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日那晚,周宴禮向我求婚——
用一枚29.9包郵的仿鑽戒指和西江月打包的剩點心。
“寶貝,我知道這戒指配不上你,等我將來有錢了,一定給你換最大的鑽戒!”
見我目不轉睛盯著那盒點心,周宴禮又貼心解釋:
“是你最喜歡的中式點心,我特意給你買的!這家可貴了,花了我半個月的工資呢!”
我微笑——
要不是我在西江月兼職,今晚又恰好在VIP區服務,也就真的信了。
正好,我也有驚喜給他。
.
“寶貝,怎麼不說話?是太感動了嗎?”
周宴禮舉著那枚被幾位少爺爭相傳閱過的戒指,半跪在我麵前,眼巴巴等我的回答。
我接過戒指,在五根手指上挨個試了試。
連大拇指戴著都嫌鬆曠。
再拆開那盒點心。
如我隔著貴賓廳的百寶架看到的一樣——
六塊點心,樣樣不同,蝦皇餃上還沾著醬色的菜汁。
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吃剩打包的。
偏周宴禮還要睜著眼睛說瞎話:
“寶貝快嘗嘗,我自己都沒舍得吃。”
我歎口氣,看著周宴禮腳上那雙頂我一年工資的AJ幽幽開口:
“怎麼不穿我送你的鞋?是怕捂出腳氣嗎?”
周宴禮眸光一閃,迅速瞟了眼自己鞋,有些懊惱的抓頭。
“被你發現了呀,我還以為能瞞得過你呢......
“今天去打球了,我舍不得糟蹋你送我的鞋子,就借了朋友的穿......”
語氣誠懇,眼神真摯。
與兩小時前,西江月VIP貴賓廳裏,吐槽差點被我送的廉價球鞋捂出腳氣的周家大少爺,判若兩人。
我一邊把玩周宴禮煞費苦心準備的求婚戒指,一邊配合他演戲。
“周宴禮,你為什麼追我?”
“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啊!還能為什麼?”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替另外一個女孩子掃清障礙。”
“怎麼可能!”
周宴禮慌了,話密到語無倫次。
“寶貝,怎麼能這麼想我!要不是你今天過生日,我可就真生氣了!
“快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
我的手機響了,打斷了周宴禮拙劣的表演。
我掛斷沒接,取出電話卡,把滿是裂痕的手機遞給臉色發白的周宴禮。
“謝謝你的生日禮物,我也有個驚喜要給你,希望你能喜歡。”
然後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上了周聽瀾派來接我的邁巴赫......
2.
三小時前,因為生意太好,我被經理調去西江月的VIP貴賓廳負責上菜。
按說,我一個兼職臨時工,沒有這樣的資格。
可誰叫我長了一張好臉呢?
於是,隔著一道擺滿名瓷古董的百寶架,我有幸見識了男朋友周宴禮的真麵目。
——豪門周家的大少爺,沈家大小姐沈蘭芷最忠誠的暗戀者。
忠誠到願為沈蘭芷的愛情犧牲自己,假扮窮小子追我一年。
但眼前與我一架之隔的周宴禮通身貴氣,目光睥晲。
全不是平日與我相處時,鄰家大男孩的模樣。
說出口的話更是刻薄尖酸,滿是戲謔和諷刺——
“誰能想到,談場戀愛,最遭罪的竟然是我的腳!真怕那破鞋給我捂出腳氣來!”
我緩緩垂眸,拿出滿是裂痕的二手手機,點開錄像。
那雙被周宴禮吐槽的鞋,是我省下三個月晚飯錢,買給他的生日禮物。
周宴禮抱著新鞋,感動到眼圈泛紅的樣子記憶猶新。
現實卻告訴我,那不過是周晏禮演給我的一場幻夢。
眼前所見,才是真相。
周宴禮旁邊,一位被叫做“陳少”的,十分熟稔地給周宴禮遞了一支煙。
“宴哥,你這都一年了,沈小姐和周先生那邊也沒什麼進展,你還要繼續嗎?”
此話一出,在座一圈豪門少爺紛紛附和:
“就是,宴哥,要不算了吧!哪有這麼委屈自己的?先前是胃,這次是腳,演場戲都把自己演進醫院去了,這犧牲是不是太大了?”
“哈哈,說起這事兒我就想笑!宴哥竟然敢跟那個黎歡去吃路邊攤!”
“就是!也不想想你那進口食材養出來的胃,能不能經受住科技與狠活的考驗,哈哈哈......”
“誰說不是呢!沈大小姐要知道宴哥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得感動死吧!”
3.
那位沈大小姐感沒感動我不知道,我反正是挺感動的。
堂堂豪門周家的大少爺,為了追我,穿9.9塊包郵的白T,吃10塊錢管飽的盒飯。
難得享受一頓麻辣燙,還把自己吃進了醫院......
