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嫂子給未出世的侄子算命，必須要讓他降生在二月二龍抬頭之日。

可孩子還未滿七個月，強行催產會有生命危險。

我阻止了嫂子，讓侄子足月出生。

但後來，侄子每次遇到困難，嫂子都會說：

“你原本是龍生之子，福澤萬千，都是因為你姑姑，才讓你錯失了龍神的庇佑。”

他因此怨恨我多年，在高考落榜後，將我活活勒死，灌注在了水泥裏。

再睜眼，我回到了嫂子算命這天。

這一次，我說：

“嫂子，醫學的盡頭是玄學。”

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我的侄子親手將我推入了正在澆築的橋墩裏。

在我拚死的掙紮之下，他因為恐慌鬆開了繩子。

就在我即將脫離魔爪之時，下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推進了無盡的深淵。

瀕死的窒息感愈發強烈，我被迫吞咽下一口又一口的水泥。

火辣辣的灼燒感傳至我的五臟六腑，甚至是來不及反應，鼻孔便已經被水泥封住。

上千斤的水泥壓在我身上，我甚至感覺到了內臟的破裂。

我被活生生憋死，七竅流血，染紅了包裹住我，慢慢凝固著的水泥。

可這個殺死我的人，是我視如己出的侄子。

好在，上天待我不薄，讓我回到了嫂子算命這天。

我坐在沙發上，劫後餘生的恐慌讓我不住地冒著冷汗。

莊美嬌的聲音一句又一句傳來：

“我懷的可是龍寶，受龍神的庇護，哪裏像你，瞧瞧那滿肚子的妊娠紋，惡心死了。”

我哥聞聲走了過來，嫌惡的望了我一眼道：

“虧你還是醫生，長那麼多惡心的東西，早知道就不該讓媽供你上大學，花那麼多錢，有個屁的用？”

我聽著周圍嘈雜的聲音，目光落在莊美嬌裸露的肚子上。

那上麵貼滿了紅色的符紙，細瞧去，符紙上畫滿了龍樣的簡筆畫，詭異且滑稽。

我收回飄忽不定的思緒，抬手摸了摸莊美嬌的小腹。

那裏麵懷的，哪裏是什麼龍寶，分明是個與牲畜無異的怪物。

“媽，大師算過了，你大孫子必須要生在二月二這天，還有半個月，你去準備待產包，人家都要準備的。”

莊美嬌摸著肚子，還不忘嘲諷一番我死了丈夫，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沒人要的野種。

我媽悄無聲息將我拉進了廚房，囑咐我勸勸嫂子。

畢竟再過半個月，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過六個半月。

二

“媽，醫學的盡頭是玄學，嫂子既然算過了，那肯定是有用的，咱們不懂，就別瞎摻和了。”

莊美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後按大師的囑托，灌下了一整碗黑雞血。

她無比信服那位大師的話，當初檢查出懷孕的前一晚，她夢到一條黑龍與她在夢中交歡。

如此以來，她無比確信她懷的孩子是龍神幺子轉世，天生就是受著龍神庇護的。

“婷婷，不行你去給你嫂子接生吧，你劉姨告訴我，你可是一把手，要不媽不放心。”

我笑了笑，道：

“媽，嫂子懷的是龍寶，福澤萬千，哪裏需要我啊，你說是吧，嫂子？”

“那是，我兒子最有福氣了，她笨手笨腳的，可別給我兒子磕碰著，什麼一把手，騙騙別人行，可別想騙我......”

我不屑再與她糾纏，偷偷塞給我媽裝在信封裏的兩千塊錢，便抓緊回了醫院。

當初，是我媽拿出錢供我讀了大學，如今，望著她日益蒼老的模樣，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家裏窮，我畢業後，沒少給我媽錢，可結果無一不是被莊美嬌偷拿了去。

是我的一再愚蠢與妥協，委屈了我自己，也害死了我自己。

上天給了我這次機會，我定會讓她們一家三口付出應有的代價。

三

我懷孕已經五個月，身子複發的腫脹，行動也格外不便。

醫院鑒於我丈夫犧牲的情況，也格外照顧我，基本上讓我處於休假狀態。

我也得以在家裏安心養胎，整理歸置丈夫生前留下來的一些遺物。

很快，二月初二就來到了。

莊美嬌一早便來到了醫院，吵鬧著讓醫生給她刨腹產。

我趕到時，她正坐在護士站的桌子上，將幾個新入職的護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臃腫的身材隨著叫罵聲發顫，座機也被她拿了下來，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出去。

我哥附和著她的罵聲，手中還握著廁所裏浸滿消毒水和尿騷味的拖布。

“今天必須給我刨腹產，不然我現在就報警，耽誤了我兒子的良辰吉日，我要你們好看！”

“就是，不然把你們全告了，讓你們全他媽給我滾蛋！”

