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媽,許叔叔,我答應聯姻,今年春節就去國外聯姻對象家過年。”
宋母激動之餘又帶著點驚訝:“冬宜,你同意聯姻了?之前你自己處的那個男朋友......分手了?”
“你哥春節和薇薇訂婚,你把你男朋友也帶回家,正好湊成雙喜臨門,怎麼突然......”
宋冬宜正在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
男朋友......他這輩子都不會跟她一起回家過年了。
把削了一半的蘋果扔進垃圾桶,宋冬宜沉默著不知道怎麼開口。
有些秘密,即便在最親的母親麵前,也難以啟齒。
作為知情人的繼父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催宋冬宜趕緊離開:“好事,什麼時候走?”
“七天後。”
沒想到時間這麼急,宋母心生出不舍:“七天後就過年了,在家過完年再去見新男朋友吧。”
“男朋友?什麼男朋友?”
一道略顯低沉的男聲打斷了僵持不下的勸說,許奕辰的身影出現在三人視野之中。
豪車鑰匙在他指尖隨意地晃蕩著,隨後手輕輕一揚便被拋向了玄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一邊走著,一邊將黑襯衫最上麵的兩顆扣子鬆開,恰到好處地露出若隱若現的鎖骨,上麵還帶著兩枚顯眼的口紅唇印。
宋母見到許奕辰,眼睛裏瞬間閃過一絲光亮:“奕辰啊,冬宜一向最聽你的話了,她說過年要去聯......”
許叔叔意識到不對勁,趕忙上前一步將宋母的話頭截斷:“冬宜聯係朋友想去國外旅遊散散心,你阿姨放心不下,擔心她在外麵有個什麼閃失。”
許奕辰挑了挑眉,帶著幾分不羈與自信說道:“男性朋友堅決不行,要想出國玩我可以陪冬宜去。”
許父一聽這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你哪兒都不許去,今年薇薇要來咱家過年,你倆趁早把婚事給定下來。”
許奕辰有點不耐煩父親的說教,卻也沒有反駁,扔下一句先去換個衣服就上樓了。
等宋冬宜也回到房間時,原本空無一人的浴室此時傳出淅淅瀝瀝的水聲。
馬上要和別的女人訂婚的人,卻還出現在她的房間洗澡。
一股煩躁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瘋狂蔓延。
宋冬宜深吸一口氣極力壓抑著情緒,走上前去敲了敲浴室的玻璃門。
“你自己房間沒有浴室嗎?”
話音剛落,玻璃門便被迅速拉開,伴隨著撲麵而來的霧氣,一具男人結實的身體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宋冬宜眼前。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人便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往浴室裏拽。
“過來陪我一起洗。”
宋冬宜雙手用力推著許奕辰的胸膛,下意識地掙紮起來:“不要,放開我!”
許奕辰把宋冬宜的抗拒當作兩人關係中的惡趣味,更加不管不顧地緊緊抱住了宋冬宜。
“不放,放開你就去找別的男朋友了。”
宋冬宜掌心微顫,難道許奕辰知道她要和別人聯姻的事情了?
“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原來隻是許奕辰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身上還未擦幹的水珠順著腹肌滑落,沾惹到宋冬宜身上,不多時便打濕了她的衣服。
宋冬宜能清晰地感受到點點濕意,以及許奕辰劇烈的心跳聲,她的心跳也愈發急促起來。
她有一個如同定時炸彈般隱藏在這個家裏的秘密。
她的男朋友,就是她異父異母的哥哥,許奕辰。
2
八歲那年,宋母帶著宋冬宜改嫁到許家,她甜甜地喚許奕辰哥哥,他也親昵地叫她妹妹。
十四歲那年,宋冬宜哭著把學姐委托的情書轉交給許奕辰,他哄了她一晚上,承諾隻要宋冬宜一天不嫁人,他就一天不娶。
十六歲那年,許奕辰跟偷偷送宋冬宜回家的男同學大打出手,在宋冬宜給他嘴角貼創口貼時,許奕辰情難自抑地吻了上去。
二十歲是熱烈而又衝動的,記不清是誰先主動,自此便沉淪其中,一發不可收拾。
宋冬宜和許奕辰白日裏恪守世俗的規矩,卻在黑暗中抵死糾纏,任由愛意肆意流淌。
明知道這份感情不對,可兩人都不舍得先說停止,直到半個月前許叔叔意外撞破許奕辰夜裏從宋冬宜房間出來。
宋冬宜忐忑之中,又隱隱有著一絲輕鬆。
隻要許奕辰敢在許父麵前承認他愛宋冬宜,那麼她也會不顧一切地與他在一起。
她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和壓力,在她心中,他倆的感情真摯而猛烈,沒有人能阻止兩顆真心的靠近。
躲在書房門外,一記響亮的巴掌聲打破了裏麵壓抑的氣氛,緊接著是許叔叔怒不可遏的吼聲:
“你們這輩子隻能是兄妹,絕無可能有其他關係!”
