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楊那句“來路不明的古物”,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陳君堯腦中緊鎖的記憶之門。
他的臉色,在刹那間變得慘白。
“古物......”他喃喃自語,眼神中充滿了驚駭和恍然。
一周前,父親六十大壽,一位來自南洋的生意夥伴,送來了一尊造型詭異的青銅神像作為賀禮。
那神像人身鳥頭,父親當時還讚其頗有異域風情,命人擺放在了老宅的書房裏。
也正是從那天起,妹妹素素的身體,便開始每況愈下。
起初隻是精神不振,噩夢連連。
到後來,發展成時常昏厥,身體機能迅速衰退。
陳家請遍了中西名醫,做了無數檢查,都查不出任何病因。
萬般無奈之下,才通過關係,請來了那位據說在港島頗有盛名的“胡玉道人”。
可結果呢?
胡玉道人又是設壇又是畫符,折騰了好幾天,收了陳家八百萬的“香火錢”,妹妹的病情卻絲毫不見好轉。
直到昨天,那兩張號稱是他師門壓箱底的鎮煞符,在妹妹麵前無火自燃,胡玉道人當場口噴鮮血,狼狽逃竄。
臨走前,他驚恐地留下一句話:“這不是風水煞,是降頭!是南洋最惡毒的血降!已經成了氣候,快準備後事吧!”
當時陳君堯隻當他是騙術敗露的托詞,氣得差點派人打斷他的腿。
可現在,從許楊口中,再次聽到了類似的判斷!
而且,許楊甚至連麵都沒見,就精準地點出了問題的根源——那尊詭異的青銅神像!
這一刻,陳君堯心中最後一絲懷疑,也煙消雲散。
他看著眼前這個神情淡然的年輕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不是什麼運氣好的學生,這分明是一位隱世不出、遊戲人間的真正高人!
陳君堯深吸一口氣,猛地對著許楊,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態放得極低,語氣更是充滿了恭敬與懇求。
“許先生!真乃神人也!”
“先前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望先生海涵!”
“懇請先生大發慈悲,救我陳家於水火!”
“隻要先生願意出手,我陳家上下,願付出任何代價!”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語氣斬釘截鐵。
“既然先生喜歡收藏,我陳家庫房裏,還有些不成氣候的藏品。”
“屆時,所有寶物,任由先生挑選!隻求先生能救小妹一命!”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許楊看著他,不動聲色地催動了望氣術。
隻見陳君堯頭頂氣運雖有黑氣纏繞,但其本源卻是一片赤誠的金色,並無奸惡之相。
此人倒是個至誠君子,陳家或許可以結交一番。
許楊心中暗自思量。
他獲得玄空子傳承,日後修煉,需要用到不少天材地寶。
有些東西,有錢都未必買得到,必須依靠強大的人脈和資源。
這京都陳家,無疑是一個極佳的助力。
眼下出手救人,既是結個善緣,也能為自己日後的修行鋪路,倒也不算費力。
想到這裏,許楊點了點頭。
“我可以去看看。”
他沒有把話說滿,但僅僅是這五個字,已經讓陳君堯喜出望外。
“多謝許先生!多謝許先生!”
陳君堯激動地連連道謝,連忙掏出手機,恭敬地遞上自己的私人號碼。
“許先生,這是我的聯係方式,我明天一早,親自派車來接您!您看......您看什麼時間方便?”
“明天再說吧。”許楊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是是,是在下唐突了。”陳君愈連忙點頭,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機,又對著許楊深深一躬,這才滿懷希望與激動,匆匆離去。
他要立刻回家,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自己的父親!
陳家,有救了!
......
夏夢、孔帥、馮雲山三人,剛剛從宣德爐帶來的巨大衝擊中回過神來。
他們正好看到了陳君堯離去時那凝重而匆忙的背影。
三人對視一眼,瞬間腦補出了一場大戲。
“哼,看到了吧?陳少肯定是來找許楊算賬的!”孔帥幸災樂禍地低聲道,“昨天他敢對陳家大小姐動手,陳家能放過他?”
“沒錯!你看陳少那臉色,肯定是談崩了!許楊這小子,死到臨頭還不自知!”馮雲山也跟著冷笑。
夏夢的心情,頓時好了大半。
她看著許楊,臉上重新浮現出鄙夷的神色。
就算你撿漏了宣德爐又怎麼樣?
得罪了陳家這種龐然大物,有你好果子吃!
三人再次湊了過來,陰陽怪氣地開口。
“呦,許楊,陳少找你聊得怎麼樣啊?”
“哼,得罪了陳少,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在京都混!”