如果沒有後麵那些事的話,我原本是打算跟他好聚好散的。
就在我準備假裝不知,等下班回去再跟周宴禮說清楚時,周晏禮發火了。
“能別提了嗎?正煩著呢好不好!”
“前兩天蘭芷剛跟我鬧過脾氣,說小叔又在看黎歡跳舞的視頻。
“還怪我沒本事,連個除了臉一無是處的小丫頭都搞不定!”
他扔了筷子,接連悶了好幾杯酒,嚇得幾位少爺麵麵相覷。
讓百寶架後的我也不由蹙眉——
我不認識豪門圈兒裏的人,連周宴禮都是今天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周宴禮這個所謂的小叔,又是何方神聖?又怎麼會有我跳舞的視頻?
可容不得我多想,那群少爺裏,一個被叫做“沈少”的,眼珠一轉,給周宴禮出了個主意。
“宴哥,要我說,你根本沒必要搞得這麼純愛。
“女人都是睡服的,你不如直接把黎歡搞上床,給她展示一下你的內在實力,說不定她就對你死心塌地了呢?”
“就是!就是!”
幾位少爺曖昧大笑,還有人提出善後方案——
“要是黎歡跟你鬧,你就亮明身份,甩她一張卡,再讓她見識見識你的外在實力!”
在一片起哄和叫好聲裏,周宴禮咬了根煙,久久不語。
那位沈少湊上去笑嘻嘻給周宴禮點上火,似玩笑又似在挑釁道:
“宴哥,你不會不敢吧?”
立刻有人接話道:
“開什麼玩笑,宴哥有什麼不敢的!他是想為沈小姐守身如玉吧?真他媽純愛戰士!哈哈哈......”
周宴禮也笑了。
“純愛個屁!老子隻是做不到那麼下作,騙騙感情就算了,上床就過分了!”
“這有什麼的?又不是不給錢。”
那位沈少撇撇嘴,一臉不屑。
“宴哥你不會是舍不得了吧?可說不定人家黎歡巴不得呢,她媽以前不就是賣的嗎?”
4.
一片哄笑中,我失手掰斷了一根紫檀鑲銀筷。
旁邊的跟桌服務生看我一眼,悄聲提醒:
“你小心點,弄壞要賠的,很貴!”
我咬著嘴唇點頭。
“我會賠的......辛苦你幫我盯一下,我馬上回來!”
我不敢再呆下去。
我怕我的工資不夠賠。
在公共洗手間的格間裏,我死死咬住手腕,想讓自己冷靜。
我媽的事我沒跟任何人說過,包括周宴禮。
可這群少爺會知道,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對他們來說,開一個普通人的盒,就跟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但這不代表,他們可以歪曲事實,誣蔑一個已經不在的人!
手腕被我咬出血,幾乎爆炸的憤怒才勉強平熄。
用涼水洗掉手上的血跡,又洗了把臉,我才揣著一柄銀製餐刀回到貴賓廳。
卻沒想到,周宴禮那夥人竟然已經走了。
服務生正帶著一臉劫後餘生的惶恐,檢查倒在一旁的花梨木官椅。
見我回來,立刻向我訴苦:
“你怎麼才回來?剛剛那群少爺差點打起來,嚇死我了!”
我握著刀柄的手一鬆,不知是該懊惱還是該慶幸。
拿回放在百寶架上的手機,我將視頻進度條拖到我離開包廂的那一刻。
視頻裏周宴禮眼睛眯了起來,手搭上沈少的肩膀。
“你再說一遍。”
沈少明顯是有點怕的,但依然嘴硬。
“再說一遍怎麼了?宴哥你是不是舍不得?不會弄假成真,真喜歡上黎歡了吧?”
周宴禮嗤笑。
“用不著你來激將,老子是怕睡了之後就甩不掉了!”
“那宴哥不如讓給我?我有的是辦法睡了她,再甩了......”
一聲是“轟隆”巨響中,沈少被周宴禮推翻在地。
“你他媽再想一個試試!”
5.
摔在地上的沈少卻不惱,唾了口血水依舊嘻皮笑臉。
“想想還不行嗎?那腿,那腰,嘖嘖嘖......”
周宴禮還想動手,卻被其他幾人死死抱住。
“宴哥消消氣!沈少喝醉了,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沈少卻不領那些人的情。
“我沒醉!周宴禮,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打我,你心裏還有我姐嗎?
“一個黎歡而已,睡了她,毀了她,我不信周先生還會在意一個爛貨!
“這麼簡單的事,周宴禮你別告訴我你做不到!”
周宴禮臉難看到了極點,竟忍住沒發火。
“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後少在我麵前指手畫腳!“
沈少回以冷笑。
“我指手畫腳?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答應過我姐什麼?”
