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長霖迎娶大師姐那日,係統宣告我攻略失敗,收回了煉丹爐裏抑製人獸化的丹藥。
我跪著求他,能不能過了今夜再與師姐圓房。
顧長霖卻任由師姐用法術將我打得半死,還嗤笑我不要再白費心思。
「我當初娶你,不過是遵循師父的遺願,如今阿念回來了,你可以滾了。」
洞房花燭夜。
顧長霖突然長出獠牙,將師姐和同門師兄弟們全都活活咬死。
他恢複神誌後,卻悲痛欲絕的質問我:「阿璃,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來師門待你不薄吧!你為何如此狠毒,要殺死他們所有人!」
我目露陰鷙,仰頭泣出血淚,盯著他的眼睛笑出聲來。
「你說錯了師兄,血洗師門,還有當年殺死師父的人,都是你啊!」
師父死後的這三年來,我一直用自己的心頭血給顧長霖煉藥。
他是長恒宗最具天分的弟子,也是天祁國唯一的儲君。
師父說他這樣的人不能輕易死了,天祁國的百姓需要他。
三年前顧長霖第一次蠱毒發作時,師父用自己的半身修為替他壓製蠱蟲,臨死前還要我發誓,替他守好這個秘密。
待到顧長霖身上的獸人蠱徹底消散,他的血,就能喚醒被獸化的祁王以及天祁國的萬千臣民。
可要守住這個秘密,實在是太難了。
師父死後,鎮壓在後山的那些獸魂,不知何故化成了一個叫「係統」的東西。
它與我設定賭約,攻略顧長霖。
說隻要這五年期限內,顧長霖能全心全意的隻愛我一個人,他們便老老實實待在地底下。
一旦顧長霖跟除我以外的其他女人有了肌膚之親,他們便會衝破結界,在這個完全獸化的世界重生。
這些年來,我除了煉藥,就是費盡心思的討好顧長霖。
有時為博他一笑,我時常練舞練到腳底磨出血泡。
他喜歡泡溫泉,就算寒冬臘月,我也會費盡心思為他引動山脈岩漿,融化冰川。
我不顧師兄弟們的嘲笑,不遺餘力趕走他身邊的鶯鶯燕燕。
我以為我做的這些,就算是塊石頭也能化了。
可我的卑微討好,換來的不過是他微不足道的幾分憐愛。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藏在他心裏的人,從來都是靈仙閣中那位,孤傲清冷的大師姐——司徒念。
「阿念,你再忍耐些,與師父約定的五年之期還有一年有餘就要到了,屆時我一定十裏紅妝來迎娶你。」
聽到他的話,我心頭一寒。
原來成婚三載,他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自己的妻子。
而是他跟師姐之間的阻礙。
我緊咬唇瓣,卻隻能隱忍。
這時師姐情緒有些激動。
「我等了你三年,你還要我等多久?況且我司徒念,絕不做小。」
顧長霖用指腹,心疼的擦著師姐眼角掉下的淚珠。
「阿璃蠻橫,行事粗鄙,做我的妻子她根本不配。
阿念你放心,東宮女主人的位置隻會是你的。」
他溫柔的摸著她的臉頰,說會找機會與我和離。
師姐這才滿意的靠在顧長霖懷裏,她還不忘得意的將視線,瞥向躲在溫泉巨石後的我。
見我嚇得縮回腦袋,她又更加肆無忌憚的側頭仰起臉來,朝著顧長霖踮起腳尖。
二人情濃意切,眼看著就要吻在一起。
情急之下,我猛然想起師父臨終前的囑托。隻能一咬牙,「啊!」的一聲,撲通栽倒進一旁的溫泉池裏。
顧長霖把我從水裏拎了出來,狠狠摔在地上。
水珠從他的發梢滴落,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關切,隻有滿目的厭惡。