“宋家的資源早在我和你宋阿姨成婚時,就與咱們家緊緊綁在一起了。”
“若你還想在事業上有所建樹,就必須與其他家族的女孩聯姻,冬宜於你的前程毫無助力!”
宋冬宜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書房門,心底默默期盼著許奕辰能斬釘截鐵地證明他對她的愛。
可等來的卻是許奕辰透著認命意味的回答:
“爸,您放心吧,我會和陳薇薇結婚的。”
“宋冬宜,玩玩而已。”
“正是因為我倆的兄妹關係,才不用擔心她敢鬧到台麵上。”
刹那間,宋冬宜隻覺天旋地轉,世界轟然崩塌。
腳下的地好似變成了綿軟的沼澤,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過往的甜蜜回憶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不斷閃現,此刻都化作了尖銳的刺,紮得她滿心瘡痍。
曾經無數個纏綿過後的夜晚,她看著許奕辰熟睡的側臉,憧憬以後兩人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結婚生子。
他們會在異國的街頭漫步,在海邊看日出日落,會在每一個平凡或不平凡的日子裏緊緊相依。
她傻傻地以為幸福觸手可及,卻沒料到對許奕辰而言這隻是一場遊戲。
隻有她全身心投入了,傾其所有,然後輸得一敗塗地。
宋冬宜的確如許奕辰所言那般怯懦,不敢將委屈與憤怒擺到台麵上。
逃離,便成了她唯一能想到的解脫途徑,離開這個家,離開把她傷得體無完膚的許奕辰。
絕望中宋冬宜想起父親在世時為她定下的娃娃親,聯係後對麵的熱情打消了她的最後一絲顧慮。
她一定要在許奕辰結婚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如今,距離新年隻剩下最後十天了。
手機屏幕上的新年倒計時每跳動一下,宋冬宜眼裏的眷戀便少一分。
許奕辰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宋冬宜便將那隻被水果刀割傷的手指舉到了他的麵前。
“傷口碰到水會感染的。”
許奕辰毫不掩飾眸子裏的心疼,無比珍重地捧起宋冬宜受傷的手指。
“怎麼這麼不小心,我送你去醫院。”
“一點小傷不要緊的,你幫我取個創可貼。”
等許奕辰披上浴袍匆匆去找醫藥箱時,宋冬宜順勢關上了房門,甚至落下了兩道門鎖。
她不會再傻傻站在原地等許奕辰了。
這次她要做先離開的那個人。
3
敲門聲響起,宋冬宜以為是許奕辰去而複返。
蒙在被子裏悶悶地朝外喊了一句:“我不想開門,你走吧。”
門外傳來的卻是宋母溫柔卻又不容拒絕的聲音:“冬宜,你哥的女朋友來家裏做客了,出來打個招呼,別讓人覺得咱失了禮數。”
禮數,就因為這所謂的禮數,宋冬宜隻能做許奕辰見不得光的愛人。
現在又要因為這該死的禮數,要她忍著滿心的難過,去和許奕辰的正牌女友裝作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宋冬宜深吸一口氣,她不想讓宋母難做,畢竟在這個家裏,媽媽是唯一不知道不堪真相的人。
她起身機械地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服,一步步來到了客廳。
客廳裏的燈光有些刺眼,但更刺眼的是許家一家人圍著陳薇薇言笑晏晏的樣子。
剛剛說要幫她找創可貼的許奕辰,一隻手握著陳薇薇的手,另一隻手搭在沙發靠背上,將陳薇薇整個人環抱了起來。
而醫藥箱,就被胡亂地扔在腳底下。
像她一樣,不被在意。
宋冬宜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迎上了眾人的目光。
陳薇薇比想象中要熱情許多,主動和宋冬宜打起了招呼:“你是奕辰的妹妹吧,圈子裏都傳遍了奕辰可是寵妹狂魔,如果我有這麼美的妹妹一定會比他更寵。”
寵嗎?在宋冬宜不知道真相以前也這麼認為。
陳薇薇非要找出許奕辰寵愛宋冬宜的證據,眼神從上到下掃視了一圈宋冬宜,最後定在她的手腕處,那裏正戴著一隻水色足夠正的玉鐲。
“這隻玉鐲是前段時間奕辰花了五千萬拍賣回來的吧?新聞裏說他拍來送給女朋友的,怎麼會戴在你的手上?”
