓製不住嗓子眼裏流出的那種悲傷：“沒事......”

“若彥的身份證前些天放家裏了，應該就在她臥室的抽屜裏，你找到了拿到平安路第三醫院來吧，我和你媽在這裏等你。”

顧浩心裏咯噔一跳。

感覺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擠壓一樣的難受，腦袋頓時沉了一下。

他們要妹妹的身份證幹什麼？

“爸，到底出什麼事了？”

這下電話裏傳來了母親秦素珍哭嚎的聲音。

顧建山尚且還有幾分理智，但她實在忍不住了。

她崩潰的聲音仿佛一記悶拳，狠狠的砸在了顧浩的胸膛上。

“你妹妹她，出事了......”

“你快來，若彥出事了！！”

咣當！

顧浩的手機掉在了地上，他渾身如被雷劈，腦袋裏不斷重複著那幾個字。

若彥，出事了！

......

醫院門口。

一輛出租車飛馳而來，帶著刺耳的刹車聲停在了門口。

顧浩跳下車，拔腿朝裏麵跑去。

停屍房。

顧浩過來的時候，這裏已經圍著不少人了。

警署的巡捕，父母，還有幾名醫院的工作人員。

母親捂著臉在哭泣，像個孩子一樣，身體不停的顫抖。

父親紅著眼圈在抽煙，不停搖頭歎息，煙隻是在手裏燃燒著，他卻半天都沒有吸一口。

顧浩瞬間就淚目了。

兩年......

僅僅兩年沒見，父母就老成了這樣。

經曆過滄桑的臉是掩蓋不住的，好像被海水拍打侵蝕過的石頭，上麵寫滿了坑坑窪窪的風霜。

在他們正中間的位置，是一張冰冷的鐵床，上麵用白布蓋著一個人。

踏入這裏，顧浩的心忽然就很痛。

那是一種親情拉扯，痛到不能呼吸的感覺。

他不停在心裏告訴自己先不要那麼武斷，躺在床上的人不一定是若彥啊。

她前幾天還和自己通過話，可能變成這樣？

“爸，媽......”顧浩大步跑過去。

“浩浩來了。”

“浩浩，你回來了啊。”

“嗚嗚嗚，若彥，若彥她......”

父母聽到聲音紛紛抬起頭來，看到顧浩，他們兩人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淚滴順著臉頰滑落。

淚水在告訴顧浩，父母受了多少委屈！

“爸，媽，若彥到底怎麼了？”顧浩抓住父母的手。

父母的手冰涼，在顫抖著。

“浩浩，若彥她，她，她......”母親咧著嘴，就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帶著哭腔，眼淚嘩嘩的往下落，一連說了幾個她，卻沒把話說清楚。

“浩浩，你先有個心理準備，我知道你從小都疼若彥，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我們想辦法解決事情才是關鍵......”顧建山也忍不住那悲痛欲絕的感覺，說著話眼淚就落了下來。

顧浩這是頭一次見父親哭。

他眼睛唰的瞪圓。

這兩年來，他能控製住自己對家人的思念，能控製住那些亂七八糟的欲望，但此刻卻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爸媽，若彥到底怎麼了？你以前說若彥是個好女孩，她自帶福報，她不會出事的對吧？”

“那些很扯的事，更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若彥還在，她還活著，對嗎？”

顧浩充滿渴望的雙眼對準了父母，卻沒等來一句肯定。

有的隻是眼淚和沉默，以及母親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嗚嗚嗚，我可憐的女兒啊。”

“我女兒那麼乖，那麼懂事，怎麼就......怎麼就......”

“若彥在那裏，去見她最後一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