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窈心一沉,輕輕地拍了拍在在的後背,這才仰起臉冷冷道:“野種?
夫人真是好厲害的一張嘴,不過是個縣令的夫人,便就可以隨意辱罵百姓了?
還是說,夫人覺得天高皇帝遠,這兒的規矩可以換一份?”
“少跟我扯這些。”
李氏厭惡,“就因為你,我弟弟到現在都起不來床,身上全是傷,還賠了不少銀子進去!
你今日去跟我弟弟認錯,並主動跟你身後那人說清楚,再針對我弟弟半分,就別怪我讓你在驚鴻鎮活不下去!”
“真是好大的口氣!”
崔令窈眼神越發的冰冷,索性上前一步盯著李氏的眼睛,“李南安自己知道做錯了事,這是自己在贖罪,他該做的。
認錯?
我何錯之有?
算起來,夫人難道不該給我的孩子認錯?
若說我的孩子是野種,那夫人生下來的又是什麼?
畜生嗎?”
“你、你好大的膽子!”
李氏何曾被這樣罵過,氣的胸口起伏,抬起手就往崔令窈打來。
崔令窈抱著在在,沒想到李氏竟然會動手,下意識的僵孩子抱緊轉過身去。
可預料中的疼痛並未傳來,反倒是李氏傳來一聲慘叫。
崔令窈轉過頭去,在在紅著眼睛趴在她的肩膀上嗚咽,“爹爹,她罵我野種,還要打娘親......”
徐明看著被扔在地上疼出眼淚的李氏,轉而看向墨厭舟。
墨厭舟麵對在在時候向來和煦的臉龐也冷若冰霜,眼中的情緒讓人看不清。
他伸出手將在在從崔令窈的懷中抱過,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將崔令窈拉住往前,丟下一句話,“帶到畫舫上去。”
一家三口的臉本就足夠出色,加上鬧劇中心還有一個縣令夫人,眾人早就被吸引了目光。
崔令窈有些不大習慣這些眼神,墨厭舟手上牽扯的動作也讓她有些跟不太上。
待到了畫舫,崔令窈這才想辦法要掙紮開他的手,“夠了,這裏沒人了,鬆開我!”
墨厭舟卻並未聽話,隻是看向懷中還紅著眼的在在,道:“平時,這樣欺負你們的人很多嗎?”
在在抽噎著搖頭,“張爺爺和六嬸他們很好,隻有一些壞人是這樣。
在在不是野種,娘親說,在在是最好的孩子......”
“你自然不是什麼野種,你是爹爹的寶貝,有爹有娘的算是什麼野種?”
墨厭舟叫了杏兒,又看向在在,溫和道:“爹爹跟娘親商量一下怎麼懲罰壞人,你先跟杏兒去畫舫上看看風景,好不好?”
在在擦了擦眼睛看向崔令窈,小聲道:“我想跟娘親在一起。”
剛剛受到驚嚇,在在隻想跟著自己最信任的在一起。
墨厭舟不厭其煩,認真道:“待會兒爹爹就帶著娘親上去了,你要給爹爹和娘親找一個合適看花的地方,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從誰身上練出來的耐心,墨厭舟將在在哄好了,任由杏兒將她抱走後,這才轉頭看向崔令窈。
崔令窈方才還在失神,此刻見他又看向自己,心中頓時有些慌亂起來。
墨厭舟的神色她都熟悉,可這次重逢,墨厭舟的那雙眼睛就像極了狼一般,被盯著,便就止不住的讓人心慌。
崔令窈想後退,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他緊緊攥著。
她掙紮了一下,低聲道:“鬆手。”
“阿窈。”
墨厭舟反倒是往前逼近一步,聲音隱隱含著怒氣,“我以為你是在外麵苦中作樂,至少過的高興所以才不肯回去找我。
可隨意一個小小的地痞都能調戲你,同為女子的縣令夫人也能夠如此羞辱你,你為何不走?
還是說,在這兒所經曆的苦你都不介意,隻要是不用回到我的身邊你就是願意的?
在在年紀那麼小,這種話她是第一次聽嗎?
阿窈,你就這麼恨我,恨到不惜毀了自己,還要毀了我們的女兒嗎?!”
“我毀自己,毀在在?”
崔令窈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聲音拔高,“墨厭舟,你口口聲聲的心疼其實都是指責吧!
真好啊,如今是裝不下去了?
分明是你放棄了我跟在在,又憑什麼現在說這些?”
如果不是墨厭舟,自己怎麼可能會帶著在在在外麵?
她難道不知道享福比吃苦好嗎?
墨厭舟臉色陰沉,冷聲道:“我放棄了你們?
阿窈,我若是真的放棄你們,就不會聽到你或許生還的消息就放下一切趕來想帶你離開!
你究竟要我做到什麼程度才行?”
“墨厭舟,當初我動身之前曾有家書,曾說,我已有身孕,可你不還是在那一場選擇中選了別人?”
崔令窈原本以為自己對他已經毫無波瀾了,但是沒想到墨厭舟竟然主動提起這些。
那些原本壓在心中的怒火在此刻再也沒有半分可以壓製的機會,成了她的聲嘶力竭,“墨厭舟,你告訴我,這不叫放棄叫什麼?!”
墨厭舟愣住,手上的動作不由得鬆懈了些,眼中滿是驚慌,“不是,當初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曾......”
“不曾什麼?!”
崔令窈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地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眼前一片模糊,身子也氣到發抖,“墨厭舟,都已經做出了這些選擇,你又何必要裝作無辜呢?”
她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可眼淚卻越擦越多。
其實還有許多的話她想問出來,可她終究說說不出。
她深吸一口氣,掐住了自己的掌心,疼痛讓她漸漸冷靜下來,道:“從前如何,我已經不想繼續追究了。
墨厭舟,你知道的,我更看重結果,而非過程。
結果就是,我跟在在如今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你如果真的想要我原諒你,那我們就永遠不要見麵,你消失在我跟在在麵前,我一個人,也能夠帶著在在過的很好!”
疼痛在臉上火辣辣的,墨厭舟看著眼前的人,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崔令窈甩開了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確保自己哭過的痕跡不會被看出來,這才往樓上走去,徒留下墨厭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