話一出口,滿屋子人臉色各異。
這隻玉鐲是宋代某大官員送給發妻的定情之物,因為二人都姓宋,又寓意著情比金堅,宋冬宜當時不過是多看了兩眼玉鐲,許奕辰便二話不說,直接點天燈給她拍了回來。
不明真相的宋母見氣氛不對,生怕陳薇薇不高興,急忙出來打圓場。
“奕辰從小就對冬宜好,肯定是冬宜纏著他哥要來借戴一下。”
“冬宜,正好薇薇也在,你還不快把鐲子還給薇薇。”
宋冬宜下意識地看向許奕辰,這明明是他特地拍下來送給她的,然而許奕辰此時卻匆匆避開了這個眼神。
所有人都在靜靜等著宋冬宜歸還手鐲,仿佛她就應該退回到許奕辰妹妹的角色,不該有一絲僭越。
心下已然明了一切的宋冬宜,毫不猶豫地要把玉鐲從手腕上退下來。
可玉鐲緊緊地箍在她的腕間,記得許奕辰親手給她戴時還開玩笑說,這鐲子有點緊,代表著要牢牢鎖定她一輩子。
如今,物是人非。
好不容易摘下來,宋冬宜的手已經被勒得通紅一片,像是被這段見不得光的感情烙下得一道傷痕。
她強忍著內心的酸澀,將玉鐲遞給陳薇薇。
明明看到陳薇薇伸手接住了才鬆手,可鬆開手的一瞬間玉鐲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陳薇薇先是驚呼出聲,再抬起頭來眼裏已經蓄滿了淚花:“冬宜,你這麼不想還給我這個玉鐲嗎?你可以直接說,沒必要故意摔碎的......”
許奕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忍不住指責道:“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拍來的東西,你就是不想給薇薇,也不用故意摔碎這鐲子來泄憤吧?許家就是這樣教你做人的嗎?趕緊給薇薇道歉!”
委屈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宋冬宜倔強地死咬著嘴唇,不肯讓哭聲溢出。
宋母雖然沒有看清到底是誰摔的鐲子,但她相信自己女兒的品性,絕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可現在陳家是許家的聯姻對象,所有人都得把陳薇薇高高捧起。
她端起一杯早已泡好的茶遞給宋冬宜,輕聲說道:“碎碎平安,你給新嫂子敬一杯茶,就當是道歉了。”
多麼諷刺,仿佛她是低人一等的小妾要給正房敬茶。
明明在感情的世界裏,她才是那個先來的人。
4
宋冬宜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波瀾,聽話地從宋母手中接過茶杯,低著頭向前小挪了兩步。
眼中積蓄的淚花模糊了雙眼,讓她不小心絆到了腳底下的醫藥箱,身體一個踉蹌。
陳薇薇不躲反而主動站到了宋冬宜的正對麵,滾燙的茶水全部潑灑出來。
“小心——”
曾經信誓旦旦地說要保護宋冬宜一輩子的人,此刻以最快的速度將陳薇薇護到身後,全然不顧滾燙的茶水將宋冬宜原本白嫩細膩的手燙得通紅一片。
陳薇薇故作驚慌地拍了拍胸口,實際上隻是裙角上濺上了星星點點。
可即便如此,還是讓許奕辰心疼到眉頭緊鎖,轉過頭來,看向宋冬宜的眼神又瞬間變得冰冷刺骨。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毛手毛腳的,就不能小心一點嗎?”
陳薇薇眼中隱隱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隨後又牽強地扯起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
“冬宜好像不太歡迎我,我還是回自己家過年吧......”