“還以為真撿到個寶就能一步登天了?等著被收拾吧!到時候,別說畢業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難說!”
麵對三隻蒼蠅的嗡嗡亂叫,許楊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他靠在椅子上,直接閉目養神,將他們當成了空氣。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反唇相譏都更具殺傷力。
夏夢三人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討沒趣,隻能悻悻地退到一旁,用怨毒的眼神詛咒著許楊。
......
報告廳的騷動,漸漸平息。
宣德爐的鑒定被暫時擱置,由幾位老師小心翼翼地看管起來。
其他同學的彙報展示,在一種心不在焉的詭異氣氛中繼續著。
所有人的心思,顯然都還在那尊國寶級的宣德爐上。
僅僅半小時不到。
報告廳的後門,再次被推開。
兩道身影,在係主任倪天平的親自陪同下,聯袂而至。
走在左邊的老者,身形清瘦,麵容矍鑠,穿著一身樸素的中山裝,但一雙眼睛,卻如同鷹隼般銳利,不怒自威。
他便是京都博物院的現任院長,華夏文物鑒定界的泰鬥級人物——吳有軍!
而走在右邊的老者,則是一身唐裝,鶴發童顏,臉上總是帶著一絲和煦的微笑,手中摩挲著一對溫潤的玉球。
他,正是華夏古玩協會的會長,在民間收藏界一言九鼎的——張玉青!
兩位跺一跺腳,就能讓整個收藏界抖三抖的大人物,竟然真的聯袂而至!
他們一出現,整個報告廳瞬間鴉雀無聲。
一股無形的強大氣場,籠罩了全場。
所有學生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臉上充滿了敬畏和激動。
“吳院長!張會長!”
江宏和孫國忠連忙迎了上去,恭敬地行禮。
吳有軍擺了擺手,目光如電,直接掃向講台:“東西呢?”
張玉青也笑嗬嗬地開口:“老江,電話裏說得那麼熱鬧,可別是讓我們兩個老家夥白跑一趟啊。”
“絕對不會!二位請看!”
江宏連忙讓開身位,將那尊宣德爐,展現在兩位泰鬥麵前。
當吳有軍和張玉青的目光,落在宣德爐上的那一刻。
兩位見慣了世間珍寶的老人,呼吸同時一滯。
他們的瞳孔瞬間收縮。
下一秒,兩人不約而同地衝了上去,將其他人全都擠到了一邊。
報告廳的氣氛,在這一刻緊張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吳有軍戴上特製的手套和老花鏡,拿起專業的強光手電,一寸一寸地審視著爐身。
張玉青則取出一枚小巧的電子秤和遊標卡尺,開始測量爐的重量和尺寸。
兩人時而湊在一起,用極低的聲音交流著。
“銅質不對,宣德爐所用風磨銅,乃是暹羅國進貢之精銅,經十二煉而成。”
“這尊爐的銅質,似乎......更純?”
“款識的筆鋒,看這‘德’字,心上沒有一橫,符合宣德三年的特征。”
“但......這筆畫的轉折處,太過完美,完美得......有些不真實。”
“磨損痕跡,看爐底這三處,符合長期使用的特征。”
“但爐口的磨損,又似乎太均勻了......”
他們的爭論,比之前江宏等人更加專業,更加深入。
每一個細節,都被他們放在顯微鏡下反複推敲。
一個傾向於認為,這可能是一件明代後期的超高仿精品,其價值同樣不可估量。
另一個則覺得,某些關鍵特征,確實符合宣德本朝的絕密工藝,但因為其“一萬塊撿漏”的傳奇來曆,又讓他不敢輕易下定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現場的氣氛越來越凝重。
兩位泰鬥爭論不休,始終無法達成一致。
角落裏,許楊看著這一幕,漸漸失去了耐心。
他知道,單憑肉眼和經驗,就算是泰鬥,也很難百分之百確認這尊“爐中爐”的真偽。
因為它的外殼雖然是偽造,但內裏的真爐卻因為常年被包裹,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氧化和侵蝕,品相完美得如同剛剛出爐。
這種“出土即巔峰”的狀態,反而成了鑒定最大的障礙。
眼看專家們就要陷入死循環,許楊歎了口氣。
他知道,是時候該自己出場了。
他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個突兀的動作,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全場驚疑的目光中,許楊不慌不忙地從自己的雙肩包裏,取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根用油紙包裹的,最普通不過的線香。
廟裏一塊錢三把的那種。
他拿著線香,緩步走上講台。
在兩位泰鬥,以及全場師生困惑不解的注視下,他平靜地開口。
“吳院長,張會長。”
“既然二位爭執不下,不如......讓它自己開口說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