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年三十，我被綁架。

綁匪給我兒子打電話要一百萬的贖金，否則就撕票。

兒子在電話那頭不耐煩地怒罵。

「她不就是不想照顧小梅坐月子嗎！用不著在這弄這麼多名堂！」

「要死就趕緊死！」

「最好這輩子都別讓我再見到她了！」

我被膠帶封住的嘴瞬間發不出任何聲音。

如他所願，我被凶手大卸八塊。

無頭碎屍案也因此轟動全城。

兒子卻第一時間打給了丈母娘讓她注意人身安全。

一家人其樂融融，唯獨沒有我。

「怎麼羊水提前破了？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嗎？」

兒媳趙梅痛得滿頭大汗，聲音也是有氣無力：「這羊水又不是我想什麼時候破就能什麼時候破的！」

兒子周楠憂心得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外麵下暴雨，這120打了十幾分鐘都還沒來，要不我帶你打車去醫院吧。」

「不行，我走不了！你給你媽打電話，叫她開車來接我！」

一提到我，周楠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別跟我提她！她為了不想過來照顧你，竟然打電話說自己被綁架了！」

「天底下，有她這樣自私自利的媽？」

「哼！有這種媽還不如沒有的好！」

聽著兒子決絕的話，我的心像是被人紮了無數根針，疼得我撕心裂肺。

真奇怪，原來人死了，靈魂也是會感知到疼痛的。

大年三十早上，我被人綁架。

綁匪開口就要一百萬的贖金。

為了活命，我讓他打電話給周楠。

隻是一百萬，不算多。

前兩天我剛給他們轉了一百五十萬買房子，下周才是交首付的日子。

他應該拿得出來！

可是我沒想到。

他壓根就不願意拿！

「啊——不行，太痛了！」

這邊即將臨盆的趙梅痛得嗷嗷叫。

我隻能漂在一旁跟著幹著急：「趕快去醫院啊！最近的醫院也就1公裏。」

等了幾分鐘，趙梅實在受不了。

兩人這才慌裏慌張得準備下樓。

可是十幾分鐘過去，都沒有攔到車。

最後，終於有一輛私家車好心停了下來。

「前麵堵車了。這裏根本就打不到車的！」

司機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叔，看了一眼趙梅，也知道情況緊急。

一踩油門直接掉頭繞路：「我剛送我一個搞新聞的朋友過去那邊。」

「好像是有命案！」

「什麼？」

周楠一心都在趙梅的肚子上，聽到「命案」才下意識問了下。

「本來隻是場交通意外，哪曉得那車直接撞翻了旁邊的垃圾桶。」

「幾個黑袋子，全都是屍塊！」

「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下手......，哎，大過年的真晦氣。」

趙梅朝周楠兩眼一瞪，打斷他們：「我這都快疼死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聽八卦！」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不好意思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了。