許父原本嚴肅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焦急之色,他朝許奕辰使了一個眼色。
許奕辰便一把拉住陳薇薇的手,急切地說道:“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不要走。”
陳薇薇以退為進:“衣服都臟了,我回家換一件。”
誰也沒有問過宋冬宜的意見,許奕辰便直接替她做了主:“冬宜房間有很多新衣服,你隨便挑一件喜歡的。”
許奕辰對宋冬宜的房間無比熟悉,每季度的新款服裝也是經過他確認才會送到宋冬宜麵前,他理所應當認為自己有權隨意處置。
宋冬宜即使有萬般不情願,一想到馬上就要出國離開這個家,那些衣服本來也沒打算帶走,陳薇薇想穿就穿吧。
來到二樓,陳薇薇並沒有急著去換衣服,反而細細打量起二樓的布局來。
“你和奕辰的房間隻有一牆之隔,難怪你們倆會走得這樣近。”
這句話戳到宋冬宜的痛處,她慘白著臉一言不發。
高跟鞋在木質地板上敲出清脆聲響,陳薇薇幾步便將宋冬宜堵在了二樓的樓梯口。
“我來過這裏,還讓你幫我轉交給奕辰一封情書。”
“他第二天就拒絕了我,理由是他妹妹不喜歡我。”
“我還以為你倆的感情有多堅不可摧,在利益麵前也不過爾爾嘛。”
“過年我和奕辰就訂婚了,以後我倆還會有小寶寶,這房間有點小......”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宋冬宜,眼神裏的壓迫感愈發強烈。
“你作為妹妹,是不是應該搬出去住呢?畢竟,以後這家裏的一切,都是我和奕辰還有我倆的孩子的。”
宋冬宜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你放心,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許奕辰不放心,跟著走上樓,恰好聽見宋冬宜的這句話。
“你要去哪兒?”
陳薇薇親昵地挎住他的胳膊,搶先一步說道:“冬宜說她衣櫃裏的衣服都過時了,想陪我去買新衣服。”
宋冬宜正想拒絕,許父開了口。
“冬宜你陪著薇薇一起去吧,正好幫你嫂子挑選一下訂婚禮服。”
宋冬宜知道,許父的目的是讓她徹底絕了嫁給許奕辰的心。
幫男朋友的女朋友挑選訂婚禮服,許父是知道怎麼插刀子的。
宋冬宜不再拒絕,跟在兩人後麵去了車庫。
習慣性地拉開副駕駛門,貼在上麵的“小公主專屬”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女朋友專屬”幾個字。
宋冬宜怔愣地看著這幾個字好一會兒,才猛然醒過來副駕不再是屬於她的位置。
她默默讓開位置,陳薇薇輕笑一聲便毫不客氣地坐上了副駕。
5
一路上車裏隻有許奕辰和陳薇薇小聲交談的聲音,到了奢侈品店,店員首先迎上了宋冬宜。
“宋小姐,您上次看中的那套禮服我們幫您調來了兩個尺碼,是否試穿一下?”
曾經在感情最熾熱的時候,宋冬宜也做過穿著公主裙嫁給許奕辰的美夢。
許奕辰大手一揮一口氣訂下了十幾套禮服,這一套更是稀有到得從國外專門調貨。
當店員小心翼翼捧出禮服時,陳薇薇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豔與渴望。
“我也要試試。”
店員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宋冬宜,誰不知道許家少爺最寵他的妹妹,今天竟然有別的女人敢搶她的衣服。
可今天許家少爺全程緊緊摟著另一個女人,宋冬宜始終神色平靜,店員摸不準誰才是今天的主角,便輕聲說道:“正好有兩個尺碼,那二位都可以試穿一下。”
試衣間的簾子輕微晃動,宋冬宜率先拉開簾子走了出來。
禮服的每一處細節都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線,原本坐在沙發上隨意翻看雜誌的許奕辰,聽到動靜後下意識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驚豔。
許奕辰伸出手從後麵摟住宋冬宜的細腰,溫熱的氣息灑在她的耳邊:“你真美......”
