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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一走，奶奶臉上那點勉強擠出來的關心瞬間消失，全變成了埋怨。

“你說說你，放個假不安生生在家待著，非要往家跑！現在好了，胳膊撞成這樣，難不成還想讓我這老骨頭來伺候你？”

“我一天到晚多少事兒你曉得嗎？哪有功夫管你？自己惹的禍，自己受著！”

她忙？

我忍不住在心裏冷笑。

她所謂的“忙”，不過是上午跟村頭的老太太們嚼舌根，再摸幾圈麻將，下午再追那播了幾十集的家庭倫理劇。

爺爺板著臉接話：“我也沒時間，地裏有活沒做，村裏還要修路開會，哪樣不得我操心？當初我們讓你在廠裏加班多賺幾個，你就是要回家，現在受傷了，自己看著辦吧。”

我抬眼看了看他，沒力氣去拆穿。

就在國慶前，我還撞見他在飯店裏，跟幾個老頭喝酒吹牛，哪裏是忙正事的樣子。

我低下頭：“不用你們管，我能照顧自己。”

奶奶一聽，立刻湊到床邊：“那你這傷⋯⋯對方司機得賠錢吧？我聽說，要是撞殘了，賠得可多了！”

我看著她猴急的樣子，故意說反話：“醫生說了，就是骨折，好好養著能恢複，估計賠不了幾個錢。”

果然，奶奶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她悻悻地退開兩步，嘴裏嘟囔：

“胳膊都廢了，活著也是個累贅⋯⋯還不如死了，這下好了，錢拿不到多少，以後說不定還得倒貼藥費，真是晦氣！”

我聽著這話，心裏已經麻木了。

爺爺這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插嘴道：

“我看你這腿腳，以後怕是也幹不了重活了。要不⋯⋯我跟你王奶奶說說，把她兒子說給你？雖然年紀比你大了些，但家裏新蓋的二層樓，條件還行。你嫁過去，我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省得以後成了老姑娘沒人要。”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王奶奶的兒子少說也有5了，比我大了十多歲！

剛知道得不到賠款，他們就急吼吼地想把我賣出去賺錢。

他們還真是把我當搖錢樹了。

我忍著心裏的寒意開口：“我的事，不用你們安排。我的以後，我自己有打算。”

我頓了頓，緩緩又說：“這腿傷得養很久，以後廠裏的工作肯定是沒了。之前答應每月給家裏貼補的錢⋯⋯暫時給不了了。”

這句話像點燃了炮仗，奶奶瞬間就炸了。

“手斷了腿又沒斷！現在不是能在網上直播賺錢嗎？你躺床上就不能弄？一身的懶骨頭，等好點了趕緊找事做，該給家裏的錢一分都不能少！”

她說得理直氣壯，完全不顧我是一個剛出過車禍的病人。

我的心裏隻覺得無奈。

我故意問：“對了，我哥呢？他怎麼沒來看我？他知道我出車禍了嗎？”

奶奶的眼神明顯慌亂了一下。

“大軍他⋯⋯他跟朋友出去考察什麼項目了，正談到關鍵時候，這點小事別去煩他，你值得他丟下正事跑回來嗎？”

爺爺也趕緊幫腔：“就是，你哥現在正是闖事業的時候，說不定這次就能成大事！你可不能拖他後腿。”

“你做妹妹的，本來就該幫襯他。以後要是真拿到賠償款，也得留給他用，他才是咱家的指望！”

我看著他們一唱一和，極力維護那個早就死了的人，隻覺得可笑。

我就這麼靜靜地等著。

等著哥哥死訊傳來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