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喚醒陳冉冉的不是鬧鐘,而是裴念安手機刺耳的鈴聲。是他母親打來的越洋電話。
“念安啊,你和冉冉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媽可等著抱孫子呢!”裴母的聲音洪亮而充滿期待,透過聽筒隱約傳來。
裴念安揉著惺忪的睡眼,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和笑意:“媽,您放心!我爭取早日讓您抱上大胖孫子!”他一邊說著,一邊習慣性地伸出手臂,溫熱的掌心帶著依戀,輕輕穿過陳冉冉柔順的長發。
電話掛斷,狹小的臥室裏隻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陳冉冉背對著他,感受到耳畔的呼吸聲逐漸變得粗重而灼熱。
“冉冉......”裴念安的聲音染上了情欲的低啞,手臂收緊,溫熱的吻落在她的頸側,“我們好久沒有......” 他的暗示不言而喻。
然而,陳冉冉的身體卻瞬間僵硬如鐵。昨夜他沉沉睡去後,她在他換下的、沾染著陌生香水的白襯衫領口內側,發現了一枚清晰完整的唇印。那抹鮮豔的玫紅色,與她昨晚在徐琳琳朋友圈自拍照裏看到的唇色,一模一樣。那支口紅,是某個奢侈品牌的限定款,價值不菲,是她瀏覽櫥窗時駐足良久卻最終沒舍得下手的渴望。
徐琳琳,家世優渥,容貌靚麗,擁有她無法企及的一切。裴念安圍著她轉,真的僅僅是為了工作嗎?像他這樣精明世故的人,若真無意,有一百種方法可以保持距離,而不是讓曖昧的氣息如此明目張膽。
“裴念安?”她壓抑著翻湧的情緒,試圖掙脫他的懷抱。
恰在此時,裴念安的手機再次響起,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徐琳琳”。他幾乎是立刻鬆開了抱著陳冉冉的手,動作敏捷地翻身下床,快步走到客廳才接起電話。
“喂,琳琳?”
電話那頭傳來徐琳琳嬌嗲而理所當然的聲音:“念安!睡醒沒?今天陪我去第五大道逛街!我新看中了幾款包,你幫我參謀參謀!趕緊來接我!”
裴念安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好,知道了小祖宗,馬上到。”他掛了電話,躡手躡腳地回到臥室,帶著歉意小聲說:“冉冉,公司…呃,徐總那邊臨時有點急事,我得去處理一下。看梅花…咱們改到下午好不好?我一定趕回來!”
陳冉冉沒有回頭,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聽著他匆忙洗漱、換衣、關門離去的聲音,她才緩緩睜開眼睛。窗外天色灰蒙,才早上八點。
“公司急事”?嗬。她起身,獨自一人坐上了前往郊區的巴士。寒風凜冽,梅林中遊人稀少。她站在那棵曾見證他們初吻的梅樹下,仰頭看著枝頭淩寒綻放的點點紅梅。花依舊傲骨,幽香如故,隻是年年陪她看花的人,心早已不在。
下午,她沒有等到裴念安。傍晚,他沒有回來。直到深夜,他才帶著一身購物袋的氣息和疲憊推開家門。
“冉冉,對不起對不起!今天實在太忙了,徐總那邊的事特別棘手,改天!改天我一定好好陪你去看梅花!好不好?”他臉上堆著歉意的笑,試圖擁抱她。
陳冉冉出乎意料地沒有質問,沒有吵鬧,隻是平靜地對他笑了笑:“好。”
裴念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巨大的喜悅:“冉冉,你變了!變得更體貼懂事了!我現在真是越來越愛你了!”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陳冉冉靠在他懷裏,目光空洞地望著陽台上兩人依偎的影子,心中一片冰涼荒蕪。是啊,她變了。曾經最痛恨失信爽約的她,如今竟能如此心平氣和地接受他一次又一次的謊言。因為麻木了嗎?還是因為......徹底失望了?
深夜,一個好友驗證請求突兀地出現在陳冉冉的手機上。頭像正是徐琳琳那張明媚張揚的自拍。
陳冉冉點了通過。幾乎下一秒,消息就跳了出來。
徐琳琳:「Hi,陳冉冉?我是徐琳琳,念安的同事。」
徐琳琳:「[圖片] 今天念安陪我逛街,這款香水他覺得特別適合你,是我常用的,送你了,試試看喜不喜歡?」圖片是一款昂貴的限量版香水。
徐琳琳:「哦對了,還有件事。」緊接著又是一條消息,「念安昨天換衣服,有條新內褲落在我公寓了。標簽都沒拆呢,別誤會啊。」後麵跟著一個俏皮的笑臉表情。
字裏行間,是毫不掩飾的炫耀、挑釁和宣示主權。
陳冉冉握著手機,指尖冰涼。她側頭看向身旁熟睡的裴念安,英俊的睡顏依舊讓人心動,可此刻隻覺得無比諷刺和疲憊。所有的興致瞬間煙消雲散。她默默打開購票軟件,開始查看最早一班回國的機票。
為了裴念安,她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過父母了。就在她專注查票時,裴念安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無聲地亮起,微信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震動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陳冉冉的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拿起了他的手機。
屏幕鎖著。她嘗試輸入自己的生日——錯誤。他們的紀念日——錯誤。裴念安的生日——還是錯誤。最後,她遲疑地輸入了徐琳琳的生日——屏幕應聲而開。
那一瞬間,陳冉冉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密碼,這個微不足道的細節,像一把最鋒利的匕首,徹底捅破了最後那層自欺欺人的窗戶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