宋冬宜偏開頭避開許奕辰的親昵舉動,低聲說道:“不要鬧,你女朋友還在裏麵試衣服。”
許奕辰並沒有就此罷休,反而趁著宋冬宜不注意輕輕地啄了一下她的唇,嘴角勾起一抹略帶邪氣的笑容:“生氣了?你今天吃醋也吃得太明顯了,我和陳薇薇訂婚隻是為了她背後的家族利益,你才是我最愛的人。”
宋冬宜反應淡淡,男人總是嘴裏最愛一個人,娶得卻又是另一個人。
看著宋冬宜不在意的模樣,許奕辰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他不敢親口和冬宜說春節要和陳薇薇訂婚的消息,還是讓許父透露給宋冬宜的。
本以為宋冬宜一定會大鬧一場,畢竟以前兩人沒確認關係時,隻是有女生送給他情書,宋冬宜都要哭上一天一夜。
這次他都要跟別的女人訂婚了,宋冬宜竟然隻是回複了一句知道了,虧他還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好幾天。
可今天陳薇薇第一次來家裏做客,宋冬宜又處處針對陳薇薇,這不是在乎又是什麼。
他執拗地掰過宋冬宜的臉正想問問,試衣間傳來陳薇薇的聲音:“奕辰,這拉鏈我夠不著,你來幫我一下吧。”
許奕辰呼吸一緊,迅速把手放下:“抱歉冬宜,我去去就回來。”
宋冬宜輕笑一聲,什麼都沒說。
透過試衣間輕薄的簾子,起初是一陣輕微的窸窣聲,接著便傳來了兩人甜膩的笑聲。
“哎呀,你慢點兒。”
“我怕弄疼你。”
片刻安靜後,裏麵又傳來兩人微微急促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陳薇薇小聲嗔怪:“你怎麼突然......”
許奕辰略帶歉意地說:“我實在忍不住,你今天太美了。”
宋冬宜聽得一清二楚,心臟傳來熟悉的痛覺。
這些日子她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在意,可真正愛過一個人又怎能輕易放下。
她再也聽不下去了,起身跑到洗手間匆匆洗了把臉,正當她冷靜完想要出去時,外麵傳來一陣吵鬧聲。
“著火了!店裏著火了!快跑!”
宋冬宜隨著慌亂的人群朝著出口跑去,禮服裙擺此刻卻成了阻礙,人群推搡之下,她一不小心被絆倒在地。
手掌重重地擦過粗糙的地麵,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瞬間從手心蔓延開來。
濃煙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獸一般,迅速在四周擴散開來,刺鼻的氣味嗆得人呼吸困難,視線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宋冬宜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又被嗆得跌倒在地。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許奕辰從天而降一把抱起她朝著安全的地方奮力跑去。
那一刻,宋冬宜死寂的心又開始跳動了。
許奕辰把她護在懷裏樣子,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奕辰——”
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許奕辰下意識轉頭,陳薇薇不小心被擠倒,正楚楚可憐地伸手要他抱。
許奕辰隻猶豫兩秒就把宋冬宜放下,轉身毫不猶豫地衝回火海去救陳薇薇。
頭頂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一個被火苗吞噬的廣告牌搖搖欲墜,朝著宋冬宜的方向砸了下來。
宋冬宜根本來不及躲避,隻感覺頭部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6
再醒來時,宋冬宜手上正掛著點滴。
額頭上的紗布遮擋住了一部分視線,聽力變得格外靈敏。
門外許父極力壓低的聲音飄進耳中:
“為什麼要帶陳薇薇去危險的地方?她要是出了什麼大亂子,咱們家可怎麼交代!”
許奕辰試圖解釋:“薇薇隻是受了一點驚嚇,反而是冬宜被廣告牌砸傷了腦袋,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許父根本聽不進去,情緒變得更加激動:
“你知不知道現在咱們家資金鏈斷裂足足有三個億的缺口!”
“你必須保證春節的時候能跟陳薇薇訂婚,隻有這樣,陳家才會給我們注資。”
“你現在馬上就去陪在陳薇薇身邊,一步都不準離開!”
宋冬宜靜靜躺在病床上,淚水順著臉頰無聲滑落。
她雖然不是許父的親生女兒,可十年養育之情不抵公司利益。
他對感情的冷漠,又繼續傳授給了許奕辰。
這對父子,真的是爛透了。
下一秒,病房門從外麵推開。
許奕辰的步伐略顯沉重,每一步都帶著心事。
宋冬宜能清晰地感覺出許奕辰正站在床邊默默觀察她,也許他心裏對她還殘存著那麼一絲感情。
隻是現實利益麵前,這絲感情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正當宋冬宜猶豫要不要睜開眼,手機鈴聲打破了病房內的寂靜。
“奕辰,我今天被嚇到了,你能不能來陪陪我?”
擔心他會拒絕,陳薇薇又補了一句:“我的心好慌,你親自來摸摸好嗎?”
