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記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是多餘的替代品。
父母真正想要的一直是那個早逝的姐姐。
他們甚至在家裏為她保留了整整一間的玩具屋。
小學時,他們總在深夜帶我去遊樂園,因為那是姐姐生前最後想去的地方。
中學時,他們逼我剪掉長發戴上牙套,隻因為姐姐生前照片裏是這個模樣。
高考那年,他們篡改了我的誌願,讓我去讀姐姐最想考的師範院校。
這樣的替代人生持續了多年,直到我遇見了現在的丈夫。
他親手為我打造了獨立工作室,我也終於鼓起勇氣切斷了與娘家的聯係。
可生日那天,五歲的女兒舉著畫跑進房間。
"媽媽看!我畫了全世界最愛你的證明!"
女兒畫著穿婚紗的我和穿西裝的爸爸。
可當我看清角落的人影時,正在切蛋糕的刀突然停頓,女兒說。
“爸爸說媽媽終於能變成真正的公主了,再也不用當別人的影子啦。”
1
畫雖然在我麵前,但童童的眼睛確實看著我斜後方。
女兒童童貌似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用小手把自己的嘴捂上。
她眼神慌亂的看向我的斜後方,仿佛看到了什麼東西。
隨後眼神逐漸平和,正當我要向後看的時候。
丈夫劉嚴謹恰巧推門進了房間。
他瞥了眼童童畫的那幅畫,蹲下摸了摸女兒的頭。
“童童把媽媽畫的真好看,要是別的阿姨看見了,一定嫉妒死了。”
劉嚴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的看向我。
那眼神,看得我渾身發麻。
他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我,這種感覺,讓我如芒在背。
不過這種眼神很快被劉嚴謹收回,隨後他又對我溫和的笑了笑。
“童童給你的禮物,你收到了嗎?”
我看了看童童,她竟然偷偷將小手背在了身後。
眼睛看到我像是看到非常厭惡的東西。
童童的眼神像冰錐一樣刺痛著我的心。
我強裝高興,溫柔的問她是什麼禮物。
可聽到我的話後,童童反而將手藏的更緊了。
劉嚴謹安撫著童童,慢慢把她緊攥著的手慢慢掰開。
“聽話,我們不是說好了,要拿出來送給媽媽的。”
聽了劉嚴謹的話,童童才將手慢慢的伸了出來。
她將手慢慢張開,躺在手心裏的是一串手編的藍色手鏈。
我剛要接過去手鏈,結果童童在碰到我手時像觸電般收回。
“這是我要給媽媽的,你不是我的媽媽!”
手鏈被打翻在地上,看著童童的反應,我愣在原地。
劉嚴謹瞪了童童一眼,
“童童,你是不是困了呀,那你就先去睡覺吧。”
劉嚴謹送走了童童,又撿起了手鏈,為我親自戴上。
“童童應該是最近學畫畫學的太累了,才開始說胡話了,你別往心裏去。”
藍色的手鏈戴在我的手腕上,很是刺眼。
我意識到了什麼,不禁開口問道。
“你和童童都能看見姐姐,是嗎?”
劉嚴謹笑了笑,輕輕地撫摸著我的手。
他告訴我,蘇瑾妍和我本就是一體。
我們都一樣很愛童童,何必讓我去計較這些呢?
我甩開他握著我的手。
“可是現在活生生站在你們麵前的隻有我!”
童童也是我經曆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憑什麼都要被她死去的蘇瑾妍占去一半!
我過了二十多年不屬於我的生活還不夠嗎?
竟然連我脫離原生家庭的生活也要搶走!
劉嚴謹看著怒吼的我,又瞥了瞥我的左後方,神色淡然。
“她並沒有做傷害我和童童的事,你不應該這麼詆毀已經去世的人。”
我被氣笑了,眼睛也逐漸濕潤。
居然說我詆毀蘇瑾妍?
還說沒有做過傷害他的事。
我在他眼裏竟這般沒有分量。
“難道她還狠狠的疼愛過你了?”
劉嚴謹看著變得如此癲狂的我,神色冷淡。
“你要是這麼想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
看著劉嚴謹那決絕的背影。
我眼角流出無盡的哭淚,沒人懂我的痛苦。
蘇瑾妍死了之後竟然也不放過我。
不僅要搶走我的丈夫,還要搶走我的親生女兒!