許是在惱我壞了他的好事。
師姐款步而來,雙手環胸,一臉鄙夷的俯視我。
「果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賤蹄子,隻會用這些下作的手段來吸引師兄的注意。」
顧長霖眉頭蹙得更甚,冷哼一聲,拉著師姐揚長而去。
我狼狽不堪的擦著臉上的水,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裏難受,卻隻能忍著。
隻嘴裏念叨著:「還好,沒親在一起。」
有幾個路過的師兄妹,毫不掩飾的嘲諷我:「瞧她那狼狽樣,有師父的遺命都留不住一個男人,要是我啊,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就她那幾分姿色,還想跟咱們大師姐搶男人,真讓人笑掉大牙。」
聽著他們的汙言穢語,我咬破了嘴唇,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夜裏,我跑到師父墳前哭,一把鼻涕一把淚。
「師父,徒兒不明白,三年前......您為何要亂點鴛鴦譜。
您老人家倒是心安理得的長辭於世,可我還要繼續假裝愛他兩年!」
2
不知何時,披著狐裘的顧長霖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他手裏的燈籠被狠狠摔在地上,丟下我,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伺候的丫鬟小柔告訴我,是顧長霖夜裏做噩夢,見我不在榻上,這才起身來偏房尋我。
偏房不見人影,他怕我出事,便到處慌忙尋找。
黑燈瞎火,更是一路找到了後山。
知道這些年來我竟是假裝愛他,顧長霖好像很是生氣。
他扔了床被子出來,讓我露天而眠。
我夜裏凍得直哆嗦。
翌日天還沒亮,卻被一盆刺骨的涼水澆醒了。
是師姐,她蹲下身捏著我的下巴,說我霸占了顧長霖三年,也該是時候還給她了。
師姐逼我與顧長霖和離,我不小心摸到她的手腕,愕然瞪大了眼睛。
師姐竟然,懷了孩子!
會是顧長霖的嗎?
我嚇得渾身發抖,慌忙推開她,跑到後山禁地去看。
見封印紋絲不動,我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那孩子不是顧長霖的。
可等我再回到院子。
顧長霖卻跑過來,怒不可遏掐住我的脖子。
「阿璃,你到底對阿念說了什麼,她為何會突然無緣無故離開!」
原來師姐留下一封信,說師父死了,她縱使待在這裏,也是孤身一人,便心灰意冷離開了長恒山。
我被掐得喘不過氣,不得已從牙縫裏吐出幾個字,我說師姐生孩子去了。
顧長霖氣紅了眼,罵我毒婦。
「阿念冰清玉潔,豈容你如此汙蔑!她是師父唯一的女兒,從小在長恒山長大,如今她孤身一人離開這裏,在外麵會吃多少苦頭你有沒有想過!」
師姐在外麵會吃多少苦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離開後,顧長霖每天都在折磨我。
為了抑製他的蠱毒,我這些日子偷偷取了幾次心頭血。
傷口還沒愈合,他卻罰我跪在冰天雪地裏用竹桶接晨露。
隻為滋養,師姐院子裏留下的一株菩提花。
菩提花下許因果。
待菩提花開,師姐是不是就如顧長霖和其他師兄師姐們所說,要回來了呢?
這些日子我精心嗬護,眼看著花苞一朵又一朵鼓了起來。
我卻憂思不已。
畢竟離五年之期,還有一年半載。
這花,是不是開得還不是時候?
