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憶喬回國的消息,在這個圈子裏像一陣風似的傳開了。
我是在一個品牌沙龍上,聽幾位太太閑聊時知道的。
她們說著「金童玉女終於要再續前緣了」,目光卻似有若無地瞟向我,帶著憐憫或看好戲的意味。
我晃著手中的香檳,唇角維持著得體的淺笑,心裏卻像一潭深水,驚不起半點波瀾。
我知道傅雲庭今天親自去了機場,也知道晚上傅家在老宅為她設了接風宴,沒有通知我——當然,我也不可能在那個需要被通知的名單裏。
上一世,我心痛欲裂,不管不顧地衝過去,試圖證明自己才是名正言順的傅太太,結果自然是自取其辱。
現在,我隻關心新一批麵料的打樣效果。
我甚至感謝他們的「體貼」,沒讓我去演那場無聊的戲。
傅雲庭是深夜回來的。
我正對著一件樣衣的細節修改圖稿,聽到樓下的動靜,並未理會。
腳步聲卻徑直來到了書房門口。
他站在那兒,穿著正裝,身形挺拔,卻帶著酒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低氣壓。
他似乎沒料到我還醒著,更沒料到我會在書房。
「還沒睡?」他的聲音比平時更沉。
「嗯,你先睡吧。」我沒有抬頭,筆尖在紙上輕輕劃過。
他沉默了片刻。
沉默中帶著審視。
我知道他在等我問,等我就方憶喬回來這件事發作,哪怕隻是一句含沙射影的試探。
他準備好了應對我的哭鬧或質問,卻唯獨沒準備好麵對我的全然無視。
「今天方憶喬回來了。」
他忽然開口,像是故意投下一顆石子,想看看這潭死水能否泛起漣漪。
「我聽說了。」我頭也不抬忙著手上的事,語氣平淡:「雖然不熟,她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代我向她問好。」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釘在我身上,試圖找出任何偽裝的痕跡。
但他失敗了。
我的平靜,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你最近,到底在折騰什麼?」他換了話題,語調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沒什麼,」我終於放下筆,抬起頭,迎上他的視線,「對你來說,應該不值一提。」
傅雲庭皺了眉,似乎對我的態度極為不適:「宋宜安,你非要這樣說話?」
我笑了笑,沒接話。
起身從保險櫃裏取出一份文件。
紙張邊緣已有些微卷,那時當年我為了自證「清白」,不是為了傅家財產,堅持要他簽下的婚前協議。
條件苛刻,寫明如因我的過錯離婚,我將淨身出戶。
然而,這份誠意滿滿的文件,並沒有派上用場。
因為我同時推過去的,還有兩份空白已久的《結婚登記審計表》。
「傅先生,」我的聲音清晰而平靜,「如果你覺得方小姐回來,需要我讓位。或者說,你厭倦了現在這種狀態,我可以搬出去。」
「我唯一的要求,是帶走我現在經營的這家小工作室。除此以外,傅家的一切,我分文不取。」
傅雲庭看著那份協議,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眸色深得嚇人。
他沒有接那份文件,隻是死死地盯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
他猛地伸手,卻不是去拿那份協議,而是重重撐在桌麵上,俯身逼近,聲音有一瞬間的失控。
「宋宜安,你就這麼想離婚?」
我將兩份文件又往他手邊推了推。
「傅先生,我們之間,似乎從一開始就存在一個誤會。」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下頜線也緊繃起來。」
我無視他劇變的臉色,一字一句,敲碎這五年虛假婚姻的外殼:
「法律上,我們從未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