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記裏的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顧西辭的神經上。
他第一次對自己堅信不疑的“記憶”產生了懷疑。
這個叫林阮的女人,真的是他恨之入骨、惡毒不堪的妻子嗎?
那這些寫滿了卑微愛意和痛苦悔恨的日記,又是怎麼回事?
一種陌生的、名為心痛的情緒,在他胸口瘋狂翻湧,幾乎要將他撕裂。他握著那幾本日記,像一頭發狂的困獸,大步衝向我的臥室,一腳踹開了門。
“這些,是不是你偽造的!”
他將日記狠狠摔在我麵前,紙張散落一地,他雙目赤紅地瞪著我,試圖從我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我瞥了一眼地上那些熟悉的日記。
前世,我也曾無意中發現這個暗格,發現這些日記。當時的我欣喜若狂,以為終於找到了他愛我的證據,以為所有的苦難都將結束。
我拿著日記去找他,換來的卻是他更深的羞辱和一句冰冷的:“林阮,為了留在我身邊,你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
此刻再看,隻覺得無比諷刺。
我輕笑出聲,笑聲在空曠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顧西辭,你演戲的道具還真不少,連日記都準備了全套,真是辛苦你了。”
“你閉嘴!”
我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刺中了他最脆弱的地方。他猛地將我從床上拽起來,狠狠按在冰冷的牆壁上,牆體的寒意透過單薄的睡衣滲入骨髓。
他低下頭,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帶著濃烈的酒氣和怒火:“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他失控的邊緣,別墅外突然傳來一陣尖叫和騷動。
管家慌慌張張地跑上樓,聲音都在發抖:“先生,不好了!蘇小姐......蘇小姐掉進泳池了!”
顧西辭心頭一緊,抓著我的力道瞬間鬆開,立刻轉身衝了出去。
我扶著牆,慢慢地跟在後麵,像一個幽魂。
庭院裏燈火通明,隻見蘇淺淺正在冰冷的池水中無力地撲騰著,幾個剛和她發生過爭執的傭人站在泳池邊,神色慌張,不知所措。
顧西辭幾乎是本能地就想跳下去救人。
但當他看到那片泛著寒光的冰藍池水時,腦海中卻猛地閃過一個破碎的畫麵——
也是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夜,我穿著單薄的病服,同樣被推入這片泳池,冰冷的水瞬間淹沒頭頂,臉上是無盡的絕望和痛苦。
“啊!”
劇烈的頭痛猛然襲來,顧西辭踉蹌了一下,痛苦地捂住了頭。
就在他這遲疑的瞬間,訓練有素的保鏢已經跳下水,將嗆了好幾口水的蘇淺淺救了上來。
蘇淺淺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她一上岸就撲進了顧西辭的懷裏,楚楚可憐地指著不遠處的我,聲音帶著哭腔:“西辭......我隻是想找姐姐解釋相框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她、她就讓傭人把我推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像利箭一樣,聚焦在了我的身上,充滿了指責和鄙夷。
顧西辭看著懷裏抖得像篩糠的蘇淺淺,又看看遠處一臉冷漠、仿佛置身事外的我,內心劇烈地掙紮著。
理智告訴他,要相信這個他“深愛”的白月光。
可潛意識裏,卻有個聲音在瘋狂地呐喊:不是她,不是林阮做的!日記裏的那個阿阮,不會做這種事!
最終,蘇淺淺顫抖的身體和委屈的眼淚,還是讓他動搖了。
他扶著蘇淺淺,轉過身,看著我,聲音冰冷刺骨,仿佛能將人的血液凍結。
“林阮,向淺淺道歉。”
我又笑了。
在那一瞬間,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痛苦、絕望、怨恨,全部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我笑著笑著,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製地滑落。
“好啊,我道歉。”
我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那個緊緊依偎在顧西辭懷裏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為,我終於要低頭認錯了。
然而,在距離蘇淺淺僅一步之遙時,我猛地揚起了手——
“啪!”
一聲清脆至極的耳光,響徹了整個寂靜的庭院!
蘇淺淺被打得偏過頭去,白皙的臉上瞬間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顧西辭。
我甩了甩發麻的手,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狠厲和決絕:“這一巴掌,是為我媽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我再次揚起手,反手又是一記更響亮、更用力的耳光!
“啪!”
“這一巴掌,是為我前世被你害死的孩子!”
“孩子?”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在顧西辭的耳邊轟然炸響!他瞳孔驟然緊縮,臉上血色盡失,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迎上他震驚到失語的目光,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破碎的笑意。
“顧西辭,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非要和你離婚嗎?”
我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泣血,響徹夜空,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因為我曾懷著你的孩子,滿心歡喜地想告訴你這個消息時,卻被你,被你這個親生父親,親手掐著下巴,灌下了那碗由你的‘白月光’親手端來的墮胎藥!”
“而原因,僅僅是她說,她看著我肚子裏的孽種,礙眼!”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顧西
辭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他看著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看夠了他震驚痛苦的表情,慘然一笑。
然後轉身,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毫不猶豫地、縱身跳進了身後那個冰冷刺骨的泳池。
“顧西辭,這條命,我還給你!”
“從此,我們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