許奕辰沒有立即回答,但宋冬宜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許奕辰下意識捂住了手機話筒,又輕輕地喊了幾聲宋冬宜的名字。
見宋冬宜這邊毫無反應,他像是鬆了一口氣,緊接著沒有片刻猶豫地回複:“薇薇,你在家等我,我現在過去找你。”
許奕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口,帶起了一陣微風,吹得窗簾輕輕晃動。
如果他再細心一點就能發現,宋冬宜的枕頭已經被淚水浸濕。
算了吧,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她錯付了深情。
他本就是逐利的風,讓他為宋冬宜停留,本就是一場奢望。
過去的那些甜蜜回憶就當是一場夢,至少在夢裏,宋冬宜曾擁有過他的片刻溫柔。
如今夢醒了,雖然痛苦,也讓她終於下定決心離開了。
但在離開之前,宋冬宜還有一件事要做。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理財師的電話。
“爸爸留給我的那五個億遺產,其中的三個億匿名注資到許氏集團。”
理財師從專業的角度勸阻她:“宋小姐,許氏集團情況不容樂觀,雖然近期他們放出要和陳氏集團聯姻的消息,但據內部消息,陳氏可流動資金較少,並不會給許氏注資。”
宋冬宜覺得有些可笑,許奕辰父子一心以為聯姻就能救活公司,殊不知陳家根本沒有救他們的意思。
“按我說的,給許氏集團注資,等他們運營穩定了再收回來。”
這筆錢就當她還許叔叔的養育之恩,更何況,媽媽還生活在許家,就當送給媽媽下半生的安穩,這也是宋爸爸的遺願。
“對了,盡快給我辦好出國的手續,剩下的兩個億打進我國外銀行賬戶。”
“還有,幫我找一個最好的墓碑雕刻師,我要在出國之前把爸爸的墓碑補充完整。”
交代完這些,宋冬宜的心裏空了一大半。
許奕辰,我不欠你,更不欠你們許家了。
從此我們一刀兩斷。
7
出院那天,宋冬宜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消失了好幾天的許奕辰出現了。
他一把將宋冬宜抱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冬宜,公司有救了!陳氏給我們注資了三個億,公司馬上就能重回正軌!”
陳氏注資?
明明是她瞞著所有人給許氏注的資。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她都要離開了,隻要能救活許家讓媽媽繼續幸福下去就好。
許奕辰誤會就誤會吧,就當這是她送給許奕辰和陳薇薇的新婚禮物。
“冬宜,這段時間我有點冷落你了,你想要什麼補償?”
“再去拍一對玉鐲好不好?”
“或者我們出國旅遊,去希臘看聖托裏尼的藍頂教堂,去法國漫步在香榭麗舍大道,你想去哪裏都行!”
宋冬宜輕輕搖了搖頭,眼神中透著一絲落寞。
“哥,我還有事,我想去給我爸爸辦新墓碑。”
宋母嫁給許父後,按照約定,許父百年之後墓碑上會刻上宋冬宜的名字。
許奕辰也曾經向宋冬宜承諾,以後他的名字也會刻在宋爸爸的墓碑上。
所以,宋爸爸的墓碑上始終空著一塊位置留給許奕辰的名字。
用不了幾天許奕辰就會和別的女人步入婚姻殿堂,宋冬宜覺得是時候給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畫上句號,將墓碑上留給許奕辰的空白抹去。
“你爸爸就是我爸爸,我陪你一起去。”
宋冬宜厭煩了他的忽冷忽熱,不過他想去就去吧,正好在爸爸墓碑前跟他徹底分個清楚。
去墓園的路上,許奕辰接了幾個電話,宋冬宜聽見他在跟誰交代說要去墓園,還以為是跟他的秘書,就沒在意。
到了山腳下,許奕辰先去停車,宋冬宜手捧鮮花獨自上山。
等到了爸爸的墓地前,那裏早就站著一個宋冬宜不想見到的人,陳薇薇。
“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陳薇薇抱著雙臂徑直走到宋冬宜麵前,嘴角帶著一抹嘲諷的笑意:“奕辰讓我來的,既然他把你爸爸當自己的爸爸,那也就是我的爸爸嘍,所以我倆決定在墓碑上也刻上我的名字。”
宋冬宜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迅速將目光投向墓碑。
在她來之前,陳薇薇已經指揮雕刻師刻上了她和許奕辰的名字。
“這是我爸爸,你憑什麼擅作主張?!”
