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燒讓我的身體更加虛弱,每一寸皮膚下的傷口都在隱隱作痛。
但我內心很平靜,平靜地等待著終點的到來。
我從床底下摸出一部很舊的智能手機。
這是以前一直偷偷資助我治療的張奶奶送我的。
我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給她發了條信息。
“張奶奶,我要出遠門了,去一個很安靜的地方。以後可能不能再聯係您了。”
“這些年,真的非常非常謝謝您的照顧。”
信息發出去,幾乎是立刻就收到了回複。
“思思,要去哪裏啊?怎麼這麼突然?”
“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了?你別怕,跟奶奶說。”
我看著信息,眼眶有些發熱。
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人真正把我當成一個需要被關心的人。
我沒有回複。
我又想起了哥哥。
想起有一年冬天,為了湊我的醫藥費,他跳進冰冷的河裏撈東西賣錢。
上來的時候,嘴唇都凍得發紫,牙齒不停地打戰,卻還把賺來的幾十塊錢塞到我手裏,笑著對我說:“思思,哥哥有錢給你治病了。”
那時的他,也是真心待我好的。
人,為什麼會變呢?
為了讓嫂子拍婚紗照那天能有一個完美的心情,爸媽決定提前把我轉移走。
他們把我帶到了頂樓的閣樓。
閣樓又小又悶,隻有一個很小的窗戶,裏麵堆滿了雜物。
“思思,這裏風景好,你在這裏住幾天,對身體恢複有好處。”
媽媽一邊說,一邊把我推進了那個滿是灰塵的房間。
爸爸跟著走進來,放下了一些麵包和幾瓶礦泉水。
然後他們就出去了。
我聽到門外傳來“哢噠”一聲。
是鎖從外麵被鎖上了。
“爸,媽,為什麼鎖門?”
媽媽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怕你晚上夢遊摔下去,這是為你好。”
爸爸的聲音也跟著響起,帶著不耐煩:“別問那麼多了,好好待著,別給你哥添亂。”
我沒有再說話。
幾天後,家裏變得很熱鬧。
是嫂子帶著她的朋友來家裏試婚紗。
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笑聲不斷地從樓下傳來,清晰地飄進這個小小的閣樓。
“小惠,你穿這件婚紗真漂亮,像仙女一樣。”
“阿姨過獎了。”
“我兒子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哥哥,你覺得好看嗎?”
“好看,我老婆穿什麼都好看。”
我發著高燒,渾身難受得厲害。
我想喝水,伸手去夠床邊的水瓶,卻不小心打翻了。
“哐當”一聲。
樓下的笑聲戛然而止。
“樓上是什麼聲音?”是嫂子警覺的聲音。
我聽到媽媽慌亂地解釋:“哦,可能是鄰居家漏水了,老房子就是這樣。”
哥哥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平靜又自然,聽不出一點波瀾。
“沒事,是鄰居家養的貓在叫。”
嫂子的朋友附和道:“哦,原來是貓啊,嚇我一跳。”
貓。
原來在他們眼裏,我已經成了一隻貓。
一隻被關在閣樓裏,會發出怪叫的,晦氣的貓。
我蜷縮在角落,聽著他們繼續歡聲笑語,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