一名實習生想上前勸說，卻被莊美嬌拿起一旁的報告單砸了上去。

曲別針的針腳戳進了實習生的眼角，瞬間鮮血湧了出來。

實習生尖叫一聲，事態也愈發嚴峻起來。

“我們是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你們怎麼能打人？我已經報警了。”

護士長喊來了保安，向兩人下了最後的通牒。

莊美嬌見事態不對，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

她環視四周，發現了人群裏的我。

“誒呦，婷婷你可來了，快點，他們都要害死我和你侄子啊。”

同事們都一臉難以置信的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

“看什麼看啊，我妹妹可是這的醫生，你們還不趕緊給我刨腹產，等會要你們好看！”

莊美嬌從桌子上爬下來，握住我的手道：

“婷婷啊，你快攔住他們，我沒想打人啊，都是那小賤蹄子要害死我，我這可是正當防衛。”

見我遲遲沒反應，她又說道：

“不信你問你哥，我大著肚子，哪敢惹事啊，快和他們說說，讓你侄子趕緊出來吧。”

莊美嬌臉上的笑容愈發虛假，瞧得我也愈發反胃。

“嫂子，監控看的一清二楚，是非對錯自有警察來分辨，我也護不了你們。”

我掙脫開莊美嬌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趙婷，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我告訴你，今天我就不走了，敢耽誤我兒子的好日子，我連你一塊告！”

莊美嬌不再偽裝，那副惡毒的嘴臉瞬間浮現出來。

“賠錢玩意兒，胳膊肘往外拐，我他媽打不死你！”

我哥一把將我推到牆上，抬手就要砸在我臉上。

四

“不許動！”

千鈞一發之際，兩名警察衝上前來將我哥控製住。

還不等我哥反應過來，手就已經被銬上。

我哥被先行帶走，莊美嬌隨即癱坐在地上大喊大叫，引來更多的人圍觀。

“冤枉啊，冤枉啊......殺人了，殺人了！”

“這群吃白飯的要害死我兒子啊，還有沒有醫德啊......”

莊美嬌死命的呼喊，礙於她孕婦的身份，警察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媽匆匆趕來，可論她如何攙扶莊美嬌，她都執意癱在地上不動。

我已經派人去準備了責任書，她執意要讓孩子提前出生，我便隨了她的願。

病房已經收拾了出來，莊美嬌一聽有希望刨腹產，隨即爬起來去了病房。

“婷婷啊，你是醫生，你怎麼能由著你嫂子的任性啊，媽求你了，勸勸你嫂子吧。”

我媽作勢要給我跪下，卻不料莊美嬌衝了出來。

“老不死的！你也想誤了我兒子的良辰吉日是不是？”

我將我媽擋在身後，拿出了那份責任書。

“嫂子，媽怎麼會攔呢，這是責任書，簽了醫院就會給你刨腹產，隻是......”

還未等我說完，莊美嬌便一把奪了過去。

“婷婷啊，我就知道你最靠譜了，嫂子簽，嫂子簽。”

莊美嬌拿起筆，迅速寫下歪歪扭扭三個大字。

“嫂子，你聽我說完，簽完後，出現任何意外都與醫院無關，與任何醫生無關。”

莊美嬌噗嗤笑出了聲：

“囉嗦，能有什麼意外，我兒子可是龍寶，福澤萬千......”

五

不知我哥如何從派出所跑了回來，見我嫂子躺在床上，他瞬間滿麵春風。

“我就知道咱大兒子有福氣，這不立馬給我放了，兒子，爸改命就靠你了！”

莊美嬌油膩膩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又掏出大師寫好的符紙貼在了額頭上。

“放心吧老公，咱兒子啊，有福氣著呢，不像那個野種，真是晦氣死了。”

莊美嬌壓低了聲音，可話卻一字不漏進了我耳中。

我站在遠處，輕輕撫摸著肚子。

是福氣，還是災難的開端，一切都還是未知。

很快，有護士來病房囑咐產前事宜。

由於莊美嬌沒有常識，剛剛吃過了不少的點心，導致她無法快速進入產房。

“吃沒吃過東西又怎麼了，屁事一堆，我兒子有福著呢，現在就給我刨。”

小護士麵露難色，護士長衝上前來解圍。

“既然已經簽過了責任書，那我們就聽從您的意見，隻是，任何意外都與醫院無關，與責任醫生無關。”

“麻煩死了，都說了我兒子是龍神之子下凡來了，一會耽誤了他，你們哪擔待的起，放心，我才懶得找你們麻煩。”

我悄無聲音錄好了音，轉身離開病房去換上了手術服。

我倒要親自看看，她口中的龍神之子到底是有多大的福分。

六

隔著一道玻璃，我瞧見莊美嬌滿心歡喜地被推進了手術室。

麻醉師剛注射好麻藥，莊美嬌便噴射出了嘔吐物。

手術室裏一片混亂，主刀醫生也愈發的煩躁起來。

礙於職業素養，大家還是有條不紊地繼續著手術。

就在所有人以為手術順利完成之時，一聲驚呼劃破了新生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