我頹廢的坐在地上抽泣,哮喘帶來的窒息感讓我無法呼吸。
我想伸手去拿藥,可就在要拿到的前一秒,我便昏睡了過去。
2
再次醒來,我已經端端正正的躺在主臥的床上了。
可是昨晚,我明明是暈倒在地上了。
我意識到了什麼,看了一圈發現隻有我自己之後。
才找出我藏在房間角落的手機,打開了監控視頻。
果然,在我暈倒之後,我的身體又抖動了幾下,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
跑向了客房。
蘇瑾妍衝過去抱住了劉嚴謹,淚眼婆娑的讓劉嚴謹親手給她喂藥。
劉嚴謹肉眼可見的擔心,忙把藥塞進了蘇瑾妍的嘴裏。
蘇瑾妍在吃下藥後,劉嚴謹幫她順了順背,這才慢慢緩了過來。
“沒想到這次蘇瑾月犯病竟然這麼嚴重,差點要了我的命。”
劉嚴謹心疼的把蘇瑾妍抱在懷裏。
“謹妍,都是我不好,沒掌握好力度,才害了你。”
蘇瑾妍伸手環抱住劉嚴謹精壯的腰肢。
“看來,激妹妹犯病讓她暈倒,我在利用她身體醒來,不是長久之計。”
劉嚴謹溫柔的拍著蘇瑾妍的肩膀。
“這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找到新的方法了。”
蘇瑾妍眼含柔情的看著劉嚴謹,輕輕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辛苦你了。”
就在這時,童童突然闖進了鏡頭,抱住了蘇瑾妍。
“謹妍媽媽,你終於來了,我這幾天可想你了!”
我親耳聽到童童責怪我霸占著身體,不讓蘇瑾妍上我的身。
責怪我阻止見蘇瑾妍,責怪我搶走了她本該送給蘇瑾妍的手鏈。
童童的聲音清脆悅耳,可她說出來的話卻像毒刀子。
一刀一刀的插在我的心窩子上,刀刀斃命。
蘇瑾妍溫柔的摸著童童的頭。
“沒關係的童童,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在我的手腕上嘛。”
童童高興的點了點頭。
“嗯!這個手鏈還是瑾妍媽媽戴著最好看了!”
視頻裏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麵刺的我眼睛生疼。
仿佛他們才是生活了五年的三口之家,而我是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外人。
手機屏幕早已布滿我的淚水。
我步履蹣跚的走向洗漱間,想洗個衝水澡讓自己冷靜一下。
卻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都是昨晚劉嚴謹留在蘇瑾妍身上的痕跡。
一陣頭暈惡心的感覺刺激著我的神經,我眼前發黑,看東西也模模糊糊。
就在此時,通過鏡子,我竟然看到了站在我斜後方的蘇瑾妍。
她對我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十分瘮人。
我的身體瞬間沒了力氣,慢慢跌坐在了地上。
意識模糊之時,我耳邊輕飄飄的傳來忽遠忽近的聲音。
“我親愛的好妹妹,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你這個霸占著身體的小偷。”
在暈倒之前,我用盡僅有的力氣開口。
“我不是......小偷......”
閉眼後,一滴苦淚順著我的眼角流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3
身上傳來的疼痛感再次把我喚醒,我試著動了動身子。
才發現自己的右胳膊極其疼痛。
我勉強坐起來查看自己的右胳膊,居然有一大片猩紅的燙傷。
而且這個傷口並未及時處理,已經開始有很嚴重的潰爛現象了。
蘇瑾妍到底用了我的身體做了什麼。
我強忍著劇痛和眩暈,掙紮著爬下床。
臥室裏空無一人,寂靜得可怕。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與我慣用香水截然不同的甜膩香氣。
那是蘇瑾妍生前最喜歡的味道。
我踉蹌著衝出臥室,尋找醫藥箱,更想找到劉嚴謹和童童。
我啞著嗓子喊道,舉起受傷的胳膊。
“我的胳膊這是怎麼回事?”
客廳裏,童童正坐在地毯上玩積木,劉嚴謹坐在一旁看報紙,畫麵看起來十分溫馨。
見我出來後,劉嚴謹這才抬起頭。
他推了推眼鏡,眼神裏沒有絲毫驚訝和擔心。
童童則隻是抬頭瞥了我一眼,立刻低下頭,小聲嘟囔了一句。
“壞阿姨醒了。”
然後繼續搭她的積木,仿佛我隻是一個打擾了他們平靜晨光的外人。
劉嚴謹放下正在看的書,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
“你昨天自己端湯的時候沒端穩,灑了。”
劉嚴謹對我的傷勢不僅不關心,還責怪我手把不穩差點燙了童童。
可我昨天明明暈倒在衛生間了,哪有什麼時間去做什麼湯!