我伸手想折斷花枝。
這時,師姐院子裏的丫鬟阿巧走了過來。
我猛的抽回手,阿巧卻恣意闌珊的笑了。
「放心吧阿璃小姐,阿念小姐還沒生下孩子,她是不會回來的。」
讀出她眼神中的算計,我眉心一跳。
卻見她冷不丁的抓起我的一隻手,然後身子往後一仰,整個人栽倒在那株半人高的菩提樹苗上。
枝丫嬌嫩,全都被壓垮了,好不容易長起來的花苞,更是掉落了一地。
「江若璃,阿念再怎麼說也是你名義上的姐姐,你就這麼容不下她?」
顧長霖奔過來,顫手撿起地上被折斷的花枝,緊緊攥在手上。
「這些日子你假惺惺的照顧這些花,眼看著它要開了,卻狠心折斷。
你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想阻止阿念回來,江若璃,你可真是讓人惡心。」
3
聽他罵我惡心,我眼眶泛紅,一滴淚水猛的落了下來。
顧長霖微微愣神,卻又突然嗤笑一聲。
「怎麼,不是裝模作樣的愛了我三年嗎,現在覺得委屈了?」
他說時一把推開我。
像嗬護寶貝一樣,用自己的靈力去救那株菩提花。
我被推倒摔在地上,手擦破了皮。
顧長霖卻捧著那株菩提,黑靴踩在我的手背上,垂眸看了看狼狽不堪的我,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我心裏默念道:
師父啊,徒兒現在的每天都度日如年,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
一陣涼風吹來,係統的聲音陡然出現。
「我早說過的,男人心海底針。不如你就此放棄,讓我們這些老骨頭,也好重獲新生。」
我猛的直起身子,揮手氣急敗壞打散了他的聲音,我深吸一口氣,咬牙道:
「你別癡心妄想,我一定會讓顧長霖,愛上我。」
袖中的手捏成拳頭。
可我著實不知,到底怎麼樣,才能讓顧長霖愛上我。
我冥思苦想,決定模仿師姐,做她的替身。
月朗星稀,我學著師姐的樣子,在溪邊的石橋上吹笛。
門中的師兄弟們聽到動靜,都忙不迭的前來圍觀,他們興高采烈的竊竊私語,說是不是大師姐回來了。
顧長霖也不出所料趕了過來。
我背對著他,有些慌張,又有些竊喜。
心道我都這麼像師姐了,顧長霖他會不會......
「阿......阿念?」
聽到他的聲音,我猛的轉過身來,我朝他咧開嘴,皓月彎彎。
視線相撞,看他眸光中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正喜不自勝,卻又陡然瞧見,他臉上的神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了幾分。
我眉心一跳,是模仿得不像嗎?
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說拽著我的手腕,怒不可遏的拉著我回了院子。
房門一關,將我狠狠地扔在床榻上。
我吃痛想爬起來。
沒想到卻被他的兩隻大手,死死禁錮住手腕。
緊接著,一陣鋪天蓋地的怒氣迎麵而來。
「江若璃,你就這麼下賤?別以為穿著阿念的衣服,你就能代替她!在我眼裏,你不過是個卑賤不堪的暖床奴而已。」
他毫不憐惜,伸手撕扯我身上的衣服。
我咬著牙,淚流滿麵的哭了出來。
「你以為我想嗎顧長霖?要不是因為師父的遺願,要不是因為那個什麼破係統,我在你身邊一刻也不想待!」
這些年來積累的怨氣,終於在失去理智的這一刻,全部吐露。
被我咬破了嘴唇,顧長霖手上的動作一頓,他壓在我身上的身體猛的怔了怔。
忽而他又抬手捏著我的下巴,低聲笑了起來。
「還在跟我玩兒欲擒故縱嗎江若璃?不過你的這些小把戲,對我已經沒有什麼用了。」
他冰冷的手掌,輕輕拍打在我的臉頰上。看出了他眼底驀然升起的幾分欲色,我瞳孔一震,猛的想推開他。
顧長霖卻冷哼一聲,將頭埋了下來。
「現在想走,晚了。」
4
翌日等我醒來,顧長霖卻早已不在房中。
而一直在我身邊伺候的丫鬟小柔,卻莫名其妙死了。
看到她脖頸上獸齒留下的咬痕,我猛地瞳孔一縮。
昨夜顧長霖毒發了?
怎麼會!
就在這時,我被突然闖入的內門弟子,不由分說,粗魯的押送至大殿。
「江若璃,小柔和你朝夕相處了三年,你怎麼狠得下心?」
顧長霖痛心疾首,任由門中長老命人用荊棘鞭抽我。
「沒想到她竟是這般蛇蠍心腸之人,逼走師姐就算了,連自己的丫鬟也下得去手。」
門中眾人惡意的揣測不絕於耳,我被人打得皮開肉綻,幾近昏厥。
他們竟然說,小柔是我殺的!
