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韞之帶領三千精銳引誘十萬北蠻大軍深入時,本該接應她的夫君淩驍卻遲遲沒有出現。
身邊將士悉數戰死,沈韞之拚盡一身武功,仍身中數箭,憑著最後一口力氣殺回大營。
她力竭倒在營帳外時,卻看到那個身披銀甲的大將軍淩驍,正小心翼翼地將撿來的乞丐女護在懷中,共乘一騎,手把手教她挽弓。
她這才知道,自己與精銳隻是誘餌,淩驍從未想過來接應她,而是去奇襲了北蠻的大營。
沈韞之銀牙緊咬,聲音顫抖:“阿驍,你為何要瞞我?如果我們作勢佯攻,就不會犧牲這麼多將士!”
淩驍見到滿身是血的沈韞之,眉頭微皺,剛要開口,卻被身邊人打斷。
顧盼盼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沈副將,是我讓將軍不必去的!”
“我熟讀孫子兵法,哪是你們這些愚昧的古人能理解的?聽我的才能打勝仗!”
看著淩驍深以為然的表情,沈韞之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曾經愛民如子的大將軍,自從這乞丐女出現後,已經不將士卒的命放在心上。
“再說了,你不是巾幗不讓須眉嗎?怎麼,離了男人就打不了勝仗了?真正的大女主,就該以一當百!靠男人接應,和嬌妻有什麼區別?”
“你怎能如此胡鬧!”沈韞之感到全身的氣血都在上湧,“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們犧牲了多少將士!”
顧盼盼不屑地冷哼道:“他們會死當然是因為你沒用,你這個副將還不是靠男人當上的?一點真本事都沒有,嬌妻都該死!”
“靠男人?”沈韞之想笑,卻扯動了傷口,咳出一口血沫。
她緩緩轉過身,看向那個威風凜凜、劍眉星目的大將軍。
“阿驍,你也這麼認為嗎?”
淩驍略一沉吟,開口道:“盼盼說的沒錯,沈家雖曾是將門世家,但如今隻有你一介女流,斷不能繼承沈家軍,所以讓我掌兵。”
“陛下是為了方便你照顧我的起居,才任命你為副將隨我出征。”
“如果你有真本領,即便我不來接應,也有辦法戰勝北蠻。韞之,我會稟明聖上今日戰敗之事,讓他對你從輕發落。”
沈韞之心臟猛地抽痛,她想起當日金鑾殿上,皇上屬意她接手沈家軍,她卻主動讓給了淩驍。
隻因她愛他,知他驕傲,不忍他屈於女子之下。此事,她從未對任何人言說。
“夫人,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沈韞之的兩個貼身侍女墨鴛和青雁焦急地奔過來。
“快去請軍醫!”
“我看誰敢!”顧盼盼杏眼一瞪,喝止住要去傳令的將士。
“軍醫是男人,我們女人要是想獨立,受傷就得自己扛!用了男人的藥,算什麼自立自強的大女主?”
墨鴛驚詫不已,轉向淩驍急道:“將軍,夫人失血過多,背上還插著三支箭矢,若不盡快處理,將會性命不保!”
沈韞之忍著劇痛,抬頭看向淩驍。
淩驍猶豫道:“盼盼,就破例這一次,讓軍醫過來醫治吧。”
“一次都不行!”顧盼盼一甩韁繩,作勢要從馬上跳下來。
“我有我的原則,將軍若是不聽我的,我走便是!哪怕去當乞丐,也好過在這裏受窩囊氣!”
淩驍連忙緊緊抱住她:“好好好,都聽你的。乖,從馬上跳下去容易受傷。”
沈韞之怔怔看著這一幕,心臟的疼痛逐漸蓋過背上的劍傷。
這還是那個曾經對她視若珍寶的淩驍嗎?
五年前,淩驍隻是她手下一名小小的士卒。
沈韞之當時是玉鞍白馬、瓊姿玉骨的女將,軍營裏不少人愛慕她。
當淩驍表露心跡時,沈韞之並未在意。
淩驍卻沒有氣餒。
他在戰場上無數次不畏死地衝殺在她身側,用身體為她擋過暗箭,後背至今留著一道猙獰的疤。
他偷偷將她磨損的劍穗小心修補好,笨拙地塞給她捂在懷裏溫熱的傷藥,隻因聽說女子畏寒。
夜裏值守,他總在她帳外多停留片刻,風雨無阻。
他拚盡一切向上爬,不要命地衝鋒陷陣。
從士卒升到伍長、什長、百夫長、軍侯、中郎將......