我激動地反駁,疼痛和憤怒讓我的聲音尖銳起來。
“不是我,是蘇瑾妍!是她用我的身體的時候弄傷的!”
劉嚴謹皺了皺眉,站起身走向我。
但他並非為了查看我的傷勢,而是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瑾月,跟你說了多少次,沒有瑾妍,那都是你的想象,是你的心理問題。”
他的話像一把冰錐,狠狠刺進我的心臟。
我看著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我幾乎要笑出來,眼淚卻不爭氣地在眼眶裏打轉。
他當我傻嗎,明明他也能看見蘇瑾妍,居然說我有心理問題!
“劉嚴謹,我們房間有監控,你跟我來看!”
我要讓劉嚴謹親眼看到昨晚他抱著的是誰,和童童說話的是誰!
我伸手想去拉他,卻被他輕輕避開。
他眼神裏閃過一絲極快的心虛,但立刻又被更深的冷漠覆蓋。
他說我是不是糊塗了。
說我們臥室裏怎麼可能裝監控?那可是侵犯隱私的。
劉嚴謹用著道貌岸然的口吻,一句一句反駁我。
他歎了口氣,語氣變得語重心長。
“聽話,先去把傷口處理一下。”
“然後我約了張醫生,下午帶你去看看你的心理問題。”
張醫生是他的朋友,一位心理醫生。
他否認了監控的存在。
他徹底抹殺了我之前看到的證據。
我的心一點點沉入冰窖。
他們不僅共享著蘇瑾妍的存在,還在合謀構建一個我瘋了的現實。
以此來徹底剝奪我話語的真實性。
我低頭看著手腕上那根藍色的手鏈。
此刻它仿佛成了一道枷鎖,一個屈辱的標記。
我猛地想把它扯下來,卻發現搭扣很牢固。
像是我的身體和這個藍色手鏈合為了一體。
每扯一下,我的心都傳來抽絲剝繭般的疼痛。
劉嚴謹的聲音冷了幾分。
“別白費力氣了,童童好不容易給你編的,戴著吧。”
這時,童童抬起頭,看著我掙紮的樣子,忽然大聲說。
“那是給瑾妍媽媽的!你不配戴!”
劉嚴謹走過去抱起童童,柔聲安慰。
“沒有,阿姨很喜歡,隻是她生病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他抱著女兒,像麵對一個無理取鬧的病人一樣看著我。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4
我被劉嚴謹強行帶到了張醫生那裏。
而我的父母也早已恭候多時。
我的母親殷切的問著張醫生。
擔心這種方法 不會讓他們的蘇瑾妍安全歸來。
但自稱張醫生的那個人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父母不用擔心。
從童童給我那條藍色手鏈起,我就應該猜到他們在謀劃什麼。
可我終究是晚了一步。
從進了張醫生的診室起,我手腕上的藍色手鏈就一直在閃閃發光。
而隻能我站在原地,卻動也不能動。
下一秒,我竟然不受控製的躺在了診室的床上。
我瞪大了雙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母親和父親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讓你順風順水的過了二十多年的日子,如今,你也該把這種生活還給你姐姐了。”
原來他們對我好,隻不過是想養好這個身體,好讓瑾妍舒舒服服的進來。
童童也在一旁歡喜,慶祝蘇瑾妍的即將到來。
劉嚴謹將童童摟在了懷裏,眼含熱淚。
“我們一家三口很快就能團聚了。”
原來,我所在意之人,都是蘇瑾妍的毒唯。
而我隻是個容納蘇瑾妍靈魂的容器。
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那個叫“張醫生”的人開始念著咒語,隨後我手腕上的藍色手鏈愈發閃亮。
之後藍色手鏈竟然變成一道道藍色的絲線,直接嵌入我受傷的手臂上。
藍色的絲線瞬間變成紅色,血液也開始逆流。
那絲線,竟然在喝著我的血。
血液向外流的感受讓我痛苦難忍。
就連手術床也被我活生生的摳出了幾個大洞。
張醫生揮動他的法器,嘴裏念念有詞。
“換魂之前,需換血,之後需經曆螞蟻鑽心之痛,方可成功。”
父母連連點頭,他們十分信任這個張醫生,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之後,張醫生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之後竟有成千上百的紅色螞蟻。
原來螞蟻鑽心之痛,是真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