沈少拿出手機,點了幾下,傳出一道歇斯底裏哭叫的女聲——
“我討厭那個黎歡!我要讓她消失!”
然後,是我熟悉的周宴禮的聲音——
“蘭姐別哭,交給我,三個月,我讓她消失好不好?”
哭聲停了,帶著希冀道:
“你打算怎麼做?”
“那黎歡又沒什麼背景,既然蘭姐不喜歡,就讓她滾出寧城好了,很簡單的。”
“不!”那女聲說。
“我要你毀了她,讓聽瀾再也不想看到她!”
聽瀾兩個字讓我心裏重重一跳,卻來不及多想。
視頻裏周宴禮的聲音有些猶豫。
“不至於吧,小叔就是看了她的一段舞蹈而已,你是不是想得太嚴重了?”
女聲卻在冷笑。
“你小叔那個人,如果不在意,怎麼可能反複看她的視頻?”
“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隨便你怎麼做,隻要讓你小叔再也不想見到她,我就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
片刻的安靜後,周宴禮答應了——
“好,我答應你。”
6.
沈少收起手機,滿是嘲諷地瞪向周宴禮。
“這是你三個月前親口答應我姐的話吧?怎麼,才過了半年就不認賬了?”
“我沒有不認賬!”
“那你還在等什麼?等著把黎歡娶回周家當少奶奶嗎?”
劍拔弩張的氣氛終結於周宴禮接到的一個電話。
打電話的人應該就是那位沈蘭芷沈大小姐。
因為周宴禮小叔的又一次拒絕而買醉發泄,哭到周宴禮心碎——
“宴禮,我該怎麼辦?求求你幫幫我!我不想活了......你幫幫我!”
“別哭,蘭姐!去洗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一覺。”
周宴禮說。
“我保證,過了今晚,小叔再也不會看黎歡的任何視頻。”
沈少冷笑。
“你拿什麼保證?”
周宴禮掛斷電話,重重抹了把臉,從兜裏摸出一個銀圈扔在桌上。
“今天是黎歡的生日,我已經準備好向她求婚了。”
眾少爺不可置信。
“你瘋了,宴哥?你真要娶黎歡啊?”
周宴禮當然沒瘋,他甚至很清醒。
“隻要黎歡答應,我就帶她去見我小叔。
“然後再告訴黎歡,我家裏人不同意......以黎歡的脾氣,肯定不會糾纏。”
“妙啊宴哥!一舉三得!但你就不怕周先生揭了你的底兒?”
周宴禮目光陰翳卻語氣篤定。
“不會,小叔如果知道黎歡是我喜歡的女孩兒,肯定會成全我。”
眾少爺賠笑。
“那到是,誰不知道周先生最疼宴哥你......”
隻有沈少依舊冷笑。
“這不是挺有主意的嗎?早幹嘛去了?”
眼看氣氛又要不對,立刻有人岔開話題——
“來來來,讓我欣賞欣賞宴哥準備的求婚戒指,是哪家大牌?”
7.
周宴禮嗤笑。
“我瘋了嗎?還哪家大牌!這和自暴身份有什麼區別?”
他撿起扔在桌上的戒指,炫耀似的向眾少爺展示——
“某寶爆款,29.9包郵,你們值得擁有!”
哄笑聲中,不知道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那位沈少立刻翻臉。
“哪裏過分了?還真她是周家少奶奶呢?”
周宴禮抿抿唇,沒有反駁。
沈少終於高興了,立刻得寸進盡。
“一個戒指確實單薄了點,宴哥不是說她喜歡中式點心嗎?”
沈少拿起筷子,指著桌上殘羹冷炙叫囂:
“來來來!拿打包盒來,本少爺親自給她張羅!”
周宴禮臉色陰沉,眉心緊蹙,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歎口氣,把視頻從頭到尾又過了一遍,最後暫停在沈少放出的那段錄音上。
錄音裏,沈蘭芷說:
“我要你毀了她,讓聽瀾再也不想看到她!”
聽瀾。
周聽瀾。
原來如此!
難怪初見周宴禮的時候,我總覺得哪裏眼熟。
既然是叔侄,事情又因周聽瀾而起。
我要不把他拉下水,豈不是對不起周宴禮布的這個局?
關掉視頻,我從手機殼後摸出一張黑底燙金的手寫名片。
名片上除了周聽瀾三個字之外,就隻有一串手機號碼。
時隔三年,我終於還是撥通了這個號碼。
鈴響三聲,電話接通,是周聽瀾魅惑低沉的聲音:
“黎小姐?”
我再歎一口氣,已經不想質問周聽瀾怎麼知道給他打電話的人是我了。
“是,周先生,三年您說我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您,我想問問,現在還算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