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荊養在外頭的那女子,名叫柳盼兒。
聽說原是個農家女,曾在謝荊外出辦差遇險時救過他一命。
英雄落難,佳人搭救,話本子裏爛俗的橋段,偏偏就落在了我頭上。
前世,謝荊一心想給她個名分,養在府裏,卻被我阻撓。
他拗不過我,隻得將她安置在西城的一處別院裏。
和離後,我曾渾渾噩噩地路過那別院一次。
隻見裏頭亭台樓閣,雕梁畫棟,竟比我這正經平陽侯夫人住的主院還要奢靡幾分。
這份“金屋藏嬌”的福氣,這一世,我可不能讓她獨享了。
既打定了主意,我便不再猶豫。
隔日,我便喚來管家,吩咐下去:“去西城別院,用八抬大轎,將柳盼兒姑娘風風光光地接進府裏來。”
我的貼身丫鬟淺蔥聽了,驚得手裏的茶盞都差點摔了。
“夫人!您、您這是何苦啊?侯爺這些日子眼見著都歇了心思,安安分分地待在府裏,您為何要主動去招她?那不是引狼入室嗎?”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傻丫頭,放心,我自有打算。”
有些“狼”,放在眼皮子底下,才看得更清楚。
是夜,謝荊依舊忙到深夜才回府。
令人意外的是,他竟沒去書房,而是破天荒地直奔我的主院。
我正對鏡拆卸釵環,從銅鏡裏看見他大步流星走進來的身影,不禁暗暗蹙眉。
他近日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仿佛突然開了竅,對床笫之事食髓知味,來得格外勤快。
也罷。
我心下冷笑,橫豎我今天替他納了柳盼兒,不怕滿足不了他。
謝荊一進門,便急不可耐地伸手,想來摟我。
我側身避開,用手輕輕抵住他胸膛:“夫君一身風塵,還是先沐浴吧。”
謝荊有些不悅地擰緊眉頭。
我抬眼看他,溫柔笑道:“別急,妾身備了一份驚喜給夫君。”
謝荊聞言,眼睛倏地一亮,曖昧不明地低笑道:“娘子有心了。為夫......都聽娘子的。”
我笑著目送他轉入後間的浴房。
聽著裏麵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我立刻收斂笑容,對候在一旁的淺蔥使了個眼色。
淺蔥會意,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不過片刻,她便引著濃妝豔抹的柳盼兒悄然進了內室。
我抬眸望去,隻見柳盼兒穿著一身水紅色的簇新衣裙,身段窈窕,確實有幾分動人顏色。
緊接著,我又吩咐下人迅速將床上的被褥換成了大紅的鴛鴦喜被。
燭火挑亮,屋內頓時添了幾分旖旎的新婚氣息。
布置好一切,我自覺功德圓滿,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徑自去了旁邊的暖閣歇息。
折騰一日,實在困乏,頭一沾枕頭,我便沉沉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人粗暴地從被褥裏拽了起來。
我驚得睡意全無。
睜開眼,隻見謝荊臉色鐵青地站在床頭,眸中的怒火幾乎要將我灼穿。
“崔疏桐!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
他不容分說,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將我拖回了主屋。
屋內紅燭高燒,柳盼兒正坐在床沿,衣衫不整地掩麵哭泣。
我揉著生疼發紅的手腕,語氣平靜無波:“這不正是夫君一直以來的心願嗎?我將人風風光光接進來,安置得妥妥當當,夫君還有何不滿?”
“你!”謝荊氣得臉色漲紅,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柳盼兒適時抬起淚眼,哀切地望著謝荊:“侯爺......可是嫌棄盼兒了?若是如此,盼兒即刻便走,絕不讓侯爺和夫人為難......”
謝荊左看看我一臉事不關己的平靜,右看看柳盼兒哭得梨花帶雨。
他胸口劇烈起伏,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半晌,才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好!好得很!崔疏桐,你果然是我平陽侯府最‘大度’的主母!”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房門“哐當”一聲巨響。
方才還在床上哭泣的柳盼兒,幾乎立刻止住了哭聲。
她慢條斯理地攏好微散的衣襟,站起身,走到我麵前,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多謝姐姐成全。”
說罷,也不等我回應,便扭著腰肢,傲慢地走了出去。