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五歲那年冬天,我在海邊撿到了隻剩一口氣失憶的穆家父子。
將一大一小臉頰抹醜,摘野草,偷狗食,和他們生活了五年。
後來了一幫人說父子倆是首富穆家人,要帶他們離開,於是把我也帶回去了。
生日宴上,我穿上傭人給我的衣服下樓,卻不想恢複記憶的九歲養子從身後狠狠推我下樓。
“別以為救了我就能隨便穿我媽的衣服!我媽才不是你這種窮鄉僻壤出來的賤貨。”
“你們快把我媽媽的衣服從賤貨身上扒下來!把她丟出去,賤人不配站在穆家的地盤上。”
當著客人的麵,我被傭人扒光用力摔出門外。
冷風呼嘯,我蜷縮在雪裏失去意識前想到了失憶的兩歲穆昱昱,衝我奶呼呼喊:“媽媽,我好愛你呀媽媽,我要跟媽媽一輩子,長大後要孝順媽媽~”
昱昱,這樣的孝順,媽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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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女,自小被排擠隻能在山上獨自生活。
十五歲那年冬天,大雪紛飛,我跳進冰冷的水裏把父子倆救上了岸。
父子倆雙雙失憶,說什麼都不肯讓我下山找幫手,無奈之下,我隻能用泥巴把他們的臉抹黑,想著等他們恢複記憶就能知道怎麼回家了。
沒想到這一住,就是五年。
春天摘野草,夏天摘野果,秋天吃存貨,冬天我偷狗的食物給他們吃。
哪怕艱苦,五年的春夏秋冬我們過得依舊很開心。
這是我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日子,卻沒想到開心的日子在他們恢複記憶那刻就變了,那天我偷了狗食回到山洞,開心地同他們分享,小家夥狠狠推開我。
“你好臟!不要接近我們。”
我才知道,原來父子倆是首富穆家人,因仇家仇殺,很幸運被我撿了一條命。
救命之恩,穆家老爺子把我帶了回去。
我知道安安叫穆昱昱,大壯叫穆宴澈。
穆老爺子為我請了老師,我第一個學會的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名字。
原來他們的名字那麼好聽,比我起得好聽百倍。
睜開眼,身上又冷又疼,四肢百骸好似不是我的了。
“昱昱是做得不對。”
我扭動著脖子,看向坐在我一旁的穆宴澈,和我對視的他又開了口,“那也是你不該穿衣服刺激他。”
“你要清楚,哪怕你救了我們父子倆一命,也當不了穆家夫人。”
在穆家兩年,我了解到穆昱昱親媽的故事。
她是穆宴澈兩小無猜的青梅,兩個人順理成章結了婚。
可惜沒多久,青梅逝去,自那之後穆宴澈日日醉酒,這才被仇家鑽了空子。
而我能被帶回來,是因為我身上的品質,很像他的青梅。
我從沒想過要代替父子心裏的白月光,隻是想盡我所能地照顧他們。
至於那件衣服,我就更不明白為什麼會被我穿上。
想解釋的心,因穆宴澈冰冷的視線凍住了。
眼眸裏透出的絲絲寒意,把我拽回了幸福的五年時光裏。
他會摘野花編好捧給我。
害怕水的他抓到一條鯽魚就興奮地跑到我麵前,開心得像個孩子。
回憶起他傻乎乎的畫麵,我笑了起來。
這聲笑,把我拉回了現實。
嘴角的笑容也染上了苦澀。
穆宴澈那張鐵青的臉,將我躍起的心狠狠砸了下去。
按照以前他一黑臉我就會道歉。
現在,我不想了。
我抬起頭直視他:“穆先生。”
“兩年來穆家給了我很多,足以還救命之恩,緣起緣落,兩不相欠,望穆先生代我跟穆爺爺道謝,我去收拾東西離開。”
2.