2

到了淩晨兩點，趙梅終於生了。

周楠抱著孩子笑得合不攏嘴，立馬拍了好幾張照片。

「媽。」

我靈魂顫了顫，下意識激動得張口答應。

一抬頭，便看見周楠一臉興奮得拿著手機跟人視頻。

「小梅生了，6斤8兩，是個女孩。」

原來是跟丈母娘說話。

我無奈苦笑。

周楠已經五年沒叫過我「媽」了。

他甚至都把我的微信和電話都拉黑了。

「媽，你在外省，要注意安全。」

「剛剛我送小梅來醫院，我那附近就發生了一起命案，怪嚇人的。」

趙梅在旁邊蹭了蹭他的胳膊。

「你跟我媽說這些幹什麼！她膽子小，你這一說，她晚上肯定都睡不著了。」

周楠掛斷電話，一臉賠笑：「我這不是擔心咱媽嗎！」

「要不是為了幫你去求卦，她也不會辛辛苦苦去外省！」

求卦？

我紅著眼氣笑了。

上周，丈母娘跟我說，有個大師算卦很準。

隻要經他求仙問卜出來的娃，一生富貴平安不在話下。

就是要在他那裏交個十萬的問卜費。

我不是不給，隻是覺得這東西說得太邪乎了，沒必要。

趙梅哭哭唧唧在我麵前鬧，說她做這一切也都是為了周家後代著想。

我怕她動了胎氣，隻能答應她。

沒想到，第二天，丈母娘又打電話給我，說那十萬根本就不夠。

還得再加二十萬。

這次我沒答應。

這不明晃晃忽悠騙人的嗎。

還沒等我跟丈母娘說清楚。

周楠電話就打過來了：「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不給拉倒！」

「等孩子生了，你也不配做這個奶奶！」

「當初要不是因為你，我爸也不會死！你就是我們家的災星！」

「這輩子，你都別想讓我再叫你媽！」

掛完電話後，他就把我拉黑了。

回憶裏，周楠的字字誅心，讓我的心瞬間又揪成一團。

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無法原諒我。

當初，周楠他爸出軌，被我當場捉奸在床。

我咽不下這口氣，非要離婚。

不管我怎麼解釋，他一直都不理解。

離婚那天，去民政局的路上。

周楠他爸被車撞，當場死亡。

打那以後，周楠就再也沒叫過我。

更是覺得我就是害死他爸的凶手。

葬禮那天，周楠將我趕走。

說死的應該是我，我沒資格參加他爸的葬禮。

如今，我終於死了。

不知道他心裏是不是也能原諒我呢。

3

第二天，一夜未睡的周楠直接請了一周假。

饒是如此，從沒有照顧過孩子的兩人，連尿不濕都不知道怎麼給小家夥穿。

趙梅更是孩子一哭，就心煩。

「要不請個月嫂吧，我實在受不了了。」

周楠臉色變了變：「現在這麼急，怎麼找。」

上個月，我要找月嫂，篩選了很久，才找到一個滿意的。

連日子都跟人家商量好了。

但他們死活不同意。

說是我找借口逃避當婆婆的責任。

當場就把人家趕走了。

「那你給你媽打電話，上次她看中的那個月嫂，多加點錢！」

周楠臉拉得老長，冷哼：「要打你打！我才不打！」

趙梅無奈，隻能拿起電話，熟練按下我的號碼。

可電話那邊隻傳來一個機械的女聲。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周楠聽見電話打不通。

暴怒得搶過手機往地上摔。

「我早就說過，她這人自私自利！」

「為了自己快活，不管別人死活！」

「先是騙我說被綁架，現在又直接關機！不就是不想承擔這個責任嗎！」

「好！她最好永遠都別出現了！」

我看著眼中對我滿是恨意的兒子。

心涼半截。

放心，這次，我真的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了。

趙梅眉心微動，還想說些什麼。

周楠的手機響了。

「周楠，你有沒有見過你媽？我找了她一天一夜，都沒見到她的人。」

是宋辭，我的第二任老公。

周楠不屑譏諷。

「你們兩個玩夠了沒！」

「你跟那掃把星說，不想過來照顧小梅就算了，不用拿失蹤這種事來當借口！」

「她是不是還以為我像小時候一樣，隨便扯個謊就能騙過我！」

宋辭還是不放心。

「你媽媽她手機從來沒有關機過，不回家也會提前跟我說！不會......」

不等宋辭說完，周楠就暴怒咒罵。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跟我沒關係！」

「等她哪一天，真的死了，你再來跟我說！」

「到時候，我肯定買個煙花去我爸墳前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說完，周楠掛斷電話，將宋辭也拉入了黑名單。