我視線瞥向顧長霖,他瞳孔中的厭惡之色愈濃。
看來在他眼裏,我就如門中眾人口中所說,是個蛇蠍心腸的毒婦。
這時,負責驗屍的弟子來報,說小柔死於冰魄銀針。
聞言,我如墜冰窖。
門中誰人不知,冰魄銀針是師父傳授給我的獨門秘訣。
而小柔脖子上,我先前所見到的獸齒咬痕,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視線從顧長霖的臉上移開,低聲笑了起來。
好一手栽贓嫁禍。
視線不經意瞥見門口一閃而過的白色羅裙,我心寒徹骨。
果真是師姐,她回來了。
所以他們昨晚......
忽然想明白了什麼。
我流著淚,覺得自己真傻。
這些年來我苦苦堅持著師父的遺願,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被打得渾身是血,係統桀桀的笑聲在耳邊回蕩。
「我早說過的,這個男人不值得,你乖乖認輸吧江姑娘。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後山的結界已經出現了裂痕,很快我們就會見麵的。」
5
我被打得半死,被扔進了禁室閉門思過。
顧長霖來了,竟然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問我有沒有悔過之心。
我仰起頭,哭著笑出淚來。
人是他殺的,他竟然問我有沒有悔過之心。
他哪裏來的臉!
「顧長霖,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因為你那皇族太子的身份,你早就死了千百回。」
我眸光猩紅。
這一刻,什麼遺命,什麼身份尊卑,我統統都不想顧忌。
小柔與我親如姐妹。
她這般慘死,我比所有人都恨。
望著眼前這個置身事外的殺人凶手,我指甲嵌入血肉。
恨不得一刀殺了他。
可是師父的遺命,係統的威脅。
我隻要再走錯一步,便可能讓生靈塗炭,陷萬民於水深火熱。
我收回了袖中的銀針,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顧長霖卻一把揪住我的頭發,眸光陰鷙的問我。
「江若璃,你什麼意思,你想殺我?」
我倔強的與他視線相對,又深吸下一口氣,強扯出一抹諂媚的笑容。
「不,所有人都知道,我愛你都來不及,又怎麼舍得讓你死呢?我的夫君。」
聽我突然叫他夫君,顧長霖眉頭猝然皺起,一把鬆開了抓住我頭發的手,背過身去冷哼一聲。
「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看他一臉慌張的樣子,我低聲笑了笑。
不經意瞥見師姐那抹雪白的衣裙出現在禁室門外,我頓生心思。
我一把拽住顧長霖的手,一用力,他猝不及防之下,整個身子朝我傾倒了下來。
顧長霖麵露錯愕,卻因為我們此刻近在咫尺的臉,亂了呼吸。
我學著師姐的樣子,仰起臉頰,親在了他的唇瓣上。
顧長霖愣了片刻,喉結滾動,猛地摟住我的腰,開始攻城略地。
看著師姐憤怒轉身離去的背影,我媚眼如絲,勾唇一笑。
在顧長霖緊接著還要有下一步的動作時,我欲拒還迎,回摟住他的腰身。
驀地從背後手掌一用力,打暈了他。
我剛鬆了一口氣,係統陰陽怪氣的聲音,卻冷不丁的在屋子裏響起。
「你們人類的情感還真是複雜,一邊說著不愛,一邊卻又做著如此親密的舉動。
我倒越來越期待,顧長霖找回那根被抽走的情絲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你什麼意思?」
顧長霖被抽走情絲?
難怪這些年來他的心像塊石頭一樣,我怎麼都捂不熱。
原來是被,抽走了情絲。
「所以你們戲耍我?這樣的賭約,根本就不公平!」
聽到我的控訴,係統咯咯笑了起來。
「公平?這世間之事,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他顧長霖憑什麼生來就是拯救萬民的救世主?我偏偏要他,墮入地獄!」
我尋著聲源,怒目而視。
師父讓我保護顧長霖,它卻要讓顧長霖墜入地獄。
「所以你到底是跟我師父有仇,還是跟顧長霖有仇?」
我厲聲質問,係統卻依舊咯咯笑著。
瘮人的聲音,讓我頭皮發麻。
「自然是,都有仇。
你若是想知道真相,不如去問問你的師父。」
「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係統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讓我去問師父,可師父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難道......
此時,小柔脖子上的傷,赫然浮現在腦海裏。
我眉心一跳,陡然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