穆宴澈突然暴怒,站起來怒喝。
“昱昱就是個孩子,就算不該當眾扒光你衣服,讓你難堪,那也是因為你有錯在先!”穆宴澈冷著一張臉,“過會兒你跟昱昱道個歉,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他雖然討厭你,但心裏還是把你當媽媽的,生病了沒了你他總會鬧。”
“看在他還小的份上,不要跟他計較了,以後你好好教導他......”
我淡淡打斷:“沒有以後。”
“我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女,窮鄉僻壤出來的賤貨,哪裏配當首富小少爺的媽媽?”
來到穆家我聽到得最多的話就是這些。
而說出這話的人,就是我從兩歲養到九歲的昱昱。
穆宴澈眉心擰得很深。
“夠了。”
“一個小孩子的玩笑你卻斤斤計較到現在,既然你要離開當初為什麼又要跟我們回來?昱昱好不容易有個接納的媽媽,你又說走就走,你把穆家當什麼了?把我們父子倆又當什麼了?”
“他對你有怨言,那也是當初你給我們喂狗吃的食物,成了別人的笑話。”
“時間久了他自然會知道你的好,你何必跟個孩子置氣?”
穆宴澈把我壓在床上,眉宇間透著壓抑不住的躁意。
“既然你不喜歡昱昱,我找其他人教導,你心裏委屈我跟你再生個孩子。”
這一夜他要了我好幾次,忘我之時也會喊我一聲寶貝。
就是這聲寶貝,讓我沉溺了兩年。
我一直在找機會離開,可他看我看得很緊,不管做什麼都要帶著我。
讓我一度以為他心裏有我。
一個月後我真的被檢查出了有孕,爺爺很高興。
結果第二天昱昱帶人把我綁到了一個房門前。
門虛掩,裏麵傳來穆宴澈和另一個女人的動情聲。
他讓人把我扔進隔壁房間裏,冷嘲熱諷:“妄想奉子成婚?想都別想,肯定是你用救命之恩去爺爺那威脅,才讓爺爺一直催著我爸跟你懷孕,你這個毒婦,惡心!”
“你這輩子都別想進穆家,別想跟周周阿姨搶我爸。”
他嘴巴裏的周周阿姨我見過,長得和照片中的小青梅有八分像。
“這個賤女人就給你們享用了,記住了,別讓她肚子裏的賤種活下來。”
我沒想過,他能說出這麼惡毒的話。
我剛要開口說話,就被一隻大手死死捂住,輕鬆拖進了隔壁的房間裏!
衣服撕裂,粗暴侵犯,句句羞辱言語在我身上砸了一次又一次。
3.
剛撿到小家夥的時候,他臉色蒼白,四肢瘦得像竹子。
為了給父子倆補身子,我連夜做了好多個陷阱,抹黑放陷阱弄得狼狽不堪。
弄到了野味立馬燒給他們吃。
他們嘴巴裏的狗的食物,是我下山去許多家偷的糧食,每次被發現都被他們拿著棍子打,遍體鱗傷不敢讓他們知道。
五年掏心掏肺的照顧,卻抵不過他們心中那座成見的大山。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完事地離開了,我站起來穿好衣服想逃離。
逃離這個令我窒息的環境。
山上雖然孤苦,卻有好聞的花香,新鮮的空氣,廣闊的山林。
野味雖然澀不美味,卻沒有細嚼慢咽的規矩,沒有來自四麵八方的視線。
當我打開門,迎麵的是劈頭蓋臉的閃光燈,劈裏啪啦的聲音占據了我的耳朵。
刺眼的我不得不抬起手阻擋,卻怎麼都擋不住他們玩味,嫌棄,鄙夷的視線。
“啊!血!”
“她下麵都是血!”
他們眼神更熱切了。
我低下頭,看著鮮血滴滴答答滴落在地上綻放出耀眼的花朵,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暈倒前,我看到穆昱昱站在人群中,臉色爬上了慌張,快速跑向我。
“賤女人你別在這裏裝柔弱,那些人隻是嚇唬嚇唬你,根本不可能對你做什麼的,你,你別自己弄點假血裝的我欺負了你......”