宋冬宜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這次她是真的被徹底激怒了,想都沒想就把手中的花朝著陳薇薇那張得意洋洋的臉抽去。
尖銳的花莖和硬挺的倒刺在陳薇薇臉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陳薇薇根本沒料到宋冬宜會突然出手,出於本能,她雙手慌亂地擋在臉前,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恰好撞翻了雕刻師還沒來得及拿走的紅顏料桶,染紅了衣服。
看起來很可怖,實際上根本沒受什麼傷。
但這也足夠讓她惱羞成怒,陳薇薇正要站起來反擊,越過宋冬宜瞥見了正沿著山路緩緩上山的許奕辰。
她故意湊近宋冬宜,用隻有她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還好你爸爸早死了,不然他看見你勾引自己的繼兄,早晚也會被你氣死。”
8
宋冬宜聽到這句話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她衝上去跨坐在陳薇薇身體兩側,使出全身的力氣對著陳薇薇的臉左右開弓。
陳薇薇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墓園,許奕辰聽到這邊的動靜,三兩步跑了上來。
當他看到眼前混亂不堪的場景時,毫不猶豫地衝上前一把掐住宋冬宜的脖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後一甩。
宋冬宜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後腦勺重重地撞上了一旁的墓碑。
剛被廣告牌砸破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此時鮮血瞬間從她的後腦勺湧出,順著頭發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很快就將她的頭發弄得黏黏稠稠一片。
許奕辰隻看到了陳薇薇全身上下的一片紅色,急忙將她扶起,小心翼翼地查看她臉上和身上的傷勢。
隨後,他轉過頭伸出手指著宋冬宜,滿臉怒容地罵道:“薇薇好心來拜祭伯父,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竟然還打人,知道你爸早死,可你也太沒有家教了!”
“你自己在這對著你爸的墓碑好好反省反省,什麼時候認錯了再回去,許家可不歡迎沒家教的人!”
說完,他抱著陳薇薇下山去醫院,連回頭看都沒看一眼宋冬宜。
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宋冬宜用手肘支撐著身體一點一點艱難地爬向爸爸的墓碑。
她撿起墓碑旁的一塊石頭,不顧尖銳的棱角刺痛掌心,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劃向墓碑上許奕辰和陳薇薇的名字。
她劃得那麼用力,那麼執著,手心很快被尖銳的石頭磨破,鮮血順著手指緩緩滴落。
可她感覺不到絲毫痛覺,與內心深處的劇痛相比,這點皮肉之苦實在算不了什麼。
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無情地衝刷掉了墓碑上的顏料和滑落的粉末,望著終於恢複如初的墓碑,那上麵隻有爸爸和她的名字。
宋冬宜露出了一個解脫般的苦笑。
她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父親的墓碑,戀戀不舍地離開。
“爸爸,我要出國結婚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我。”
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家,宋冬宜先去了浴室。
熱水兜頭淋下,頭發上幹結的血跡一點點化開,蜿蜒著順著水流淌進下水道。
待她木然地走出浴室,宋母正端著一杯熱牛奶等在房裏。
“奕辰和他爸說要跟陳家商量一下結婚的事,今晚都不回來了,你喝完這杯奶,就早點睡吧。”
宋冬宜猛地撲進媽媽的懷裏:“媽媽,我好難過......”
宋母隻當她即將出嫁不舍的離開家,便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哄著:“都要結婚的人了還跟媽媽撒嬌。要是在那邊住得不習慣就讓奕辰把你接回家。”
宋冬宜緊閉雙眼,心中滿是自嘲。
許奕辰連讓她回許家都不願意,又怎會接她回家?這裏,終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媽媽,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嗎?”
宋母欣然同意。
這一夜,宋冬宜在噩夢中輾轉反側。
清晨她比宋母更早醒來,發現頭上的血痂染紅了枕頭。
怕媽媽看到後擔心,宋冬宜她連忙將枕頭藏進行李箱。
細微的聲響吵醒宋母:“冬宜,你收拾行李今天就要走嗎?明天奕辰要和薇薇訂婚,要不明天再走?”
宋冬宜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兩個小時後飛機起飛。”
收拾好行李,宋冬宜和媽媽擁抱後便決然坐上了去機場的出租車。
大街小巷盡染年味,眾人皆赴團圓之約。
隻有宋冬宜如逆行之舟,與歸家的人潮背向而馳。
把心事遺落在歲末的風裏,奔赴一場未知的婚約。
風拂過臉頰,宋冬宜深吸一口氣,是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