他渾身浴血,踩著累累戰功,終於與她並肩:“韞之,如今,我可能配得上你了?”
沈韞之被他感動,鬆口同意嫁給他。
淩驍去請聖旨時,皇上卻愛惜這個沈家唯一後人,不肯輕易賜婚,提出了各種要求為難。
他受了七天鞭刑,滾了百丈長的釘板,才終於換來了那份沉甸甸的聖旨。
兩人風光大婚後,成了羨煞旁人的軍營伉儷。
所有人都知道,淩將軍戎馬一生、殺伐果決,唯獨對夫人言聽計從、寵愛有加。
直到一個月前,她和淩驍外出查探敵情時,意外在無人荒漠中撿到一個女子,便是顧盼盼。
她身著奇裝異服,看起來十分狼狽,淩驍遞過去一個水囊,卻被她抬手打翻。。
“告訴你們,我可是現代大女主,不靠男人活著,我寧願渴死都不做嬌妻!”
沈韞之聽得莫名其妙,淩驍卻露出了一副玩味的神情,喃喃道:“這女子真是不尋常。”
淩驍不顧軍規將她帶回大營,日日好吃好喝伺候著,即使每次都換來一頓臭罵,仍樂此不疲。
沈韞之雖覺得淩驍有些胡鬧,但並沒有分心顧及這些,而是專心研究打敗北蠻的策略。
卻不曾想,這五年的恩愛不疑、出生入死,居然敵不過新歡的一個月。
“夫人,夫人!”在墨鴛和青雁淒厲的叫聲中,沈韞之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自己的營帳中,身上的傷已經被包紮好。
在一旁服侍的青雁擦擦眼淚:“夫人,您昏迷了一天一夜,總算醒了。”
沈韞之稍稍移動身子,背上便傳來鑽心的痛楚。
“是誰幫我治療的?”
青雁壓低嗓音:“吳軍醫說您父親當年對他有知遇之恩,就算冒著違抗軍令的風險,他也要來救您......”
青雁的話被營帳外傳來的笑聲夾雜著潑水聲打斷。
沈韞之擰眉:“外麵是什麼聲音?”
“還不是那個顧盼盼,說天氣太熱,非要玩什麼打水仗!”墨鴛憤憤說道。
“淩將軍便下令把存水悉數取來,供她玩樂!”
“玩到興起,淩將軍還脫了上衣和她......夫人,這是傷風敗俗之事啊!”
沈韞之指甲狠狠抓住被子,心中一片痛楚和憤怒。
大軍深入北蠻已逾三月,用水本就短缺,她作為副將以身作則,一天隻用一瓢水,嘴唇幹得開裂。
如今,淩驍卻將剩餘的存水,全都拿給顧盼盼取樂,隻為博美人一笑。
她閉上雙眼,良久才睜開,喃喃道:“這種人......不能再繼續做我夫君,更不能當將軍。拿紙筆來,我要寫奏折。”
“墨鴛,你快馬加鞭,連夜送去京城。”
“夫人,難道您要......”墨鴛咬咬嘴唇,“但當年是聖旨賜婚,不會準您和離的。驃騎大將軍也是聖上親封,讓天子收回成命談何容易?”
沈韞之默默從床底拿出一個錦盒,打開蓋子,露出一枚同心結,是淩驍送她的,她一直視若珍寶。
她打開錦盒的暗格,裏麵放著一個金燦燦瓦片狀的東西。
“丹書鐵券!”青雁驚呼出聲。
當年,皇帝還是北蠻質子時,是她父親率領親衛突襲敵營,救出了聖上。沈家族人卻被北蠻報複,屠戮至盡,隻餘她一人。
聖上感念沈家忠勇,除了欲封她為大將軍,還賜下了丹書鐵券。
“誰說我要和離了?”沈韞之抽出佩劍,將那枚同心結斬成兩半。
“本將要休夫!”
“不僅如此,我還要參她顧盼盼禍亂軍營、褻瀆軍紀、構陷忠良、妖言惑眾!”
“參他淩驍忠奸不辨、是非不分、昏聵失察,禍國殃民、天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