我鼻尖泛酸。

眼淚無法控製的落了下來。

難道我死了，也不能得到你的原諒嗎！

4

三天後，周楠帶著趙梅出院。

沒找到我的人，他們自己臨時物色了一個月嫂。

價錢卻是原來我找的那個的雙倍。

趙梅有些肉疼，但是又不得不請。

幾人帶著孩子才剛出現在小區。

保安大爺就攔住了他們。

「正好，你們也配合一下警察辦案。」

大爺看了一眼旁邊的警察，小聲說：「你們是不是還不知道？」

「前幾天夜裏，就前麵那個十字路口。發現了命案！」

趙梅有些不耐煩：「知道。新聞都報了！」

大爺訕訕繼續開口：「那碎屍你們也知道？我可是有小道消息，那還是個無頭女屍。」

「到現在，還沒查清楚身份。」

「可慘了！連皮都給扒了......」

才說著一半，兩個警察結束另一邊的問詢，走了過來。

大爺忙縮著脖子閃到一邊去了。

「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戴著這些東西的？」

警察拿出幾張照片，擺在他們麵前。

上麵是一些女性衣服，鞋子，包包的相關物品。

依稀可以看見上麵的血跡。

周楠眼神落在包包上的一個藍色熊貓的掛件上。

我跟著看過去，想了起來。

那是上次母親節，趙梅說周楠送給我的節日禮物。

其實我一看，就知道是買東西的贈品。

也知道不會是周楠說要送給我的。

但趙梅的好心，加上我一直以來對母子關係的期盼。

讓我自欺欺人得一直將這個東西帶在了身邊。

就好像告訴自己，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在發展。

周楠總有一天會接受我的。

「怎麼樣？有見過嗎？」

趙梅默默掐了一下周楠，搶先開口：「沒見過。」

「都挺常見的，實在是沒什麼印象。」

我不敢置信得看著她。

這東西周楠都有印象，她怎麼可能沒有印象！

這可是她親自給我的啊！

老警察繞過趙梅，看向還在發愣的周楠。

「這東西你見過？」

周楠回過神，猶豫開口。

「看著挺熟悉的，可能是見過。」

警察失望得收起照片，又遞給他一張名片。

「這樣，如果你想起來了，有什麼線索的話，就打電話跟我說。」

5

回到家。

月嫂忙著去做飯。

周楠將趙梅拉到房裏，語氣不解。

「那照片......你為什麼說沒見過？」

我的靈魂開始激動。

周楠認出來了！

那他應該馬上就跟警察說啊！

趙梅掙脫他，滿口不在意。

「那東西又不是什麼限量版的奢侈品。當初，你不也是從地上撿來的嗎？」

我心一沉。

果然，連贈品都不是。

竟然是撿的！

「再說，這種滿大街都可以買得到的東西，你跟警察說你見過。沒準，警察還把你當嫌疑人帶回去問話呢！咱們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周楠鬆口氣，想到我，又是恨意：「都怪那個掃把星！」

「不管什麼事扯到她，準是晦氣！」

趙梅眼珠子轉了轉，隨意問道。

「要不，那房子，我們先不買吧？」

「怎麼又不買了？當初不是你非要買的嗎？」

趙梅嗔怪道：「那我還不是為了咱們以後的小家嗎？現在這房子，那麼小，才兩間房。我媽過來了都沒地方住了！」

周楠不耐煩起來：「所以不是要買大房子嗎？」

「我的意思是，不用買。咱們把現在這個房子賣了，然後去你媽那住。她那個別墅這麼大，多我們幾個人也完全不在話下啊！」

周楠依舊抗拒：「不去！打死我都不去災星那住！」

我泛起苦笑。

當初他爸死後，我就叫他跟我一起住。

他卻寧願搬東西去了鄉鎮的奶奶家，都不願意跟我一起住。

現在怎麼可能會跟我住呢！

6

趙梅見說不動他。

便開始撒潑，這一段時間，她仗著懷孕，不管提什麼要求，隻要沒滿足她。

她就要拿孩子說事。

「周楠！我給你周家生了孩子，立了大功，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不管，反正房子我不買！」

「不買那就住這裏！這裏也不用賣了！」

鮮少得，周楠沒有順著趙梅。

趙梅還想說什麼。

周楠煩躁得一把推開了她。

這幾天，他跟月嫂輪流在醫院照顧趙梅，整個人早就十分疲憊了。

如今趙梅還這麼不依不饒，周楠更加心煩氣躁。

隻是，力道有點大，趙梅一下被推到了地上。

「周楠，你竟然打我！」

趙梅齜牙咧嘴得上去掐他，又是哭，又是叫！

「我辛辛苦苦給你生孩子。這還沒出月子呢！你就對我動手了！」

「周楠，我跟你沒完！」

周楠杵在原地，眼神隻死死得盯著地上趙梅的手機。

屏幕有些碎。

上次周楠在醫院摔了後，還沒來得及換。

隻是，即使屏幕碎得跟渣一樣。

他還是一樣認出了上麵的圖片。

一個女人被五花大綁在一個凳子上。

嘴巴上封著膠布。

我腦海裏瞬間浮現出生前被痛苦折磨的畫麵。

靈魂深處都是恐懼！

這就是我啊！

周楠哆嗦著手，指著照片。

一臉不可置信得看向趙梅。

「這是什麼？」

7

趙梅跟燙手山芋似的，一腳將手機踢走。

剛剛的蠻不講理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