後麵他說了什麼,我聽不見了。
等再醒來,醫生通知我孩子沒了。
穆昱昱無措地站在病床旁,見我看著他,他別過頭仍舊傲慢:“我沒錯,是你自己不禁嚇,嚇沒了孩子。”
“孩子沒了更好,你不配生下我的弟弟妹妹。”
穆宴澈走了進來,站在我身旁,“孩子沒了還可以再要,誰讓你體質這麼弱。”
我嗓子沙啞:“他們欺負了我。”
“昱昱是頑劣了點,卻也知道分寸,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你怎麼能為了離間他們父子說謊呢?”一個女聲傳入我的耳朵裏。
我這才發現站在穆宴澈身旁的周周阿姨。
穆昱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躲周周身後瞪著我:“就是,就算你裝可憐爸爸也瞧不上你,之前要不是爺爺逼著爸爸,爸爸才不會碰你!”
“還是周周阿姨好,周周阿姨是名門貴女,和爸爸很登對,你死了那條心吧!”
尚且稚嫩的嗓音,吐出了紮穿我心臟的尖刺。
當初明明是他抱著我,軟軟糯糯說最喜歡媽媽了,這輩子都不想離開我。
4.
我沒再說任何話。
一個電話帶走了穆宴澈和穆昱昱。
周周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俯視我:“鹿靈?這名字你自己亂起的嗎?連個正兒八經的名字都沒有,你拿什麼跟我爭?”
“嘴上說著要走,卻一直賴在穆家,你不就是看上穆家權勢了嗎?不過看在昱昱生病需要你,我也可以讓阿澈留下你,給你點工資,你幫忙照顧昱昱就行了,至於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我斂眸,淡淡:“不需要,我馬上就走。”
周周嗤笑一聲,“那是最好的,我也不想看見你這種窮鄉僻壤裏出來的賤貨。”
“別以為住在穆家兩年了就真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山雞就是山雞,就該一輩子在山裏待著。”
我攥拳,十指微微泛白。
等她離開。
我拖著病弱的身體悄悄離開醫院,笨拙地去銀行取了一千塊錢,買了回去的火車票。
這時候太晚了,是明天的火車票。
我在附近找了個旅館住一晚上。
我是個生活在山林中的孤女。
無父無母無牽掛。
自小在山林裏跌跌撞撞長大,玩不來爾虞我詐,算不懂陰謀詭計。
這裏的冬天比我的山林熱。
可我更願意躲在山林裏瑟瑟發抖,度過一個又一個的冬天。
“你要去哪?”
穆宴澈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視線裏。
他冷著一張臉,帶著一身的寒霜大步走來,攥住我手腕:“你打算回去?那片山林有什麼好值得你留戀的,就因為昱昱的玩笑,你就要走?”
“你一個孤女,離了穆家誰還會把你當回事?你連生存下去都難。”
他自顧自把穆昱昱推到我麵前,“最近氣溫變化太快,昱昱生病了,他一直鬧著找你才肯吃藥。”
穆昱昱小臉通紅,粘過來,軟軟嗓音說著要我抱抱。
往年一直這樣,山林裏很冷,凍得他總在生病,一生病我就抱著他,給他找草藥,以至於他落下了生病就要找我才覺得有安全感。
我淡淡看著穆昱昱,又聽穆宴澈對我說:
“昱昱還小,他不懂事你這麼大了怎麼也不懂事,不要因為小事鬧得雞犬不寧。”
“趕緊回去,帶昱昱好好吃藥。”
我淡淡推開粘著我的穆昱昱,聲音很淡,卻透著決絕。
“讓他的周周阿姨照顧吧,我現在要回家,從此以後都不會跟你們有任何關係,你們也不用聽別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