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結束休假的前一天。
我好好洗了個澡。
擰開花灑,氤氳水汽模糊了鏡子。
映出身體上猙獰駭人的傷痕。
手抹過側腰。
那裏有一道淺色隆起,硬硬的,按一按還是會痛。
是三年前替他擋下扭曲斷裂的護欄時留下的。
左邊的小腿上有一道蜈蚣般凸起的舊疤。
那是一年前,尖銳的金屬碎片本該切入他的喉嚨。
我推了他一把,自己卻絆倒在銳利的棱角上。
......
太多了。
忽地又想起他送來的那個牛皮紙袋。
這一筆筆。
如何來用物質的東西計算和抵消呢。
我懶得算。
第二天回到公司,打起精神準備好好工作。
卻被通知裁員。
我們整個策劃部門都被端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收拾完東西往出走的時候,又扭到了腳,舊傷複發。
在路邊休息的時候,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
才幾個月不見的黃老師,突發心臟病去世。
我從小父母雙亡,是她一直資助我到十八歲。
是恩師,更勝過親人。
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
我拖著受傷的腳,在穿梭的人流裏拚命揮手。
終於等到一輛空車。
卻被兩個蠻橫的中年大媽一掌推開。
失去平衡跌坐在了地上。
發動機的轟鳴突然在耳邊炸響。
一輛保時捷穩穩停住,下來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
「七七?」
我顧不得其他,哭喊著:
「求你,能不能送我去機場?黃老師他走了......」
裴淵微微一愣,眼底泛起一絲驚慌。
「好,我馬上送你過去。」
那隻細白的手離我隻差幾寸。
他的手機突然轟鳴起來。
「喂?」
「好好好,我馬上過去,等我啊寶貝。」
裴淵低頭看了看我,焦灼說道:
「對不起啊七七,小離那邊有事,我要趕緊過去......你自己打個車吧。」
天空中又飄起了雨絲。
默然落在地上,泛起一圈圈漣漪。
轉瞬之間就下大了。
我扶著電線杆一點點站起來的時候。
幾輛摩托呼嘯著從身旁疾馳而過。
輪胎濺起高高的泥水,我躲避不及。
被濺了滿臉。
好不容易趕到機場。
腳踝處傳來的鑽心刺痛卻讓我再難邁出一步。
突然有雙手穩穩地扶住了我。
「黃老師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已經買好了機票,咱們馬上出發。」
我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韓越關切的臉。
漆黑如星的眸含了水汽,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我。
我艱難地嚅動嘴唇,淚珠似線一樣往下掉: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