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商廷驍從精神病院接出來的時候，他一遍一遍地問我愛不愛他。

看著他猩紅懊悔的眼睛，我笑著點頭，

“我愛你。”

他開心地手足無措，連夜籌備著我們的盛世婚禮，將當初誣陷我的養妹打斷腿扔到大街，給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最隆重的葬禮。

給了我名分，地位，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他不知道，我已經不愛他了，我恨他。

我從精神病院出來，就是為了讓他以命償命的。

我被商廷驍從精神病院接了出來，出來的時候，我有些不適應外麵的光，用手遮了遮。

皮膚有些透光，我想到他告訴我，會拉著我的手離開這，我們會有新的生活......

“笙笙！”

我一下子被一個強有力的胳膊抱住了，這個胳膊抱得我很緊，簡直要把我嵌到身體裏麵。

身上是我討厭的那股味道。

“笙笙......對不起，我來接你回家，我們回家......”

商廷驍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安慰著我，口口聲聲說要帶我回家。

我想到當初自己剛剛被送到這精神病院的時候，也是哭著鬧著要回家，要一個清白。

“我真的沒有害她......我真的沒有害她啊，我不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怎麼回事，我也沒有害過她和孩子！”

哪怕被打的喘不上氣，我也是縮在角落裏一遍一遍說著重複的話。

“商總說了，這女人蛇蠍心腸，甚至害自己的妹妹，讓她妹妹這一輩子都可能不懷孕了，商總一怒之下直接將她帶來了這精神病院，讓我們好好照顧她。”

麵前的人就像是魔鬼一樣，他們說要給我最好的治療，可我卻被他們生生地挖出了五個月的孩子，扔到那陰暗的閣樓裏。

他們都說我是精神病，不然怎麼去害自己的妹妹呢？

當商廷驍拉我的手時，我下意識地躲開了，現在看到這個男人，我隻覺得厭惡，從心底的厭惡。

可能是察覺到了我的抵觸，商廷驍看著自己的手頓了一下，眼睛紅紅地看著我，隨後在大街上，朝著我跪了下來。

“笙笙......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有恨，你恨我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你送進這個地方，你恨我親手讓人挖了我們的孩子，恨我把你囚禁在這裏整整一年。”

我淡淡地看著麵前的男人，聽著他那些懊悔至極可對我來說不痛不癢的話。

“我已經查清楚了！夏夢當初是自己亂搞才流的產，這些和你沒有關係！我已經把夏夢打斷了腿扔到大街，她會懺悔一輩子的！笙笙，我知道你還愛著我對嗎？”

他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在乞求我的原諒。

我看著他，和記憶裏的那個人慢慢地重合起來，這讓我瞬間清醒。

心裏的恨意到達了頂峰，我將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嘗到了一股血腥味才將手放到了商廷驍的手上，

“我愛你。”

商廷驍，殺人就要償命的，我愛你的話下，是刻骨的恨意。

2

商廷驍高興地將我抱在懷裏，要帶著我去參加今天晚上的宴會，告訴所有人我的身份。

身上的傷疤密密麻麻，穿上禮服的我就像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小醜一樣，身上的痕跡看起來甚至有些駭人。

而商廷驍卻從背後將我擁入懷中，貼近我的耳朵一臉癡迷，

“笙笙，你真美。”

聽不得他這樣違心的話，也受不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氣味，我掙開了他的懷抱。

商廷驍的懷裏空了，悵然若失地看著我，

“我隻想抱抱你，抱抱你......都不可以嗎？”

“托商總都福，遇到的人大部分都是要打我罵我的，現在一有人碰我，我就會應激。”

我麵無表情地說著，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這一年裏，我被安排和那些有著極端性格的人住在一起，吃餿飯，喝泔水，一點不讓她們滿意就會換來一陣毒打，可卻沒有人管。

如果不是他替我挨了那一次次打，或許我早就被打死在那精神病院了。

想到那個人，我的眉眼低了低，隻差一步，隻差一步啊，為什麼每一次我要幸福的時候，都隻差一步。

“笙笙......從今以後不會有人欺負你，你不用害怕任何人！如果有人對你不敬，我就割了他的舌頭。”

商廷驍很激動，看著我倉惶地解釋。

“是嗎？可我最害怕的，就是商總了，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我笑著說完後，就轉身離開了。

身後的商廷驍愣了一下，就追了上來給我開車門，車裏是他訂好的九十九朵上好的玫瑰。

“我記得你最喜歡這個。”

他一臉討好地說著。

我看著那束玫瑰，想到那個人從精神病院外偷偷摘了一束野花送給我，眼睛裏亮晶晶的，

“條件不好，等我們出去了，一定給你最漂亮的花。”

鼻子一酸，我將眼淚憋了回去，

“扔了吧，我現在不喜歡花了。”

商廷驍一愣，不過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

一直到了宴會，我一出麵，所有人朝著我看了過來，似乎是沒有想到我從那天後還有機會出現在這裏。

“沒想到夏小姐的病......這麼快就治好了啊，看來療程還是有效的哈哈哈......”

