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交易完成,錢貨兩清。
看熱鬧的人群沒了樂子,沒趣地漸漸散去,嘴裏還小聲議論著那個花了一萬塊買破爛的傻小子。
黑壯攤主美滋滋地數著手機裏的餘額,看許楊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尊行走的財神爺。
孫國忠拿著那截黑漆漆的雷擊木,心情複雜。
他一方麵為許楊的眼力感到震驚,另一方麵又急著想找個地方,用專業儀器徹底鑒定一下這塊木頭的真偽。
“小許,我們互留個聯係方式,今天的事,多虧了你。”孫國忠鄭重地拍了拍許楊的肩膀。
兩人交換了電話號碼,孫老便行色匆匆地離開了,背影裏透著一股迫不及待。
攤位前,終於清靜下來。
許楊感受著背包裏那尊銅爐沉甸甸的分量,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這是他靠自己的能力,賺到的第一桶金。
然而,這份喜悅並沒能持續太久。
三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恰好在攤位前停下腳步。
為首的女孩畫著精致的妝容,看到許楊和他腳邊的背包,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許楊?你還真來這種地方淘寶啊?”
開口的是夏夢,班裏的班花,家境優渥,向來看不上許楊這種窮學生。
她身旁,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馮雲山抱著手臂,冷笑一聲。
另一個尖嘴猴腮的男生孔帥,更是誇張地笑起來。
“哈哈,夢夢,你就別取笑他了!許楊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沒爸沒媽的,能有錢來逛地攤,還舍得買這種貨色,已經算是很上進了。”
孔帥的目光,刻意在許楊剛剛塞進背包的殘破銅爐上停留了一下。
“你不會真打算拿這個當畢業課題作業吧?許楊,我勸你還是現實一點,別做夢了。”夏夢撇撇嘴,語氣裏滿是優越感。
尖酸刻薄的話語,像一根根針,精準地刺向許楊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沒爸沒媽。
這四個字,讓許楊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若是換做以前,他或許會漲紅了臉,或許會憤怒地反駁。
但現在,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像在看三個上躥下跳的小醜。
他什麼話都沒說。
他甚至連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他隻是默默地,再度在那個黑壯攤主的攤位前,蹲下了身子。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激烈的反駁都更具殺傷力。
夏夢三人的嘲笑聲戛然而止,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說不出的憋悶。
“切,裝什麼清高。”孔帥悻悻地罵了一句。
許楊的目光,已經完全不在他們身上。
他重新審視著這個地攤。
這個黑壯攤主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攤上的東西確實五花八門,包羅萬象。
從舊瓷器到老家具配件,從古錢幣到各種材質不明的雜項,堆得像個小山。
這不像是一個普通攤主能有的貨量。
許楊腦中閃過一個詞——鏟地皮。
這是一種早年間收老貨的方式,走街串巷,深入鄉野,用極低的價格從不懂行的村民手裏搜羅各種老物件。
這種方式收來的東西,真假混雜,但偶爾也能碰到被遺漏的珍寶。
這個攤主,很可能就是個老“鏟地皮”的。
他的攤位,就是一個未經篩選的巨大寶庫。
“走吧走吧,跟這種人沒什麼好說的,真是窮瘋了,還妄想在地攤上撿漏。”夏夢不耐煩地擺擺手。
“就是,前麵就是我表叔開的古董店‘藏珍閣’,他那裏最近收了幾件好東西,夢夢你應該看得上。”
孔帥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這次的畢業課題,我保證讓你驚豔全場。”
“真的嗎?那快去看看!”
三人交談著,簇擁著夏夢,趾高氣揚地離去,再也沒看許楊一眼。
許楊對他們的離去置若罔聞。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眼前這個雜亂的攤位上。
望氣術,持續運轉。
他的視線,如同最精密的雷達,一寸一寸地掃過每一件物品。
大部分依舊是死氣沉沉的灰色。
就在他的視線掃過一個角落,落在一個滿是包漿的舊木盒子上時。
他的心臟,猛地一停。
一股難以言喻的,極其強烈的熟悉感,如同電流般從心底竄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這股感覺,源自於他腦中那份神秘的傳承記憶。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遙遠的時空中與他產生了共鳴。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那個木盒是打開的,裏麵淩亂地放著幾十顆零散的珠子,有玉石的,有瑪瑙的,還有幾顆是木質的。
許楊的視線,穿過那些五顏六色的珠子,死死地鎖定在了其中一顆毫不起眼的木珠上。
那顆木珠呈深褐色,表麵布滿了細微的紋路,看起來平平無奇。
可在他的望氣術下,這顆珠子卻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景象。
它沒有散發出白色或金色的氣流。
而是整個珠子本身,都縈繞著一層淡淡的、宛如星雲般旋轉的紫色光暈。
光暈之中,似乎還有無數比塵埃更細小的符文在明滅閃爍,透著一股無法言說的古老與詭異。
這是......法器!
許楊的心臟瘋狂地擂動起來,他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站起來的衝動。
他強迫自己冷靜。
絕對不能讓攤主看出任何端倪。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移開視線,仿佛隻是隨意一瞥。
他的目光,落在了木盒子旁邊的一個木質手把件上。
那是一個如意造型的手把件,包漿油亮,看起來頗有幾分年頭。
“老板,”許楊站起身,拿起那個如意把件,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興趣,“這玩意兒怎麼賣?”
黑壯攤主剛把一萬塊揣進兜裏,心情正好。
他看許楊又對自己的東西感興趣,眼珠一轉,立刻把許楊當成了徹底的“肥羊”。
“哎呦,哥們兒,你這眼光可真毒!”攤主一拍大腿,滿臉誇張的讚歎,“這可是正經的老奇楠料,沉水級的!你看這包漿,這油性,沒個百八十年根本出不來這效果!你真心想要,我給你個實在價!”
說著,他撐開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八”的手勢。
“八百?”許楊試探著問。
“開什麼玩笑呢!”攤主撇撇嘴,一臉“你別逗我”的表情,“哥們兒,這可是奇楠!八千!誠心要,八千塊你拿走,一分不能少!”
許楊心中冷笑。
這把件就是塊普通的硬木,用鞋油和機器拋光做出來的假包漿,成本不會超過五十塊。
這攤主,真是心黑到了極點。
他臉上卻不動聲色,皺了皺眉,把把件放回攤上,轉身就要走。
“哎,別走啊哥-們兒!”攤主一看魚要脫鉤,急了,趕忙吆喝,“價錢好商量嘛!你給個價,你給個價!”
許楊停下腳步,回過身,臉上帶著幾分猶豫和不舍,仿佛真的對那個把件很感興趣。
他沉吟片刻,淡然開口。
“我給你一千。”
攤主一愣,沒想到許楊會加價。
還沒等他說話,許楊的下一句話,輕飄飄地跟了上來。
“你再送我一顆珠子。”
他的手指,隨意地在那個裝滿珠子的木盒子裏點了點,最終,落在了那顆他真正想要的木珠上。
“就那顆吧,看著挺順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