“就是啊，都過去了，那些事都過去了，夏夢那個惡毒的女人把夏小姐害這麼慘！真應該在大街上流浪一輩子！”

他們附和著我，奉承著我，而商廷驍則是摟著我的腰，一臉寵溺。

“笙笙，我今天會給你應有的一切。”

應有的一切？

我悲哀地想了想，笑了出來，從始至終他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隻是在每一次我靠近幸福的時候將我的夢都打碎。

“我和笙笙的婚禮，要在兩天後舉行，另外犬子的葬禮會在明天，希望大家能來參加。”

眾人唏噓不已，但還是紛紛同意了。

我聽到孩子的葬禮和我的婚禮，隻覺得刺骨的寒意和心痛。

商廷驍如今這麼做，是想要做什麼呢？他隻是在侮辱我，想要讓我忘記曾經的事，想要回到當初。

可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血海深仇，不止是孩子的，還有我的心上人，我的救贖。

3

第二天的葬禮很是隆重，商廷驍抱著一個骨灰盒，穿著一身黑色西服，手裏牽著我，

“對不起笙笙，我欠我們的孩子一個葬禮，也欠你一個婚禮，這兩件事本不可以趕在一起，可我等不及了。”

他將我的手拉得很緊，

“我欠你們太多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補償，原諒我這麼倉促，但我一定會給你們最大的補償。”

商廷驍的聲音很是顫抖，昨天整整一夜他都沒有睡，安排著孩子的葬禮和我們的婚禮，恨不得一下子都舉行。

此時的他，眼圈烏青，麵色沉重，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對這個孩子感到抱歉。

“還補的完嗎？”

我嗤笑了一聲，他欠我和孩子的，還補的完嗎？

早就已經補不完了。

想到這，我從懷裏拿出一瓶藥，直接在嘴裏倒了半瓶。

“笙笙！你在喝什麼？”

商廷驍本是自責和痛苦，看到我喝了半瓶藥又著急起來，連忙拉住我的胳膊一臉緊張。

“藥而已，我是個精神病，你忘了嗎？”

我笑著回答他，一臉厭惡地掙開了。

商廷驍說不出話。

當初他告訴所有人我是精神病，我說我不是。

現在他告訴所有人我不是精神病，我說我是。

太可笑了。

眼前漸漸地出現一個人影，他對我笑著，伸出手，

“笙笙，忘掉過去吧，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去，一起有新的生活，還有一個月，我就可以出院了。”

我朝著那人影伸出手，卻一下子消失不見。

我的指尖顫了顫。

“笙笙，你看到了誰？”

商廷驍緊緊拉住我向前伸的手，眼睛猩紅，甚至滿是嫉妒。

“幻覺而已，而且你知道我在看誰，不是嗎？”

我皮笑肉不笑，和他對視了很久。

“你愛的人不是我嗎？你變心了？”

商廷驍質問著我，卻帶著委屈，我見過他太多的樣子，絕情的，狠厲的，卻唯獨沒有見過他如今孩子一樣的眼神。

無辜，委屈，就像是被拋棄了一樣。

他看著我，想要一個答案。

“夏笙！你果然是回來了哈哈哈......你可不可笑啊？今天這個葬禮，你們是在自欺欺人嗎？他已經連屍骨都不剩了哈哈哈......”

我聽到了夏夢的聲音，因為過於激動，她甚至咳出了一口血，卻看著我，眼睛猩紅，像是一隻野獸，

“你以為我輸了嗎？我贏了！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輸給你，最起碼我贏了你一年哈哈哈，把你變成這個樣子我就已經贏了！你還記得那個孩子嗎？你再看看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多可笑啊。”

夏夢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了這裏，對我大笑著，臉上滿是嘲諷。

在場的人不敢說話。

商廷驍急了，

“誰讓她爬到這裏的！給我割了她的舌頭！”

4

看到商廷驍驚慌失措的樣子，夏夢更興奮起來，

“你怕我說是嗎？那我偏要說！夏笙，你不知道吧？在精神病院你的那個相好，是被商廷驍當成沙包活活打死的！可憐他死前還一直求商廷驍不要傷害你，結果你扭頭就要嫁給他哈哈哈......”

我的眼睛驀地瞪大了，渾身顫抖。

我永遠忘不了穆呈被打的麵目全非扔到我麵前，死前還緊緊攥著一朵小花。

一股寒意從我的腳底升起，加上過度的藥效，我感覺整個人要瘋了。

“給我割了她的舌頭，她不是喜歡提野狗嗎？那就把她扔到野狗堆，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她。”

商廷驍的聲音很絕情，夏夢很快就被帶了下去，被帶走之前，她還一直大笑著。

商廷驍還想要抱住我，卻被我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別碰我！”

我一臉厭惡，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

商廷驍渾身一僵，而我看著他嫉妒得要發瘋的眼神，頭痛欲裂，再也忍不住，暈了過去。

“穆呈......我願意和你離開，願意......”

“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什麼都不要了......”

我哭的簡直要喘不上氣，懷裏的人已經沒了氣，麵目全非，他是活生生被人打死的。

我想到他每一次把我護在身後，

“他們都說我們是精神病，可我們不是，我帶你離開。”

“有病的是他們，我們要做自由的人。”

“穆呈！”

我一下子驚醒過來，渾身都是冷汗，看到的卻是商廷驍通紅的眼睛，他握緊著拳頭，

“你還是忘不了他，為什麼......為什麼他隻和你在一起一年你就對他念念不忘，我們之間隻不過是有一個誤會！”

商廷驍很是激動，想要抱住我卻被我躲開了，

“別碰我！是你害了我們！是你害了我們！”

我的胸膛上下起伏著，我再也忍不住，為什麼......

商廷驍鎮定了下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起身，

“明天的婚禮上，你會是我最美的新娘，一年前我欠你的婚禮，會補上的，而你承諾給我的後半生，也補上。”

商廷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離開了。

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我腦子很亂，真的很亂。

明天的婚禮，我要讓商廷驍償命，我要去找他，我要帶著我的孩子，一起去找他，這是我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